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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陰曹地府

陣陣低語聲在病房中響起,就在齊玄明誦持完畢以後,狹小的病房中一陣陰風突的平地而起。那陰風陣陣,裹挾著寥寥香菸在齊玄明身邊形成了一股灰色旋風一般,直吹的他的道袍獵獵作響。

此時杜衡站在法壇前面也已經把七盞油燈點燃,隨後又手持黃紙點燃在齊玄明畫出來的圈外的缺口處。黃紙點著以後,杜衡連忙點了一柱香插在缺口外圍,同時面對北斗而拜朗聲道:

叩拜皇天后土,諸天神靈,滿天星斗,陰德閻君……

七盞引魂燈引魂,道門弟子過鬼城。且奉北斗神君令,神君附燈護過門。又有引魂香一根,香起靈魂便出身,香滅魂魄來歸身。五方童子莫頑劣,引得弟子來去行!

這一段咒語是齊玄明下午買東西時教給杜衡的,杜衡一路上死記硬背總算是不負所托,完整的背了下來。

杜衡誦咒之音剛落,卻見到本來盤膝而坐的齊玄明身形忽然一陣抖動,緊接著竟然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眼看齊玄明倒了下去,杜衡心中明瞭,這是齊玄明的魂魄已然離體。只見他一手拿著引魂符夾著張蕊的頭髮,一手拿著引路甲馬一同丟進火盆燒掉,緊接著又抓起一把紙錢往天上撒去大喝一聲:“上路咯!”

“甲馬相引,通至鬼衙,莫問來由,行至酆都……”

狹小幽暗的病房中陰風突然開始呼嘯而起,卷著紙錢和灰燼在空中不停的打著轉,隨後如同一陣旋風一樣飛向窗外,不知去了何方。

一旁的黃三哪裡見過這種場面,不禁目瞪口呆的看著發生眼前的一切,生怕錯過一點細節。

正在忙著燒紙錢的杜衡瞥了他一眼,端起燈油就坐在了七盞油燈外圍,順帶著守著齊玄明的肉身,以防發生不測。他晃著腦袋對著黃三說道:“你每隔十五分鐘燒一沓紙錢,我負責給油燈填油。”

聽了杜衡的話,黃三咧開嘴笑著點了點頭,拿起一打黃紙就蹲在了火盆旁邊。

一陣陣的香味混合著紙錢的灰燼味襲來,齊玄明此刻正身處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卻忽然看見一縷帶著微亮光芒的香菸飄向不遠處前方。他知道,自已此刻已經魂魄離體,而那香菸便是接引他去往地府的路。

隨著寥寥香菸,齊玄明的魂魄被帶著不自覺的飛向遠處,只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齊玄明便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隨後雙眼一黑竟然什麼都看不見了。

黑暗中不知時間流逝,就在齊玄明心急如焚的時候,卻發現自已前面突然有了一絲光亮,而那煙霧依舊帶著他在飄行。

由於他不用自已行動,還可以仔細觀察一下陰曹地府的環境。對於下陰,他這也只是第三次。在這個幽暗的世界中,天空之上沒有日月,空中永遠是灰濛濛的一片,四周陰森森的猶如秋冬之時,草木凋零,萬物枯萎,四周也都是昏暗無比,但是卻能看得清東西,奇怪無比。

人死以後第一站就是去土地廟或者城隍廟,生魂走陰入地府也不例外。而這土地廟,通陽間、地府,一面在陽間,一面在地府。

齊玄明由於是生魂,所以不需要經過土地廟,而是由香菸裹挾著直接到了陰曹地府外圍。他環顧左右,發現自已正身處一片荒蕪之地,在他的周圍,還有幾座低矮的山峰。

“嗚!汪汪汪!”

就在齊玄明觀察環境之時,不知從哪裡突然傳來了一陣暴戾的狗吠聲,他連忙循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只見幾隻半人高的大黑狗正在一邊狂叫一邊流著口水朝著他所在的方向撲來!

