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匆匆回到原處,那姑娘也不見了蹤影。他也無心旁顧,跑到巨石旁,向著地洞處連喊數聲,仍聽不到濟越的迴音。如此毫不濟事,少主心裡著急,想著先去找出口,但自已又不認路途,萬一誤入險境,只怕再也出不來。思來想去,悽然無措。他依靠著巨石,大口地喘著氣,以求舒緩情緒。
這時,巨石下忽然傳來聲音:“少主,少主你在嗎?”
少主頓時眼前一亮,轉身回手猛拍巨石道:“濟越,你怎麼樣啊?”
“我沒事,只是洞口被封住,我出不去了。”
少主急道:“這裡被一塊巨石壓住了,我怎麼搬也搬不動。”
濟越想了想:“沒關係少主,你只需把巨石挪動些許,露出一絲縫隙來,我便能出去。”少主聞言,轉憂為喜道:“你放心,很快就好了。”
他當即後撤,心下一橫,將全身之力蓄滿在雙掌上,只盼這一下能將巨石頂開。他沉吼一聲,雙掌猛推,一道光芒過處,巨石頓時粉粉碎碎。少主也被這強大的反衝力震退了數步,他嚥了口唾沫,低頭瞧瞧自已的雙手,不禁愕然,自已怎麼突然間又變得這麼厲害了?
洞口處一道光影閃過,濟越從裡面出來。他收起夜明珠,抖抖身上的土,長舒了一口氣。見少主木然站在一旁,以為他受了傷,忙上前詢問:“少主,你怎麼樣啊?”
“啊…我沒事。你在地洞裡都看到什麼了?怎麼會憑空落下巨石來?”
濟越道:“之前我在下面走來走去,忽然發現一個石制的鐵把手,我以為那也是控制出口所用,便將其轉動,聽到上面轟隆地一聲巨響,洞口就被封住了。唉,這裡的機關當真是讓人頭疼啊。對了少主,席靈兄妹他們呢?”
少主恨聲道:“別提了,那個席靈果然是別有用心,他跟著我們,就是想利用我們將葫蘆奪走……可恨,恩將仇報!”濟越道:“他們有所圖謀,固然可恨。不過少主,我看咱們今天遇到最壞的人不是他們,而是那個叫高遂的術士。現在我越來越懷疑,這是他故意設計的陰謀。”
少主認為高遂這樣做就是為了賺錢,不甚在意:“沒關係,我們空手而出,頂多輸他一兩銀子。”濟越搖搖頭:“只怕沒這麼簡單。少主你看,這裡的暗器法寶如此厲害,單單是風瓶就已十分罕見,就算高遂有些能為,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法寶啊。”
少主不解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猜這洞裡的機關根本不是那個叫高遂的人設計的,換句話說,洞中的葫蘆也不是他放的。他所說的葫蘆很可能是個極寶貴的東西,不知被何人藏匿於此,又安排下暗器陷阱來保護。高遂很想得到葫蘆,卻又懼怕洞裡的機關,自已不敢進去。所以設下賭注,讓他人進去冒險。如果他人失敗,他樂得賺了一兩銀子;如果他人成功,真的拿到了葫蘆,但卻不知那是個寶貝,稀裡糊塗地用葫蘆去和他換一百兩銀子,看似贏了錢,但最終得利的還是這個矮胖子高遂。”
“這個…”少主愣住了,他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之前席靈對他說到“受人之託,來這裡尋找寶物”,不由得點點頭:“聽你這麼一說,還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席靈兄妹就是了解內情的,他們來此也是為了將葫蘆奪走……嗨,話是如此,但是咱們現在琢磨這些有什麼用,得趕快找路出去啊!”
濟越道:“是,我們別耽誤時間了。既然那石壁後面不是出口,這四周也無他路,那我們只好原路返回,再尋出路了。”
“好吧。”
二人轉身欲走,忽然一陣清脆的聲音傳入耳畔:“公子,你在嗎?”少主聽得真切,那是柔和的女聲,這地洞裡怎麼會有女人呢?二人不及多想,便循著聲音走去,隱約見到一個人形的輪廓。濟越眼尖,發覺她竟是那個芊彤姑娘。
“我終於找到你們了!”她邊說邊向二人走近。
“你來做什麼?”由於知道了她哥哥的卑鄙行為,濟越覺得她也不懷好意,他擋在少主身前,伸出手臂將姑娘攔住。
“誒,不要無禮。”少主示意濟越把手放下,“姑娘,你還有什麼事嗎?”
