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死男人之一的李疏沒敢反駁，自打跟蘭桂和朱璃熟識後，但凡吵架永遠是二對一，他從來沒佔過便宜。

而且此刻他還有別的事兒在打算，只是沒想好該如何開口。

蘭桂的心思來的快去的也快，這會兒朱璃說了自己的辦法，她也從窗戶上跳下來，跟朱璃算著還有什麼人能知道細情。

“老妖婆，或者老妖婆的貼身丫頭。”朱璃以前是官家小姐，這種大房禍害妾侍的事兒，她沒少聽說。

老妖婆，自己沒什麼可能見著。她的貼身丫頭，怕是也不常出門。

蘭桂搖了搖頭，“要都像我娘和我姐那樣就好了，天天出門，不怕沒機會。”

“你是不是傻？”朱璃點著蘭桂的腦門罵，“老妖婆的丫頭難道是石頭裡蹦出來的？必然是家生子，才會到主母身邊做大丫鬟。她不出門，她孃老子，兄弟姐妹，難道也不出門麼？”

蘭桂恍然大悟，起身就想往外走。

朱璃在她身後涼涼說著讓她看看天色，這個時候了，只要家裡不死人，沒人會往外溜達。

“那我也在外面啊！”蘭桂十分不服氣的轉身指著自己的鼻子。

“你是早起就出來的。”朱璃掐著腰，“你少往溝裡帶我，我可沒說你們家會死，呸呸呸，你家人都大富大貴長命百歲。”

“沒事兒。”蘭桂擺擺手，她才不信這個。

可惜朱璃一語成讖，但在當時，她們誰都沒當回事，日後應驗的時候，也都沒想到這個。

“那個。”李疏好容易插著空開了口，蘭桂和朱璃把視線投向他，李疏不由得嚥了咽口水。

“我有點兒事兒，想問蘭桂。”

“問啊！”蘭桂走到他對面坐好，仰頭挑眉等他發問。

“就是，咱先說好了啊！你不方便回答就不回答，但是不能打人。”

“沒事兒我打你幹什麼？快問。”

“你家的香這麼厲害，那有沒有那種家傳從來不給人看的？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好奇。”

李疏膽戰心驚的問了出來，隨後繃緊後背，等蘭桂揍他。

“有。”蘭桂點頭，“我脖子上帶的就是。”

這，這麼痛快就說了麼？

李疏瞪大雙眼，蘭桂性格爽朗他知道，蘭桂對朋友坦誠他也早就看出來了，但，那可是王爺嘴裡蘭家世代守護的秘密，就，就這麼說了？

蘭桂解開領口口子，扯出貼肉帶著的那個香囊。

“就這個，我家人從生下來就帶著，這是家規。”

“我能不能聞聞？”朱璃好奇的問。

李疏原本也想說這句，但話到嘴邊兒他驚覺不對。蘭桂一個女兒家貼身帶著的香囊，自己，自己要聞？那被打死都不冤。

“我得問問娘或者我姐。”蘭桂搖頭，“不是捨不得啊，畢竟是家規寫明瞭只有蘭家人能帶，我們從小帶著沒什麼，不知道外人聞了好不好。”

“那成。”朱璃知道蘭桂向來說話算話，也就沒當回事兒。

李疏正在偷偷摸摸的深吸氣，他開始懷疑自己鼻子是不是壞了，不然怎麼聞不到蘭桂香囊的味道。明明王爺給自己那點兒不負，離老遠就能聞見，怎麼蘭桂帶著的就沒味兒呢。

他以為這就是不負，因此沒再問香名。

蘭桂也因為家規所限，也沒主動說。本就是湊熱鬧的朱璃壓根沒想問，三個人就這麼陰差陽錯的把這事兒混了過去。

天黑透了，李作塵才坐著馬車，如早上來時候一樣，跟著蘭夫人蘭麝回府。

這一日下來，他自覺想辦的事兒沒辦成，想學的沒學到，想看的沒看著，倒是把那以往在李家都沒幹過的力氣活兒幹了不少。

前面鋪子裡售賣的普通香品他都一一看過，雖說確實沒什麼稀奇的，但因為怕蘭夫人晚上考校自己，所以他也都儘量背了下來。

但回府後，蘭夫人沒再提鋪子裡的事兒。李作塵跟蘭麝回房換了衣裳就去老夫人那兒請安，蘭夫人這次比她們到的晚一些。

平日裡摸不見人影的蘭桂今日也回來的早，她手上舉著幾串糖葫蘆，引逗蘭蜜滿地追著她要。

“蜜兒聽話，吃完飯再吃。桂兒你也是，當姐姐的，怎麼總逗蜜兒？”老夫人看不過眼發了話，蘭桂訕笑著把糖葫蘆交給玉娘，自己洗了手走到桌邊，緊挨著蘭夫人坐下了。

“娘~~~~~~~”她像今日在鋪子裡磨蘭麝要香一樣，把一個娘字拐了十七八個彎子叫出來。叫的滿桌人笑的笑，皺眉的皺眉，噁心的噁心。

李作塵低頭喝了口湯，而眼觀鼻，鼻扣心的坐著。他實在是不喜歡蘭桂這幅樣子，因此也不打算抬頭看，免得自己嫌棄的表情藏不住，被蘭家人看出來。

“說吧。”蘭夫人無奈的搖頭，“要銀子要香還是惹了事兒？趁著我現在心情好，你說出來我不罰你。”

