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面面相覷,盛陽抓住了盛天的手,盛天再也遏制不住心頭的傷悲,眼淚已飛流直下,盛陽擦掉了盛天眼角的淚水,“這有什麼好哭的,常言道人固有一死,更何況我這一輩子轟轟烈烈也不算白白來過,如今讓我懸心的就是你妹妹,你妹妹呢?如何不見?”
原來盛陽並不知盛鑰被肖猛抓走的事,此刻她轉動了一下脖頸子去尋盛鑰,滿以為盛鑰就在身邊,卻哪裡知曉什麼都沒有看到。
如今也只能用善意的謊言來自圓其說了,盛天唯恐爹爹悲傷,“爹爹,前日醫官說要採三七可以治您的病,小妹去採藥去了,早上您昏迷的時候還來看了您,想必一會兒就回來了。”
“人固有一死,古聖先賢都一樣,更何況是我呢?你們要學著放下,要明白釋懷。”盛陽一面一面嘆口氣,盛天在點頭。
他心裡內疚的很,這多年來他日日惹是生非,如今終於長大了,終於也可以獨當一面了,但爹爹卻要和自己天人永隔了,一時之間盛天百感交集。
“爹爹,都是天兒不好,這些年天兒日日給你惹麻煩,如今眼看這天兒長大了,但您卻要……”盛天說到這裡更悲傷了。
盛陽卻哈哈大笑,“臨崖勒馬收韁晚,船到江心補漏遲,但如今你卻明白亡羊補牢的道理,你這混小子之前是的的確確給老爹帶了不少的困擾,但那早就過去了,如今我去了,這盛家軍就是你的了,對了,司徒霆鈺呢?”
“爹爹要見他?”盛天回頭。
旁邊幾個侍女已點點頭出門去尋了。
原來司徒霆鈺早就耳聞盛陽最近不中用了,這興許是他們父子之間最後一次會面。
一刻鐘還不到,司徒霆鈺已進入了屋子,盛陽看了看他。
司徒霆鈺也看向了盛陽,他並沒有說話,而是施施然行禮。
盛陽看向盛天,“好了,不要哭了,你要知道節哀順變,娘們兒一樣。”
見爹爹要和司徒霆鈺說話,盛天只能離開。
見盛天去了,司徒霆鈺這才靠近盛陽,“老將軍,您有什麼需要叮囑的,我這裡都到答應你。”
“我兒你也看到了,他的才幹遠遠不如你,這盛家軍是我千辛萬苦才組建出來的,盛家軍是我畢生心血,這個兵團交給有能耐的人手裡頭,將來還可發光發熱,然而一旦交給了盛天這樣的人,只怕將來就要全軍覆沒了。”
其實,沒進來之前司徒霆鈺已料算到了盛陽要說什麼,此刻盛陽的每個字每句話和司徒霆鈺想到的都沒什麼區別,司徒霆鈺點點頭,“您繼續說。”
他見慣了生離死別,且盛陽和自己並沒有什麼直系關係,因此他認真在聽,情緒並沒有任何波瀾起伏,他希望自己能幫盛陽完成一切他的心願,盛陽將自己所思所想都說了出來,而後他緩慢伸手從枕頭下拿出來已改白玉老虎。
“這是調兵遣將用的虎符,你知道的。”盛陽一面說一面將虎符送了給司徒霆鈺,司徒霆鈺其實早想到盛陽有什麼目的了。
“這卻不是給他的,而是交給你的,從今日以後你就是我盛家軍獨一無二的首領了,大家見虎符都會追隨你,就連盛天都不例外,你不要認為他是我的兒子你就要聽他的話,明白嗎?”