“剛剛我哥哥冒犯足下,我實在抱歉。我來是要帶你們出去,請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姑娘眨眨眼,眸中閃出誠摯的光芒,使暗冷的洞中竟生出一縷暖意。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濟越冷聲問道。
“就憑你們救過我,我要報答你們。而且,你們不是也沒有其他辦法出去嗎?”
“這…”濟越仔細想想,她的話倒也是事實。而少主頗受觸動,對她已心生信任。濟越還有些疑慮,問道:“這洞口都封住了,你如何帶我們出去?”
“其實,之前我和哥哥並非是從山腰上的洞口進來,而是在後山尋了條地道,一路通到這裡。你們快跟我來吧。”
說著,姑娘便轉過身,走向一旁的夾道。濟越向少主望去,後者輕輕地點了點頭,二人便緊隨姑娘的腳步,向著旁邊的通道走去。
地道里九曲盤桓,如迷宮相似,不一會兒,少主和濟越就已經暈頭轉向。而芊彤姑娘彷彿按圖索引,一路七拐八彎,腳步絲毫不亂。過了半晌,來到一處狹窄的過道,芊彤止住了腳步。
她指指上面說道:“好了,扒開上面的土層,我們就能出去了。”
“好,讓我來吧!”濟越雙手現出兩道白光,向上直射,立時將土層打穿。一片亮光灑入地洞中來。
三人踴身躍起,終於回到了外面的世界。無限的陽光登時襲來,由於在黑暗中呆了較長時間,他們竟一時睜不開眼睛。
少主喜道:“多謝姑娘,我們終於出來了!”他揉揉眼睛,四周的景象明亮又清晰。但見芊彤姑娘一襲白衣,身姿嬌好,面目秀美無極,比在洞中更要動人十倍。
“這裡已經安全了,咱們就此別過吧。”芊彤對著少主一揖,以此告別。
“哎,等一下姑娘,你救了我,我還沒報答你的恩情呢。”少主竟生出不捨。
芊彤淺淺一笑:“這倒不用,你也救過我一次,咱們算是扯平了,他日再會吧!”
芊彤縱身而起,跳到不遠處的樹梢之上;隨即又是一躍,落至前方另一棵樹頂。少主抬頭目送,希望能追隨她的身影。只見她不住地起落,來到了一座小山之上,止住身形。她的雙臂漸漸展開,似乎在擁抱著面前的世界。少主目光驟亮,但見她的背影沐浴在陽光下,顯得愈發嬌美。他正要貪看兩眼,姑娘身形向下一閃,倏而消失在了燦爛的陽光中。
“少主,咱們走吧。”濟越在一旁提醒。
少主口中在重複著姑娘的話:“他日再會,他日再會……何日再會呢?”濟越在旁靜視著少主,心頭泛起一陣漣漪。他無法預料到,這事情將會給他們帶來什麼。
…………
少主向公主講述了那番經歷,公主不由得暗生後怕,額頭上直冒冷汗,她嗔怪道:“這麼大的事,怎麼不早說?”
“嘿嘿,告訴你,我怕你怨我。”少主打趣道。
“你真是太大膽了,要知道,現在西牛賀洲並不太平,妖族紛爭激烈,你是一山之主,外面有許多人覬覦你的位置,你怎能隨意出外冒險。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好嗎?”
“好好,我以後會注意的。”少主敷衍了一句,又道:“我希望能再見芊彤一面,如果能得償所願,那有多好。當初在洞裡濟越對我說,她長得很漂亮,我還沒太在意。但不知怎麼,現在我總是對她念念不忘。也許是出於感恩,也許是由於緣分。唉,發現美麗不難,但注意到美麗,是需要時間的。”
公主幽幽一嘆:“但她不會自已前來的,你終不能這樣空等。”
少主道:“我也知道等下去無益。昨天我正要向手下說及此事,好叫他們派人去尋找芊彤,但還沒來及開口,丞相就煞有介事地說藤巖山的妖魔要進犯我們,他勸我加緊練兵,防備敵人,眾頭領也是隨聲附和。在這樣的情境下,我也不好提出這件事來啊。”
公主微笑點頭:“你做的很對,看來你真的是有進步了。行了,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吧,你安心練兵,我一定會盡力幫你去找她的。”
少主聞言,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公主。
公主冰雪聰明,笑道:“你覺得我在說大話?”
少主呵笑道:“倒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人海茫茫,到哪裡去找一個漂泊無定的人?”
