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如來的計劃進行得十分順利，清晨鐘聲敲響之後，鐵軍衛與百武會便從各個方向朝靈界進發，迅速拔除了靈界附近的一圈廣澤寶塔，算是斷絕了進攻中途無我梵音繼續向外擴張的可能。

神蠱溫皇短時間內培育出的蠱蟲數量畢竟有限，因而此次進攻唯有攔截地門高階戰力之人能可憑藉這蠱蟲抵抗無我梵音。

俏如來已經做好了默蒼離的記憶全為地門所知，甚至其本人也為地門出謀劃策的心理準備，所幸此戰他本就不為求勝，只為一探地門虛實。

況且，幻幽冰劍一眾試驗蠱蟲效果是在默蒼離動身前往黑水城之後，即便默蒼離有所推測，仍是俏如來手中的底牌。

鐵軍衛與百武會接下來不會再進，而是留在靈界外圍接應。待太陽落山，進入達摩金光塔的人將聽見第一次鐘聲。好在經過之前的實驗，俏如來發現有準備的前提下聽見一次無我梵音並不會受到多大影響。也就是說，他們表面上必須在明日清晨第二次鐘聲前全部撤回——如此才不會暴露神蠱溫皇的蠱蟲。

即便清除廣澤寶塔的行動順利得像是請君入甕，俏如來依舊勢在必行：“而要迫使地門在非常規時間發動無我梵音，就有勞各位前輩了。”

聞言，宮本總司、獨眼龍等人默默點頭。

倒是神蠱溫皇進入達摩金光塔前若有所思地往天際望了眼。

“溫皇前輩？”俏如來順著目光看去，卻一無所獲。

“哈，無事。”

神蠱溫皇搖著羽扇，斂下眸中的深思。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方才飛過的……應當是那隻在鳳蝶眼皮子底下逃走的烏鴉。

韓竹語、雷狩一眾留在靈界牽制愛靈靈、嘆悲歡等人，俏如來則隨宮本總司幾人一同進入地門。

梵海驚鴻與法濤無赦傷勢未愈，並未參與此次行動，但兩人皆見過地門八關武佐。有他們提供的情報，眾人的任務早已分配完畢，當下便直奔各自的目標。

“來者止步。”

為首者名喚逾霄漢，一頭捲曲白髮，面目沉穩，不動如山，周身氣息更是不俗。

“交給我們吧。”知曉對方難纏，風逍遙率先一步踏出，意在攔截。

蒼越孤鳴同樣參與了這場戰役，好不容易見得對方，千雪孤鳴心中難免一陣波動，但他另有任務在身，只得按捺住思緒，看了眼小空，鄭重道：“蒼狼就拜託你了。”

“狼主放心。”

雪山銀燕、劍無極等人相繼與銀娥幾名武佐交手，千雪孤鳴則護送苗疆大祭司、步霄霆與燕駝龍繼續深入。

四大天護與八關武佐分處不同方位，櫻吹雪負責姚明月，鐵驌求衣暫時牽制黑白郎君，史豔文則按照計劃找上了藏鏡人。

唯獨神蠱溫皇沒有動。

——本該是他對手的凜雪鴉此刻正百無聊賴地抽著煙，欣賞打得愈發白熱化的戰場，一點都沒有身為天護的自覺。

同樣沒有參戰的還有宮本總司與獨眼龍，他二人的任務是挑準時機協助史豔文與鐵驌求衣，將藏鏡人與黑白郎君推至滅卻之陣的施展範圍內，恢復本來記憶，再一同進入神蠱溫皇此前推測的大智慧所在之處。

一舉功成最好，便是不成，也恰符合逼迫大智慧立即發動無我梵音的目的。

這次進攻本就只是俏如來的一場試探。

凜雪鴉掃了眼戰場之外的宮本總司與燕駝龍一眾，對他們的目的心知肚明，當下朝著神蠱溫皇笑道：“你們幾人，總不是來地門觀光的吧？”

神蠱溫皇搖著手中羽扇，問他：“那麼，你要阻止溫皇嗎？”

“鄙人還是比較喜歡旁觀。”

“可惜了。”神蠱溫皇輕嘆一聲，遺憾道，“還以為能領略現今天下第一劍真正的風采。”

按他原本的預想，自己該與凜雪鴉交手，並藉助此處戰場如此之多高手同時激戰產生的磅礴能量，再甫以提前準備的術法，將“凜雪鴉”再度從本尊剝離出去。

奈何凜雪鴉完全沒出手的打算，就算神蠱溫皇強行出招，以對方之智，必能看出他的目的，直接退走。

倒不如靜觀其變，與凜雪鴉對峙，等待藏鏡人、姚明月、黑白郎君以及即將被小空引過來的蒼越孤鳴一同踏入滅卻之陣的影響範圍。

“無人攔路，卻也不先行前往光明殿。”凜雪鴉把玩著煙月，似笑非笑地看著嚴陣以待的燕駝龍三人，“是要施展滅卻之陣？”