“都不是。”蘭桂笑眯眯扯著蘭夫人袖子，“我是有事兒要問，不是，要請教娘。”

“玉枝。”蘭夫人轉頭高聲叫著，“去看看外面是不是出太陽了？”

滿屋子人都笑個不停，蘭桂撇撇嘴，反正現在姐夫在也不能問，那就等會兒再說唄。

飯後，蘭麝開口求教老夫人那金蓮生香散的事兒，李作塵開始還裝出一副感興趣，認真傾聽的樣子，可在聽見什麼潰爛流膿，又是爛掉腳趾後，他不由自主的嘔了兩口。

“女兒家，總要多受些苦楚。”老夫人嘆口氣，看了看李作塵，“三郎，你說是不是？”

“是。”李作塵忍著噁心回答。他倒不覺著這苦楚有什麼不好，只是單純覺著噁心。何況在他看來，裹腳這事兒本就是及其隱秘的，應該揹著人自己解決，而不是當著男人的面兒說出來。女人的腳怎好當眾討論？蘭家的教養實在是太差勁了！

“那得多疼啊我的天！”蘭桂瞪大了眼睛，她懷裡的蘭蜜也在瑟瑟發抖。

“好好的一雙腳，要拗折了才叫好看。”蘭夫人低頭喝了口茶，臉上滿是嘲諷。

蘭桂知道朱璃是小腳，但她從不知道小腳原來是這麼來的。

“姐。”蘭桂吸吸鼻子看著蘭麝，“你那金蓮生香散做好了，也給我點兒，我送人。”

蘭麝知道她要給誰，趕忙點頭答應。

蘭夫人懶得問，老夫人也懶得管。蘭桂交友無數，好歹這一聽還是給姑娘家用的，而不是在外浪蕩認識了男人。不過在老夫人和蘭夫人心裡，若是蘭桂真給男人要東西，可能還真是件好事兒。

老夫人半晌沒說話，別人喝茶的喝茶，吃糖葫蘆的吃糖葫蘆。李作塵累了一天有些坐不住，他扯扯蘭麝的袖子想一起走，但蘭麝知道老夫人應該在琢磨方子，所以起身替李作塵告罪，讓他先回去休息。

李作塵心生不快，他跟老夫人蘭夫人告辭後就走了。回院子途中，他想起蘭老爺命人給自己送的那些點心，便繞路過去，想看看院門開沒開，是否方便去拜會。

蘭夫人院門緊閉，李作塵站到門口想了又想，終歸是沒有叩門，直接回了院子。

“不能用膏方，水劑。那就把金蓮生香散分為兩種，先用葫蘆汁加枯白礬調勻敷在傷口處，等半乾後，用泡了甘草，薄荷的溫水洗淨擦乾，再用金蓮生香散敷上。你在原方子里加一份珍珠末，可以幫助收斂傷口，還能潤澤肌膚。”

老夫人思索良久後突然開口，蘭麝用早就準備好的紙筆一一記錄，隨後歡喜的站起身來，替那女孩兒給老夫人行禮。

“這幾樣東西，除了珍珠末，別的都不值什麼。索性多配些，有來買香的婦人就送些給她們。”蘭夫人看了看方子，幾句話之間，便做了善事。

蘭麝馬上告辭回房，她打算連夜把這新方子做出來，明日去鋪子就讓人請常叔過來，好趕緊拿回去給那孩子用。

蘭桂也站起身，但她不是要走，而是此時姐姐的事兒解決了，姐夫已經回去，屋裡現在除了下人外，都是蘭家人，她打算問問自己身上帶著的長留，能不能給朱璃聞聞。

“娘~，祖母~，我有件事兒想問。”

老夫人拿眼睛看著蘭桂，蘭夫人也沒開口，她倆都覺著蘭桂問不出什麼正經話來，也就沒怎麼上心。

蘭桂先讓下人都出去，然後十分認真的問道，“長留能給咱家以外的人看麼？”

“誰要看你的長留？”老夫人眯起眼睛坐直身體。

“怎麼會有人知道你帶著長留？”蘭夫人站起身來，她走到蘭桂身邊，緊緊攥住了蘭桂的胳膊。

“沒有，真沒有！”蘭桂趕忙搖頭，“我就是好奇才問一句，這香囊我一直貼肉帶著，沒人要看，也沒人知道。”她後幾個字兒說的心虛，蘭夫人沒聽出來，老夫人聽了個明白。

“長留是蘭家祖輩留下的秘方，因為咱家人世代制香，天長日久了，恐怕傷身體，所以才讓蘭家女兒帶著這個，為的是強身健體祛除毒素。但外人不知道，只當是什麼寶貝，所以蘭家家規不許這香讓外人知道瞧見，免得引起災殃。再說這香是給蘭家人用的，別人平日裡哪兒會碰這麼多香？所以用了反而不好，傷身子。”老夫人喝了口茶，淡淡的開口。她語氣不疾不徐，但很是堅定，讓人聽了便深信不疑。

蘭桂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祖母說的是。自己雖然不愛香，但平日裡屋子燻得，洗臉擦牙時候用的，也比尋常人家用的多出不知道多少倍。所以長留自己帶著可以，給朱璃聞怕是對主力身體不好，那明日可得告訴朱璃一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