那幾只大黑狗渾身血跡,雙眼發著紅光,仔細看去齊玄明才發現,那些黑狗都是身體殘缺不全,甚至有些部位都只剩下了骨架!

惡狗嶺!

齊玄明神情一凜,心頭一陣驚悚,連忙從口袋中掏出一塊饅頭,正是那沾了雞冠血的饅頭!

他小心翼翼的掰開一小塊饅頭丟向了遠處又狠狠的怒罵了幾句,那幾只黑狗當即不再狂呔撲擊他,而是瘋狂的去爭奪那饅頭。

“你這畜牲!快快引路!”

齊玄明見有一隻大黑狗落在末尾,當即暴喝一聲,隨後又是丟出一小塊饅頭到它近前,那兇惡的大黑狗搖著尾巴一口吞下饅頭後,竟然真的跑到了齊玄明前面開始帶路。

香菸裹挾著齊玄明跟著黑狗就這麼在地府中走著,說是走,其實就像是在貼地飛行一般。無邊無際的陰曹之中,永遠都是一個詭異而又壓抑的格調,那就是永遠陰暗霧濛濛的天空以及枯萎破落的大地。

隨著香菸的飄動,一座古樸充滿詭異氣息的暗黑色的木製涼亭,映入了齊玄明的視野之中。只見在那木亭一旁,赫然是一塊一丈三大小的好大石碑,上面刻著三個猩紅的大字:奈何橋。

面目猙獰、露著一半下巴骨頭的大黑狗狂吠著,把齊玄明帶到這裡後卻是坐在地上,再也不肯前進半步。

齊玄明看著眼前的木亭石碑心中驚歎一聲,在其之後是一條看不見底部的河流以及一座鏽跡斑斑,長滿了青苔的石橋。

黃泉陰風起,百鬼莫再回。

咚!

咚!

就在齊玄明驚歎之時,橋上突然傳來一聲巨大刺耳的銅鑼聲,那銅鑼聲響徹天際,直指魂魄。

“什麼人!”齊玄明心中一驚,連忙大喝一聲。

此時奈何橋上莫名升起陣陣黑煙,一個模糊的人影悄然匯聚成型,緩慢的“行走”在奈何橋上。

待到齊玄明靠的近了,這才看清,原來那是一位約莫七八十歲的老太婆。她滿頭白髮,面板乾癟如枯樹皮一樣粘在骨頭上,佝僂著的身軀外披著一件黑色的大衣把整個人都包裹其中。

聽到齊玄明的一聲大喝,她卻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看不見也聽不見齊玄明一樣,只是慢慢的隨著黑霧飄行,從齊玄明的一側快速擦肩而過。可是就這一剎那間,齊玄明卻依舊清楚的看到,這老婆婆的兩隻手竟然是雞爪!

她一手提鑼,一手拿梆,兩隻手都是乾癟泛著暗黃色的雞爪!

咚!

人身雞爪的老婆婆剛從齊玄明一側擦身而過,卻又是敲了一聲鑼鼓,直把齊玄明的魂魄震的一個激靈。

“陽時陽,陰時陰,陰陽二時爾等聽。亥時到,燈火息,凡人豬狗都閉聽。”

一聲晦澀難懂的奇異曲調豁然響徹整個奈何橋,正是那老太太正在低聲吟唱。

通明鬼雞婆!

