伊蘭管家話裡明裡暗裡針對著身為人類的宋知棠。
她像是在給予“墨修”壓力,表示對方作為尊貴的子爵,並不能帶頭破例。
但很可惜,不管是此先的墨修,還是現在的司殷,都不會受到對方的威脅。
司殷停住腳步,頭都沒回:“伊蘭管家似乎管得過於寬了?”
被對方堵了句,伊蘭管家只是微微低著腦袋,一頭金色的長髮在燈光照耀下熠熠閃爍:“伊蘭不敢,只是伯爵大人吩咐過不……”
“我想伊蘭管家是一個明白人,”司殷淡淡打斷了對方的解釋,“只是參觀而已,我想,宋小姐作為我的妻子,不會連這點權利都沒有了吧?”
“還是說…”司殷側過腦袋,高挺的鼻樑精緻又迷人,“仗著父親的寵愛,這莊園現在一切都是伊蘭管家說了算了?”
即便幫伯爵也處理過不少的事務,但伊蘭管家倒也沒有越俎代庖到如此的地步,她本意上只是想勸誡“墨修”不要太過於沉溺於這個普通人類帶來的誘惑。
但對方並沒有打算領這份情。
況且,司殷話裡有話。
伊蘭管家臉上閃過難堪,連帶著說話都有些磕磕絆絆。
滿腹的草稿還沒說出口就被迫嚥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氣,輕聲說了句:“不敢。”
司殷勾起唇,輕笑了一聲。
帶著不知道是嘲諷還是不屑。
他牽著宋知棠的手,朝著一開始過來的圓臺的另一邊走去,邊走嘴裡邊介紹著:“另外一邊,也算是一個地牢,但有兩個部分。”
伊蘭管家被遠遠地丟在了後面。
宋知棠聽見二者的對話,直到和司殷一同走到另一邊才有些遲疑地開口問道:“這個伊蘭管家…和伊林管家不是兄妹嗎?”
為什麼對方對身為子爵的“墨修”的態度和伊林管家對他的態度截然不同。
如果說伊林管家是以一個下屬的姿態對待“墨修”的話,那伊蘭管家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平級。
或者說,恭敬之餘還帶著幾分說教。
司殷微微眯起眸子,示意宋知棠小心下方臺階。
二人面前是和剛才去的那一邊相同的下行樓梯。
不過並沒有像剛才那樣有一個轉角,只有一截,站在頂部向下望,依稀從下面透出來的一角可以判斷出下面是一個看起來很空曠的屋子。
依舊燈火通明,還能間歇看到有人影閃過。
司殷等宋知棠跟上他的腳步節奏,才像是以一人稱講故事一般說道:“伊蘭管家平日裡也會幫父親處理事務,特別是關於這些被抓獲的老鼠的改造工作以及玫瑰的培養事宜。”
“此先和你講過,”司殷狀似不經意般看了眼樓梯下的空間,“伊蘭在莊園裡有一個專門的職務。”
宋知棠點了點頭,司殷指的應該是對方幫助洛尚伯爵調教血僕以及血寵的事情。
司殷說到這裡就沒再細說了,二人已經走到了臺階的最底部。
宋知棠這才看到底部的全貌。
是一個極其寬敞的房間,一扇大開的極其厚重的實心鐵門連線了屋子和樓梯底部。
屋子裡陳設奢華,卻擺著不少正在運轉的機器,其間還有一些穿著工作服正在忙來忙去的血族。
這些人看到司殷後紛紛彎腰向對方行禮,同時有好奇的將打量的目光放在宋知棠身上。
卻在接觸到自家子爵沉沉的眸子後紛紛又收回了視線。
司殷低頭向宋知棠介紹道:“這裡是玫瑰花養料的培育室。”
宋知棠看不懂那些大型的器械,但是從這些器械間以及整個屋子湧動的濃濃的血腥氣息不難判斷出這些東西是拿來幹嘛的。
即便這個味道比起血腥味兒有些區別,但並不算好聞,宋知棠聞著甚至還有一些反胃。
她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司殷注意到少女不適的神情,眸光微閃:“下面一層,是關著那些作為養料的囚犯,以及……一些其他的東西。”
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扇小門,示意少女牢房就在那之下。
“如果不舒服的話,我們就改天再看?”
