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當天，街道上歡聲笑語一片，小孩子們拿著冰糖葫蘆，拿著糕點糖果，三五成群，或者和自家長輩一起，在街道上跑著鬧著。

被毒啞了以後扔出王家的甘媽媽，一個人坐在冰冷的雪地裡，坐了許久。

杓蘭從她身旁，步履匆匆地走過，衣冠整齊還帶著一個小包裹，比她這個瘋婆子體面多了，對甘媽媽的呼救置若罔聞。

彷彿看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樣，趕緊走開了。

甘媽媽伸著手求救，眼睜睜看著杓蘭走過，連個正眼都沒給自己，懊惱地破口大罵，卻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還有一群孩子圍著她唱童謠，“豬囉囉，豬囉囉！養肥養胖上稱嘍！過年宰豬莫怕嘍，宰了你，肥了我。”

她瞪著滿是紅血絲的眼睛，揮舞著胳膊想把那些孩子趕走，誰知道那群小孩竟然一點都不怕，跳來跳去的，像耍猴一樣逗弄她。

又過了一會兒，有一男一女一對年輕夫妻走過去，都是粗布麻衣的普通人打扮，棉襖都破了好幾個洞，用補丁補上的。

那群小孩很有眼力見地跑開了。

“唔唔啊啊”

甘媽媽手腳並用想爬起來，可是剛才被打的實在太疼了，渾身是傷，她無論怎麼掙扎都坐不起來。

這副悽慘的模樣，再配上肥胖臃腫的身體，更像一隻待宰的老母豬了。

女的過去想把甘媽媽扶起來，被男的拉住了，“扶她幹什麼？讓她死了得了，仗著自己是王家大姑娘的奶媽，在咱們家作威作福，說一不二，你懷孕的時候受過她多少罪？”

“可是她畢竟是你娘啊”女的愣住了。

“娘？我不缺她這個娘，憑著她那些嫁妝和王家給的賞賜，夠咱們家吃一輩子了，趕緊走吧”。

男的說完，叉著腰對那地上的甘媽媽吐了口唾沫，這姿勢和神態，跟剛才與元寶對峙時候的甘媽媽一模一樣，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現在可以證實了，這確實是甘媽媽的親生兒子。

男的毫不留情地罵道，“你之前罵我的時候，知道有今天嗎？反正我爹也早走了，與其讓你拿著你那些錢去找別的男人，還不如花在我和婉娘身上，你啊，省省力氣吧。”

在甘媽媽無奈絕望的目光中，男的把女的給拉走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一僧一道念著一段偈語，從一條小道慢慢走來，和周圍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那道人看了一眼甘媽媽，嘆了口氣，搖搖頭。

“道友，咱們救不了世人。”道人說道。

癩頭和尚笑笑，唸了一句“阿彌陀佛”，“有的可救，有的不可救，這是大道之數。”

“道友所言甚是。”

他們神仙也不是誰都救的，於他們有幫助的才會出手，像甘媽媽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還是任由她自生自滅吧。

出了巷子，就到了王家正門口，一僧一道什麼都不說，直接就往裡面闖。

孫錫看他倆這個架勢也不敢阻攔，只能偷偷摸摸抄小道過去給王子朔他們通報，“大爺，大奶奶，有一僧一道從外面來了，這會兒已經走到前院了。”

允安一愣，這大除夕的，他們還在外面呢？

話說自己來這個世界這麼久，還沒見過他們呢，這是第一次碰面。

王子朔也不知道這兩人是什麼來頭，“既然人家來了，那就請進來吧，我倒要看看他們想說什麼。”

一旁的崔夫人雖然沒有言語，明顯也是那個意思。

他倆話音未落，那一僧一道就走了進來，朝著允安打了個稽首，“咱們許久未見了，您風采依舊。”

這話把允安問懵了，“咱們見過？”

“自然見過，我們過來還是您授意的，若是我們沒記錯，您過了這個除夕，就八歲了吧？”那癩頭和尚笑道。

笑的很和善，確實有佛陀的慈悲樣。

允安點點頭，“對，正是如此。兩位打了這麼半天的啞迷，究竟如何，該告訴我了吧？”

“佛曰，不可說。”癩頭和尚擺擺手，唸了一聲佛號，“今天夜裡您就知道了。”

王子騰殺氣騰騰地走過來，一身的氣勢，一看就是手上有過人命的。

他從來不信這些僧人道人說的話，不就是胡說八道混口飯吃嗎？運氣好點，能說中了，就被稱為神算，被一群人追捧。實際上什麼能耐都沒有。

把癩頭和尚跟跛足道人都被唬住了一瞬，跛足道人趕緊找補，“不是我們不願意說，實在是天機不可洩露。”

“你們休要說這種話，我大哥大嫂心善，我可不是大善人，你們說不出點東西來，別想活著走出王家。”王子騰狠聲道，“我大侄女到底怎麼了？”

癩頭和尚側頭看著允安，允安滿臉無辜，什麼都不知道，“您別難為我們了，我們被人囑咐了，實在不能說。”

囑咐他們的人可不是警幻仙姑，修為比警幻仙姑還高，甚至人脈都比警幻仙姑廣大，他倆不過兩個散修的地仙，哪敢說什麼呢？

就在允安打算給他們解圍的時候，王子勝拉著惠娘進來了，看樣子是匆匆忙忙趕過來的。王子勝打圓場道，“二哥，你那個火爆的脾氣該改改了，天機不可洩露，不能說也是常理。請兩位大師幫我看看，惠娘這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將來的成就如何？”

惠娘那剛剛隆起的小腹，一下子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被大家這麼盯著，讓惠娘有些緊張。

她還以為自己在王家要畏手畏腳地，被人訓斥，被人為難呢，誰知道大哥大嫂他們都很溫和，對自己雖說不親切，也絕對沒有刻意難為自己，讓自己站規矩。

“這還沒出生呢，小叔叔你這麼著急啊。”王熙鳳調侃道。

“這是我的掌上明珠，心肝寶貝，如何能不急？”王子勝笑的滿臉幸福，“你還小，等你也有了自己的骨肉，就知道此刻我的心情了。”

一僧一道相視一笑，癩頭和尚道，“阿彌陀佛，有上蒼神佛庇佑，這個孩子必然貴不可言，富貴榮華，逐山河而休。”

“富貴榮華好啊。”王子勝摸著惠孃的肚子，“我不求他有什麼出息，這輩子平平安安度過就行。”

他文化程度也不高，完全忽視了後面跟著的那句“逐山河而休”，這裡面玄機可大著呢。

王子朔也笑了，“多謝兩位了，今天除夕要不用了齋飯再走？”

“我們不叨擾了，以後必有重逢之日，到時候再敘舊把。”跛足道人打了個稽首，“告退了。”

“小楚，去送送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