“瞞不過你。”神蠱溫皇沒有否認。

“徒勞罷了。”凜雪鴉毫不在意。

縱使滅卻之陣讓幾人恢復記憶，只要無我梵音再度響起，一切便重歸原點。

黑白郎君戰得爽快，而在學堂之內，與其同為教書先生的默蒼離尚在正常教學。

再度讓孩子們溫習今日所學的《鵲巢》，默蒼離不動聲色地看向一旁寂靜無人的課室——那是黑白郎君授課的地方。

黑白郎君與蒼越孤鳴的突兀離去他當然知曉，能讓前者那麼開心地離開的，只有戰鬥了。

默蒼離不難做出有人進攻地門的推測，甚至對方高手如雲，大智慧才不得已出動黑白郎君這個級別的天護。

這正是他要的機會。

出於安全考慮，默蒼離並未直接放課，而是交代孩子們留在課室自行溫習至晡時，自己則前往光明殿，面見大智慧。

默蒼離知道此舉不妥，事後大智慧必會重新改寫他的記憶，故而此刻的他剋制住不去深思，只在腦海內反覆強調自己只是擔憂地門。

念荼羅對默蒼離的到來確實有幾分意外，隨即將目光落到對方手中那本《詩經》之上，也不言語，靜待其解釋。

這本《詩經》是默蒼離留給自己的提示，即便之後失去記憶，只要《詩經》在手，他就能憑其再度憶起。

面對念荼羅的疑慮，默蒼離不動聲色道：“手裡拿著東西比較習慣。”

此前默蒼離便是因擦鏡的習慣性動作察覺記憶有異，念荼羅只得為默蒼離的虛假記憶打上補丁，如今對方拿了替代物，原先那面被他收走的銅鏡或許不再是破綻，念荼羅也就放任了去。

“主動前來光明殿，策師是改變主意了？”

那日凜雪鴉帶回默蒼離，後者卻沒有如料想一般為念荼羅提供地門擴張的計策。默蒼離縱使受無我梵音影響忘卻前塵，本性依舊，念荼羅單方面與其不歡而散，為防默蒼離察覺錯漏之處，為其植入兩人理念不合、默蒼離隱居學堂的記憶。

“連黑白郎君都已出動，地門上下皆前去應戰，看來，敵人很是棘手。”默蒼離開口便道，“如此來勢洶洶，或許他們已有應對手段，當心甕中捉鱉不成，反倒失足。”

“地門尚有底牌。”念荼羅只道。

“妄自尊大會讓你輸得一敗塗地。”默蒼離微微抬眸，語氣平靜無波，“空為大智慧，卻無大智謀。”

“恩？”念荼羅也不惱，問他，“策師有何疑慮？”

“既然地門上下都瞞不過大智慧的耳目，那……大智慧可曾在闖入者身上看見顛倒夢想？”

聞言，念荼羅只是搖頭。

不僅顛倒夢想不在，默蒼離交給俏如來保管的墨狂亦是。

得到否定的答案後，默蒼離再度開口：“放棄顛倒夢想，一來是以防遺落地門，二來，說明他們有比顛倒夢想更有用的東西，同時，也是他們膽敢孤軍深入地門的底氣。”

關乎這一點，念荼羅確實在默蒼離甫入地門時就從其記憶中得知，俏如來請託神蠱溫皇著手培育能可抵禦無我梵音的蠱蟲一事。

“既是孤軍，數量必然有限。”念荼羅並不擔憂，繼續道，“此局甕中捉鱉，誘他們深入光明殿本就在計劃之內。若單拼武力，地門更是不懼。”

“但，你是否忘了一個人？”默蒼離沒有說那個人姓甚名誰，但他確信念荼羅知曉對方的身份，“這是破綻。”

念荼羅深深看了默蒼離一眼，未有言語。

念荼羅沒想到忘記一切的默蒼離還會從短暫的幾次相處中察覺這麼多資訊，不枉凜雪鴉此前刻意將其帶回。倘若其為俏如來出謀劃策，必為地門勁敵。

所幸，對方已是地門策師。

念荼羅不由感慨。

“策師待如何？”

“若我是入侵者，必然先行剷除中間地帶的廣澤寶塔，免去後顧之憂。有能力抵抗的精銳繼續深入，大軍則留下駐紮，隨時支援。”

默蒼離右手一抬，召出了凜雪鴉送給他的那枚幻靈眼。

“此物兩兩配對，可傳遞聲音與畫面，再結合凜雪鴉手中繪影留聲上燒錄的陣法……要化解這一著，不如讓他用繪影留聲與幻靈眼在中間地帶佈下天羅地網，在敵人鬆懈時，將外面的援軍盡數打盡，再與另外三名天護裡應外合，攔下入侵者。這於他而言，不難。”默蒼離與念荼羅平靜對視，道，“我想，大智慧一定不會拒絕這個方案。”

念荼羅的確不會拒絕。

“而這，也是對那個破綻的試探。”

默蒼離話音一落，念荼羅就閉上雙眼，感知到凜雪鴉那邊戰場的情況後，立刻摧動無我梵音，同時，也將默蒼離的建議傳達過去。

無形聲波迅速擴張，首先透過的就是默蒼離。

默蒼離下意識加大了捏住《詩經》的力度，任由無我梵音再一次洗刷記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