宋知棠看了眼那扇門,湊近司殷小聲問道:“你說的其他的東西,是什麼啊?”
一股熟悉的甜香撲面而來,司殷鼻尖輕嗅,眼底淡淡的煩躁散去了不少。
雖然在副本里的身份是作為血族,但他聞著這個屋子裡的味道比宋知棠還要覺得噁心。
自然之力滋養的神靈,平生最討厭的就是這樣的沾染了死氣的血腥氣息。
他挑了挑眉:“其他東西,自然是被抓進莊園的狼人,或者其他野獸。”
將人血和獸血結合,培養出的玫瑰效果更好。
這就是莊園裡玫瑰的最大藥效來源。
宋知棠聽司殷淡淡講述著,不由得想到了那場鬥獸表演。
她抿了抿唇,有些遲疑。
漂亮的小臉兒顯得愈發蒼白了,在室內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脆弱。
司殷沒有等她回答,只是彎腰將少女打橫抱在了懷裡,動用血族特有的敏捷性,三兩下就離開了地下層。
路過最開始進來的大門時,門口已經沒有了守衛,甚至連地毯顏色都發生了變化。
看起來像是剛剛換過。
然而宋知棠並沒有注意到這些,被司殷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有些懵。
直到被對方快速地抱回了第四層的臥室,她才慢悠悠回過神。
司殷開啟臥室的落地窗,室內淡淡的幽香以及從窗外湧入的清新氣息沖淡了不少剛才反胃的感覺。
“看出什麼了嗎?”
司殷轉過身,背對著傾瀉而入的陽光,看向被抱著放在床沿邊坐下的少女。
宋知棠對上他沉靜的神色,表情有些茫然:“什麼?”
“地下層,看出什麼不對勁了嗎?”
地下層?
聽見司殷這樣問,宋知棠不得不費心回想起剛才看到的一切。
想了好一會兒,她還是沒有什麼頭緒。
除了知道地下層是作為莊園慶典的拍賣會主要場所外,她並沒有看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司殷輕笑了一聲,慢悠悠走到床邊坐下:“你沒發現,地下層,並沒有多少血族嗎?”
男人這話倒是提醒了宋知棠了。
地下層裡有關著的玩家,還有無比珍貴的玫瑰,甚至還有製作玫瑰養料的地方。
為什麼並沒有多少把守的血族呢?
甚至於只有兩個血族站在一開始的大門口作為守衛。
她恍然大悟點了點腦袋,但是點到中途又頓住了動作。
地下室確實沒有多少血族,可是……這個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或者說,這意味著什麼嗎?
司殷看見少女苦思冥想的模樣,只覺得對方那張寫滿了糾結的小臉兒尤其可愛。
他也沒有再為難對方,只是說道:“你以為,慶典會在地下層舉行嗎?”
難道…不是嗎?
宋知棠想到玫瑰噴泉四周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椅子,那怎麼看都是為慶典所準備佈置的吧?
司殷搖了搖頭:“慶典的主場地,在整個莊園。”
整個莊園?
“知道狩獵遊戲嗎?”
司殷指尖輕揮,一股夾雜著鎏金色光芒的黑霧就這樣漂浮在了半空中。
“就像貓抓老鼠,”空氣中的黑霧一分為二,一部分變成一個偌大的籠子,籠子被分成了許多層,另外一部分變成了不同的一些金色小點,這些小點翻滾旋轉掉落在籠子裡四處,“這些老鼠自以為藏的很隱蔽,實際上,這整座莊園,一開始就只是一個巨大的牢籠。”
司殷勾起唇:“我說過,無所事事的貴族,總愛搞出一些無聊的娛樂活動。”
“參與慶典的血族,就是充當獵手的貓,他們將整座地上莊園作為自己的大型娛樂場所,這樣刺激的躲貓貓遊戲,在無聊的貴族眼裡,就是他們最愛的刺激遊戲。”
宋知棠聽著,有些驚訝地點著頭,卻又不太明白:“如果將整個莊園當作是慶典的場地,那…那些住在裡面的血族怎麼辦?”
