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是一個晴朗的冬日,從潭州回來的王子期夫妻倆,終於趕到了王家。
王熙鳳和王仁兄妹兩人一大早就去門口欄杆上,坐著等他們父母過來了。
“哥哥,你看那輛馬車上掛著的牌子,是不是王家的?”王熙鳳眼尖,看見遠遠駛來一輛馬車,拍了王仁一下,示意他起身去看。
王仁立刻一個鯉魚打挺從那欄杆上站起來,仰著頭,眯著眼睛使勁往那邊去看,果然看到了一個“王”字,歡欣鼓舞起來,指使看門的孫錫,“孫大叔,你快去稟報大伯,大伯母,二伯,還有允恩允安他們倆,我父母他們總算到了!”
“是,小人明白。”
孫錫拱手,要去前院。
允安拉著允恩,兄妹兩人一起出現了,允安笑眯眯地,“二哥,我們來了!”
王子朔,崔夫人,還有王子騰都走了出來,身後跟了一群王家的奴僕,浩浩蕩蕩有三四十號人在等王子期他們夫妻倆。
那輛馬車吱悠悠地停在王家門口,車伕掀開簾子,王子期從車上走下來,順手把他的結髮妻子也就是王熙鳳他們兄妹倆的母親代氏,一起給扶了下來。
王子期看起來二十多歲,面板黝黑,雙手粗糙,不像個官吏反而像個農民,打扮的很簡單,一身嚴實厚重的灰色棉服,這不掛個牌子,怕是沒人能認出來是個六品的朝廷命官。
對此,王允安的評價是,如果王子期不是特意打扮的,那以後王子朔,王子騰昇官進爵的時候,王子期肯定能憑藉他對農業的熱愛成功升職。怪不得王仁對土地,對養殖有那麼深厚的感情,原來根源出在這裡。
對土地的熱忱,是他們兩父子刻在骨子裡的。
至於代氏,王允安該稱呼她一聲三叔母,符合她的猜想了,是養尊處優的富貴人家的形象,一身藕荷色的大氅包裹地嚴嚴實實,戴著翡翠華盛,手腕上是一對羊脂玉手鐲。腰間還繫著一個允安鋪子出產的梔子花香囊。
這是她派人特意送過去的,自己家出產的東西,自家家人總不能用不上。
代氏出身不高,爺爺是個翰林學士,父親庸碌沒什麼作為,她身上的閃光點就是溫順可人,知書達禮。
“大哥大嫂二哥,路途偏僻難行,我們回來晚了。”
王子期和代氏一起下拜。
“這有什麼,快起來快起來,咱們一家人能團聚就好,其餘的都不重要。”王子朔過去把王子期給扶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你外放出去,可是讓你吃了不少苦頭吧。”
“對啊,看著瘦了,也更結實了。”王子騰身上還是單衣,他剛才還在後院練武。
“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王子期道。
王熙鳳他們全都圍在代氏身邊,“母親母親”的叫個不停,代氏一邊安撫著兩個孩子,一邊和崔夫人寒暄,“大嫂,你這肚子幾個月了?什麼時候生啊?身子可還好?”
“好,我在家裡養著能不好嗎?六個多月了,那個郎中說,明年三月初就差不多了。”崔夫人笑道。
“咱們回房裡說話吧,外面天寒地凍的,別凍著我這小弟弟。”
王熙鳳實在熬不住了,索性用崔夫人肚子裡的孩子做藉口,讓眾人回去。
王子朔道,“行啊,咱們回去吧,有什麼話回房間慢慢說。”
眾人浩浩蕩蕩地回了五合坊,允安鋪子裡新出產的梅花香薰冉冉升起一縷縷的青煙,整間屋子整潔雅緻又溫馨。
王子期回來以後,一手拉著王熙鳳,一手拉著王仁,滿心都是感慨,頗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我們就出去了一年,怎麼變化這麼大,大哥你竟然考中了進士,如今是刑部侍郎了,二哥成了殿前副都指揮使,要替陛下編練新兵,真是世事無常。”王子期道,
崔夫人笑笑,“還不止呢,咱們家還要添丁進口了,子騰的婚事定了,是齊國公家的嫡長孫女。”
“是嗎?”代氏眼前一亮,“說定什麼日子成親了嗎?不知道我們能不能趕得上。”
正月十五大朝會的時候,他們要去拜見聖上,應答奏對,如果回應讓聖上滿意,或者走了大運,會被聖上調回京城任職,說不定還能升個官,若是聖上不滿,就該下詔獄了。
一般都處於中間,說兩句話之後維持原來官職,等年過完了還得繼續回原來的地方牧民。
“正月二十是個好日子,宜嫁娶。就定的那天。”
趕緊把婚事給搞定,不然王子騰就要出去練兵了,一忙起來,再想挑個吉利的日子可就不容易了。
“那我們估計能趕上”王子期道,“子勝呢?怎麼不見他?”
現場沉默了。
他們王家這一輩,王子朔是大哥,王子騰,嫁給賈政的王夫人,嫁給薛家的薛姑媽,再往下就是王子期和王子勝了,可以說除了王子勝以外,每個人都事業有成,家庭美滿。
王子勝現在都不怎麼回家,他在永南巷那邊買了個小宅子,養了個青樓楚館出身的女子,叫惠娘,據說是個清倌人,容貌嫵媚,身段妖嬈,會唱曲兒會撫琴,把王子勝迷的五迷三道的。
他知道王家不會允許這女子進門,索性就當外室養了,天天都和那女子膩在一起,飲酒作樂,不思進取。
不管是王子朔還是王子騰都沒管過他們這個最小,也是最不成器的弟弟,王家要是每個子弟都出息了,你讓龍椅上那位怎麼想?
“這都年根底下了,也許再過幾天他就該回來了。”王子騰面色有些不悅。
“那他要是帶著那個惠娘回來,咱們家讓不讓惠娘進門啊?”
代氏這話想都沒想,就直接問出來了。問的其他幾人面面相覷。
四個小孩倒是圍在一起吃吃喝喝,似乎沒聽見一樣,其實都豎著耳朵聽大人們在說什麼呢。
這些資訊他們可以聽不懂,但是不能不知道。更何況他們這個年紀,基本的人情世故也懂了。
“他那個外室,能安分守己就還是外室,若是想進咱們家的門,那他倆這關係,還不如斷了的好,省的他天天拈花惹草,招貓逗狗,不幹正事。”王子朔黑著臉,故意把話說的很重。
其實就是威脅,得讓王子勝知道自己的態度。
王子期拉了拉代氏的手,這種氛圍下,代氏噤若寒蟬地點了點頭,不敢再亂說話了。
未出閣時,她是家中的嫡長女,全家人寵著長大的,出嫁以後,王子期又對她百依百順,帶著她去潭州,日子過的無比簡單。她這心直口快的性子,就一直沒改。
“母親,你嚐嚐這個山楂糕,吳師傅的拿手點心。”王熙鳳聽出氣氛不對,趕緊拿著一塊點心,想往代氏嘴裡塞,把代氏的嘴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