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人晚飯後，圍坐在一起，也在說這件事。

蘇外婆先提起的話頭：“老二，你下午給阿城那孩子搗鼓了啥？”

蘇小舅：“這孩子聰明有餘，沒有定性，不愛學習。我讓倩丫頭給他畫了個符，讓他好好學習，沒事少逃學。”

蘇外婆開始挑刺：“吃飯的時候，我那是客氣。不愛學習的孩子，能是好孩子？”

她言下之意，不怎麼喜歡婁玉城，對於老頭子和老二父子倆的一些打算，並不是很認同。

白荷花只管順著婆婆說話：“他爹，不是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嗎？他不愛學習，還能給他改成愛學習不成？”

蘇小舅笑：“有些人不能改。阿城的八字命局還能改。他本來就有印星，不是沒有，只是印星弱了點，容易受周圍環境的影響。要是周圍人都在拼命學習，那他一準也能評上學習的積極分子。”

蘇懷蘭笑：“娘，您就別雞蛋裡挑骨頭了。”

晚上姚老頭吃過飯，就去幫著看工地，讓幾個兒子都回家吃飯去。所以姚德業此時也在，他聽著媳婦的話有些不對，問道：“懷蘭，什麼叫‘娘不要在雞蛋裡挑骨頭’？”

姚德業從沒往某些事上想，他還是不解：“別人家的孩子，娘幹嘛挑骨頭？”

眾人都不說話了，姚倩只好安慰老父親：“爹，外婆只是不想自家孩子被比下去，沒別的。”

姚德業還是一頭霧水，只是皺著眉。

那邊蘇小舅又說道：“阿城這個八字，財官兩透，印星藏幹，遇到印星年，必定是個貴極的命。”

蘇外公又說了：“要是在解放前，不用到印星年，也能是個貴命。”

蘇小舅連連點頭：“爹說的是。”

姚倩沒聽懂：“外公，這又是什麼說法？”

蘇外公沒回答。

蘇小舅說道：“小舅跟你講過那些故事，忘記了？”

姚倩一下子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晚晴的小說……李伯元寫的，花錢補個缺，去買個位置坐坐。”

姚倩皺眉：“那財官兩透，也不是什麼好事啊！”

蘇小舅：“也就這麼一說，他畢竟還有個印星藏幹，不是那大奸大惡之徒，只是在學堂上，舉業艱難些。”

他這麼一說，大家也都明白了。

邱安明自從放假就一直有些不高興，一開始大家以為他是因為親爹的事，才不開心的。

現在提起讀書學習，他皺著眉頭，想了一會，開口問小舅：“小舅，我聽學校裡有人在傳，說明年就不能高考了，我還有最後一年，要是不能考大學，我去學校上學還有用嗎？”

蘇小舅還沒說話，蘇外公先開口了：“讀書什麼時候都有用，就算不能考大學，你學到的東西騙不了人。”

蘇小舅：“安明啊，小舅理解你。學了這麼多年，你一直盼望著能高考，考上大學，哪怕考上中專，也能當幹部，吃國家飯，端鐵飯碗。你從沒想過，有一天這考試不讓考了，你就覺得讀書沒用了。”

那邊姚萍人小，聲音卻不小：“安明哥，有用的。你看我大姐。”

蘇小舅也點頭：“咱們就說倩丫頭。她膽子有點小，不愛出門，以前沒分家，她奶奶不讓女娃上學。分家了，你小姨想讓她去上學，可她自己卻不想去。你覺得她沒學歷，就是沒有學識了？”

邱安明在外公家住了好些日子了，天天見到姚倩妹妹背書誦書，關鍵背誦的這些書也都沒影子，一聽就知道，不是學校裡課本上能學到的。

邱安明連忙搖頭：“倩妹妹背誦的那些古文，我有好些都聽不懂，有些古詩，我還能聽一聽。她的學識，恐怕跟我們語文老師，都能比上一比。”

姚倩臉紅：“安明哥，你可別捧自家人！我才學多久啊，怎麼都不可能比上你們高中語文老師的。這麼說，我實在太丟人了。”

蘇小舅也說：“確實倩丫頭還比不上你們語文老師。你覺得比不上，那是學校裡教的少，你老師會的多，教材上沒有。”

蘇懷秀也在一旁說道：“我跟你小姨，還有你大姨，都沒去上過學，我們都在家裡跟著你外公讀書識字。我們也學到了東西，受用一輩子。”

蘇懷蘭說道：“就拿老姚家分家這件事來說。”

她提到分家，大家都以為裡面還有什麼隱情，卻聽她說道，當初一開始，就跟老太太提出來一個月養老錢給二十塊，不過是個虛晃一槍，以老太太的摳門性格，公中的錢肯定不會全拿出來。

到時候當著證人和姚老頭的面，她就能順勢降低標準，按照標準行情價給養老錢。

這個判斷基於很多前提，她瞭解老太太，瞭解姚老頭，也大致知道公中的錢少不了，當然還有證人也相對公正。

邱安明笑：“小姨，您這分一次家，還用上了兵法！”

蘇懷蘭也笑：“這哪是什麼兵法，不過就是熟悉人心，在心中提前做好幾種推算。這些推算，從哪裡來的？當然是讀書學識給我的。我要是不讀書識字，我知道什麼是推算？”

蘇外婆看著小女婿還坐在一旁呢，連忙假裝責怪閨女幾句：“蘭兒呀，你差不多就行了！以後不準再提了。給人大業留點面子！”

姚老太太畢竟是姚德業的親孃，卻被媳婦當做敵人一樣，各種推理演算，就為了擺脫老太太——聽起來確實有點不太好。

姚德業連忙擺手：“娘，我都懂。懷蘭這麼做，不能怪她。”

那邊姚繼宗也給表哥現身說法：“安明哥，你跟我去林子裡收漁網，你見到那些岩石板了嗎？”

邱安明點頭。

姚繼宗說道：“那你學過物理，應該明白這裡的訣竅吧？”

邱安明也點頭：“海邊生活的人，應該都懂這些。”

姚繼宗顯擺了一句：“雖然很多老人知道。可是他們只是‘知其然’，你有了學識，才是‘知其所以然’。”

邱安明重複了一句。

“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蘇小舅點頭：“沒錯。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堅持讀書學習，總有柳暗花明的時候。就算一時無用，那生活中，咱們也用得著。”

蘇外公指指天上：“看看那些星星，恐怕還有十來年，才能穩下來。安明，你年歲不大，再過十年，也才25，26，機會多的是！”

姚倩上一世就經歷過，她知道未來的發展，姚萍和姚寧姐妹倆有前世記憶，也知道未來的發展。

此時此刻，三姐妹挨在一起，聽著外公的話，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