莊園裡不有著許多血族的臥室或者私人空間嗎?
如果作為慶典所需要的場所,難道不會被侵犯隱私?
司殷被少女疑惑的語氣逗笑,他勾起唇,墨修那張豔麗的面龐顯得異常姣美:“這只是一個副本,第七日慶典結束,副本進行清算,之後就會自動延續下一個輪迴了。”
這副本的本質只是對進入的玩家進行一定的考核。
這樣嗎?
宋知棠總覺得有些地方有點奇怪。
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一時間沒思索出個所以然,也就將這點拋到了腦後。
“所以,第七日,整個莊園,都會變成血族活動的場地?”
宋知棠總結了一句,司殷嗯了聲,算是肯定。
莊園不再是莊園,而是一個巨大的血族遊樂場。
看少女還一副沒抓到要領的模樣,司殷索性將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人類沒辦法光明正大地在慶典當日活下來,所以,你要參加慶典,必須要換一個身份。”
換一個身份?
宋知棠反應過來了司殷的意思。
她思忖了瞬,腦海裡漸漸浮現出一個前不久剛聽說的法子:“是要…被打下臨時印記嗎?”
司殷血紅的眸子閃過暗芒,沒有否認。
宋知棠此先對這個辦法還有著一種未知的恐懼,可是現在提出來的人是司殷,那就變了味道了。
司殷一般給出的建議都是比較中肯的建議。
所以她並沒有遲疑多久,就點頭答應了:“如果只能如此的話,那我們打臨時印記吧。”
暫時變成吸血鬼總比被吸血鬼當成老鼠抓住的好。
司殷眉眼柔和下來,他抿了抿唇,說道:“其實也不止這樣的一種辦法,變成血族會出現很多難以預料的副作用,儘管只是臨時的。”
“效力,和剛被初擁的新生血族是一樣的。”
“如果你害怕,我們也可以用其他的辦法,比如…讓慶典進行不下去。”
解決一個副本的血族,對於現而今的司殷而言還是易如反掌的。
只是這樣一來,暴露的風險則會大大增加,或者說不亞於直接自爆。
宋知棠聽見對方說著,也不難猜出這些副作用都有什麼。
無非…就是血族的那些最傳統的嗜好,其一便是對血液的渴望。
後面那種辦法更不用說了,如果司殷將副本直接破壞了,那便意味著主神團隊不再是懷疑這一切的不對勁,而是肯定司殷的存在了。
那到時候等待著他們的,不僅僅是餘下的副本,還有來自於主神團隊的阻礙。
後者一定不是宋知棠現在想看到的。
能夠創造下這樣的一個異世界,對方也一定有許多的手段來對付她和司殷。
因此她雖然害怕,但想了想自己的任務,還有地牢裡的那些玩家,還是忍住了。
“沒事,我不害怕。”
更何況,還有司殷在。
不管發生了什麼不可預知的變化,她相信既然司殷能夠提出這樣的一種解決辦法,那就意味著對方有一定的把握這種方法是可行的。
或者說,是比較安全的。
事實確實如此。
如果換做是一開始的墨修,沒有任何司殷的記憶以及影靈的力量,他心底也確實沒有太大的把握能夠一次就成功完成臨時的標記。
如果用量一旦超過預先想的標準,那他也許會直接將錯就錯將少女全然轉化成為血族。
到時候,一切都木已成舟。
就算少女再難過也都無濟於事了。
宋知棠並不清楚這一點,但一開始對此事的謹慎反應還要來自於上一個副本累積下的經驗。
銀月一開始就是這樣以一副自己沒辦法拒絕的話術給自己吃下了被其稱之為是治療夢魘的藥,以及那個一共要完成七日的血祭。
萬一這個臨時印記又是什麼其他的陰謀呢?
所以她一開始並沒有急著答應對方。
不過此時司殷提出來了,她便也沒再糾結。
見少女答應下來,司殷感受到了對方對自己全然信任的態度,不由得心頭一軟。
他抬起手摸了摸少女毛茸茸的發頂:“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宋知棠臉頰微微泛紅。
她怎麼感覺司殷對她的態度好像變得怪怪的了。
之前…對方有這麼愛摸自己的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