“漫無目的地找當然很難找到,不過我們可以從那座荒山入手,在那附近尋覓,一定會有線索的。”
“姐姐,這可是你說的。十天之內,你要幫我把她找來,否則,我就不理你了!”
“這,好罷。”公主見弟弟耍起性子來,明知很難辦到,卻也不好不依。只盼運氣好一些,早些找到那個姑娘。
公主心下暗暗盤算,尋人之事不宜大張旗鼓,容易引起屬下的非議,還是託付給王室內部的侍衛較為妥當。她便喚侍衛濟越和洪蕪來,將少主所思之事與二人說知:“我意在我們的龍桓護衛隊裡面分撥二十五人,出外尋找姑娘的蹤跡。你們二位誰願意帶人前去?”
洪蕪在山裡待得日久,本想趁此時機下山玩玩,但他轉念想到,天大地大,去哪裡找一個人來?這差事可不好辦,搞不好就會受埋怨。畏難之心一起,頓生退意。恰好濟越說道:“讓我去吧,畢竟我見過她,尋找起來更有把握一些。
公主道:“洪蕪,你有意見嗎?”洪蕪心裡正是樂意,忙表明態度:“我沒有意見,我很願意留在家裡守護少主啊。”
公主道:“那好,就有勞濟越下山一趟,十日之後,無論成功與否,你都要回來。”
一連五日,濟越日日早出晚歸,帶著手下人出外尋覓,仍舊不見訊息。少主思念日盛,這天晚上,他用過晚飯,去西山巡視了一遍,望見眾小妖神采奕奕,個個鬥志昂揚。念及自身,不由得心下一嘆,安撫了眾妖一番,便回到夢遙洞中。公主陪他聊了會兒天,看看月掛中天。公主道:“時辰不早了,我們該休息吧。”少主心知今日希望已是渺茫,仍願再等一會兒,便道:“姐姐自去睡吧,我很快就休息。”公主道:“好吧,你一定不能熬夜啊。”
公主出了少主的房間,便要回自已的房中去。忽然洞門一開,迎面急匆匆走來一人,公主恐和他撞到,下意識地向旁閃開。
那人收不住腳,公主伸手將他拉住,原來卻是濟越。只見他額頭上汗珠點點,不住地喘著粗氣。
“濟越,是你啊。這是怎麼了?”
濟越喘息了幾聲,回道:“屬下並沒有找到芊彤姑娘,卻意外在黃巒山附近的榆山遇到了一夥兒賊人,其中有一個便是幾日前在黃巒洞前設賭注的高遂。這傢伙實在可恨,差點兒害得我們喪命洞中。我便把他擒來,交給少主發落。嗯,少主,睡了嗎?”
公主道:“不錯,這也是意外的收穫。少主剛剛入眠,明天再告訴他吧。你也回去休息,其他的事明日再說。”
次日,公主來看弟弟,只見他精神頹廢,黑眼圈也嚴重了。公主知他心情不好,便對他提出濟越所說之事,好讓他轉移注意力:“濟越把那個叫高遂的騙子捉來了,現關在牢房裡,你要不要去審審他?”
少主沒精打采道:“我沒心情見那傢伙,要不把他痛打一頓,趕出去罷了。”
公主道:“我覺得他身上有一些秘密,說不定對我們有用,你若不願親自審問,就讓我去問問他。”
少主打了個哈欠:“你隨便。”
公主只好獨自夠奔牢房來,剛剛入內,就聽得那人在牢中大喊大叫:“哎呦,你們還講不講道理啊?我已經幫你們做了這麼多事情,怎麼還不放過我啊?蒼天吶,沒天理啊!”
隨著一聲吱牙的門響,公主徐徐而走入。高遂瞧見了她,頓時雙眼放光:“仙姑救命啊,救命啊。”
公主將他打量一番,確定是凡人無疑,便問道:“你是哪裡人氏?”
高遂道:“我是榆山寨主啊,您不記得了嗎?”
公主正聲道:“你為什麼要在黃巒山虛設賭局,哄騙他人進洞?”
“哎哎哎,這不都是你們叫我乾的嗎?完事兒你們把自已都擇乾淨了,叫我替你們頂罪,咱可不帶這麼玩兒的啊!”