齊玄明跟著煙霧掠過石碑,心中卻明瞭,這乃是陰間報時的鬼,名為雞婆,又稱通明鬼雞婆。他心中焦急,剛想繼續前行,誰知那通明鬼卻忽然呈360度的轉過頭看向了他。

通明鬼滿是皺紋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容,一雙沒有眼瞳的死魚眼死死的盯著劉法通,她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獠牙,嘴角怪異的咧開獰笑著。

“陽時不歸喝醒神湯,只叫鬼怪魂魄神心傷。生魂下陰無有淚嘗,不知何時能還了家鄉。”

一句低音唱罷,通明鬼雞婆對著齊玄明陰笑兩聲後化作一縷陰風黑霧,瞬間便消失在了奈何橋之上。

生魂下陰無有淚嘗?齊玄明也不知道這通明鬼說的什麼意思,但是現在他沒功夫深究,此刻最主要的是找到張蕊魂魄所屬的本命陰曹庫官。

而且此時他乃是生魂,下陰時間有限,一旦過了時間就再也還不了陽回不到肉身,那時他就會變成一個真正的孤魂野鬼!

“上路咯!”

叮鈴鈴!

忽然一陣清脆悅耳的鈴聲在齊玄明耳畔傳來,伴隨著的是杜衡的一聲大喝聲。緊接著他就感覺自已的口袋中鼓鼓囊囊,原來是杜衡在病房中燒的紙錢已經出現在了他的口袋之中。

要問這紙錢有什麼用?

當然是買路錢。

不光紙錢,齊玄明的手中也是突然多出幾張符咒,正是他帶有張蕊頭髮和八字的追魂符,這個可以帶著他在地府之中找到張蕊魂魄所歸屬的曹官所在。

“天清地明,魂魄無形。吾今召啟,速速來臨。急急如律令!”

只見齊玄明單手掐訣,緊接著把符往空中一丟,隨著咒語念畢,那符就像是活了一般,竟然在空中猛地飛向遠方,連帶著那引路的香菸竟然從一縷細弱的煙霧變的粗壯無比,直通那道追魂符所去的位置。

黃泉路,奈何橋。

黃泉路下無黃泉,奈何橋上嘆奈何。鬼魂只要到了黃泉路,便再也不能回頭,也成為了真正的鬼。

人死以後過城隍廟到黃泉路走奈何橋,隨後在望鄉臺上看親朋好友最後一眼。後面則是惡狗嶺,金雞山,野鬼村。過了野鬼村就到了迷魂殿,新喪之鬼到了迷魂殿要喝下迷魂水。

飲下三生迷魂水,地府安心做亡魂。

不思凡塵多忘事,大羅金仙請不回!

只不過此刻的齊玄明乃是生魂,自然不需要一關一關的過,而是伴隨著追魂符直達陰曹司。

永遠昏暗的陰曹地府中,齊玄明還沒來得及看清後面的場景便直接落在了一個類似於古代縣衙一般的地方,而一個頭戴黑色官帽,身穿黑白相間官袍的男子此時正坐在案板之上驚訝的看著他。

那人身材魁梧,面容剛毅不怒自威,正打量著站在下面的齊玄明。

齊玄明見他打量著自已,連忙拱手單膝跪地行禮道:“拜見孟候曹官,我是…”

他話還沒說完,只見那名為孟候的曹官卻站起來身擺了擺手,隨後一團綠色的鬼火驟然飛向了齊玄明的面前,在地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木”字。

那幽暗綠色的鬼火形成的木字僅僅出現了幾個呼吸的時間,而後彷彿像是沒出現過一樣又瞬間消散在了齊玄明的面前。

身穿黑色官袍的孟候曹官搖了搖頭,大手一揮,齊玄明就感覺自已的魂魄竟然不受控制,直往來的地方瞬間倒飛了出去!

“生魂下陰乃是大忌,哪怕是你們也不可隨意來往地府。今次念你是為吾座下生靈而來,故不再追究。”

孟候曹官低沉的聲音在齊玄明耳畔緩緩響起,攜帶著一種他無法抗衡的神秘力量,徑直的帶著他的魂魄出離了地府,迴歸向了魂魄。

而此刻依舊站在陰曹司中的孟候,雙眼深邃的望向著遠方,似乎是想看透眼前的地府一般。看了許久後,他才有氣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在他面前是一堆堆的公文,其中一份上面赫然寫著張蕊的姓名。

“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