公主略覺詫異,繼續道:“我看你是有些誤會,這樣吧,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若說得明白,我便放你走。”
高遂沒辦法,只得將前事敘起:“半個月前,我和幾個兄弟正在山寨裡喝酒。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他自稱是九仙山的李玄仙,讓我們去替他辦件事。我們哪能願意,正要把他揪出來揍一頓。忽然一陣風響,那些倚在牆邊的砍刀突然自動飛起,照著人便砍,把我們所有人的頭髮都削下去了。當時我們都嚇壞了,這個時候又聽到他說,‘我能削頭髮,也能削腦袋。你們最好老實點!’我們怕他真的砍腦袋,只好答應他的要求。他告訴我們說,黃巒山有處山洞,裡有個綠色的葫蘆,讓我們替他找來。”
“也就是說,你們沒有看到‘李玄仙’的模樣?”
“是啊,他根本就沒露面。在他的催促之下,天明我便帶了數十名弟兄去了黃巒洞。”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假扮法師,哄騙他人進去呢?”
“別提了,那洞裡鬧鬼啊!我們剛進去不久,就被一陣邪風給吹出來了。想要回去,但他的聲音一直在我們耳邊打轉:‘我就在不遠處看著你們,最好別給我耍花樣!’。我們只好再往裡衝,過了一層石門,又被風吹出來。一連數十次都是如此,我們累得實在爬不起來了。他叫我們暫且罷了,次日又要我扮成法師的模樣,在那裡設個賭局,誘騙其他人進去。”
聽他說到這裡,公主更加疑惑:“你們進不去,難道其他人就能進去了嗎?這個李玄仙究竟是怎麼想的?”
“這我們也不明白呀。第二天我就扮成法師,並且讓手下兄弟去附近的村莊散播訊息,很快就有許多人來看熱鬧。也有那膽大的,徑往洞裡衝,結果還是被怪風吹出來。到了第三天,忽然來了個公子哥似的人物,他身邊好像還有個年輕的隨從,這二位進入洞中,就再也沒有出來。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吧,看熱鬧的人漸漸散去。這個時候,忽然地動山搖,有一道照眼的金光從山間湧出來。又過了一會兒,狂風大作,四面八方來了無數烏雲,把我們都罩在裡面。當時我都嚇壞了,這時有一陣風把我掀起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當我醒來的時候,竟發覺自已已經回到了榆山上。”
公主略一沉吟,繼續道:“那自此之後,李玄仙有來找過你們嗎?”
“沒有,再也沒有了。難道說,你們和他真的不是一夥兒嗎?”
“當然不是,我們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公主頓了頓,估計也問不出什麼了,便道:“好了,我要問的都問完了,你的回答基本符合事實。你設賭局,險些害了我四弟,但既然是他人逼迫,我們就不再尋你過失。你很快就可以走了。”
“哎呦呦,多謝仙姑!請問仙姑尊姓大名?啊不不,請問仙姑聖號。我以後也好讓弟兄們建廟供奉。”
“不必客氣,我不是仙姑,我是個妖怪。”公主不再滯留,轉身走出了牢房。而高遂聞言一怔,獨自坐在那裡自言自語:“妖怪?真沒想到。嘿,看來女妖怪也挺漂亮。”
回洞的路上,公主心裡不住思量,那李玄仙好生奇怪,他與席靈兄妹究竟有什麼關係?如果找到了他,會不會能尋出那芊彤……
不覺已走回到夢遙洞中,她開啟房門,忽覺面前寒光來襲,忙側過臉,冰冷的劍刃從她面前掠過。公主知是洛憶,無心與她玩耍:“別鬧了。”二指夾住劍身,輕輕振抖。若如往常,這劍已經奪下,不料洛憶似得人指點,突橫劍身來攻,公主欲將夾劍的手前伸相抵,恐怕劍鋒誤傷,忙鬆開手指,向後閃退,洛憶手腕扭轉連舞三劍:“公主小心了!”
公主見她這幾招有模有樣,心中暗奇,這孩子,何時學的這劍法,可得好好瞧瞧。
公主要她使出解數,於是以守為主,連連退讓。洛憶耍得興起,劈撩砍刺,光影炫目。兩個退到洞門前,洛憶橫劍劈來,被公主拂袖順勢一引,劍尖略點地,洛憶身體輕盈,隨即抬手回劍,不防公主已欺身近前,伸手在她眼前拂過,洛憶只覺雙眼一花,劍柄離手,再睜眼時,劍鋒已指向了自已。
公主微笑著將劍遞還給她:“不錯嘛,平時叫你練武,你不喜歡。怎麼這劍法這麼好啦?”
洛憶笑道:“我是跟蒙瀚先生學的。他的劍法飄逸瀟灑,感覺還挺好玩的。”
公主聽她提起蒙瀚先生,忽有所思,對她道:“對了,你明天把蒙瀚先生叫來,我有事要和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