盛陽在竭盡全力的叮囑。
司徒霆鈺聽到這裡,急忙點點頭。
“好了,我要見一見盛天。”這是他最後一口氣兒,他需要將自己身後事全部都交給盛天,一會兒後歐盛天進入,現如今盛天已接受了即將發生的一切,之前面上籠罩著的悲傷已一掃而空,此刻看上去一雙眼沉寂了不少。
盛陽看盛天去而復返,微微笑了笑,“天兒啊,如今爹爹這裡有命令。”
其實盛天還沒有聽爹爹說什麼呢,已心知肚明。
這多年來爹爹並沒有給自己多大的權利,至於調兵遣將等等,盛天不過如此,如今盛陽也後悔自己沒有早早的教盛天。
“爹爹要你以後好好輔弼司徒霆鈺,爹爹的虎符會交給他,之所以不交給你那是因為爹爹不想你一輩子和我一般疲於奔命,爹爹從三十歲開始就做一品的大將軍了,自爹爹做了將軍就心繫百姓,爹爹沒時間去照顧你們,甚至於也沒時間……不,這些都不說了,爹爹只希望你明白以後做一個小小的官員就好,切不可妄自尊大,世人都知有用之用,但誰知無用之用呢?如今爹爹希望你明白真正的有用其實就是無用啊,而我們擁有計程車兵,早晚都會消散。”
“你不將兵權交出去,朝廷會覬覦你,地方上官員會忌憚你,你一個真心實意的朋友都沒有了,土匪強盜會攻擊你,你可明白爹爹的意思。”
“明白,明白。”
從小到大,神田從未違背過自己的爹爹,在盛天的世界裡,在盛天的是非觀裡,爹爹這一輩子都是自己的指路明燈,是黑暗中的燈塔。
然而如今只有他一個人在茫無涯際的海面上游蕩了,而爹爹再也不可能被自己尋找到。
他難受極了,淚水再一次止不住吧嗒吧嗒滾落了下來,見盛天如此,盛陽這才釋然一笑,“此刻興許你不會明白,但將來,將來你總會明白的,爹爹這是為你好。”
話說到這裡,盛陽的咳嗽比剛剛還激越劇烈了,見盛陽如此洶湧的咳嗽,盛天急忙過去給盛陽順胸口,盛陽緩慢的閉上了眼,“不要傷心爹爹去了,爹爹去找你孃親了,阿柔,阿柔啊。”
阿柔正是盛天孃親的乳名,曾幾何時盛陽就那樣親密的在叫她。
此刻彌留之際的盛陽看到門口走進來一個打扮的豐容靚飾的女子,那不是阿柔又是誰呢?
那是她的阿柔啊。
阿柔輕移蓮步走了進來,緩慢行禮,“將軍,妾身等你許久了。”
“走,走吧。”盛陽開心極了,心裡頭頓時充盈了無窮盡的力量,抓了阿柔的手緩慢站起身來去了。
但與此同時,屋子裡卻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哭聲。
“爹爹,爹爹啊。”
“將軍,將軍!”
有人在聲嘶力竭的吶喊,有人呼天搶地,悲愴的氣氛頓時籠罩了這裡……
盛陽去了,盛家軍從此要變一盤散沙。
見大家都在哭,司徒霆鈺靠近盛天,“不要悲傷,善後要緊。”
一看就知道司徒霆鈺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此刻這麼一安慰,盛天緩慢的點點頭,司徒霆鈺又道:“我這裡還有幾句話和你說。”
“是,是。”盛天悲痛極了,一時之間心如刀絞,行屍走肉一般跟在司徒霆鈺背後。
兩人到了一個稍微安靜點兒的地方,司徒霆鈺看向了盛陽,見他依舊一臉痛苦至極的神色,一時之間心裡頭也五味雜陳,“人固有一死,你爹爹說得對,古聖先賢也難逃一死,所以你要振作起來。”
“是,是。”
如今的盛陽成了一個應聲蟲,除了點頭稱是,再也沒有第二句話了,見盛陽如此,司徒霆鈺看向他,“剛剛老將軍見我了,說讓我好好兒輔弼你。”
這話不是這樣的。
明明是……
盛陽聽到這裡瞠目結舌,瞥了一下司徒霆鈺,這不是司徒霆鈺奪權最好的機會嗎?但司徒霆鈺卻置之不理,反而是如此這般,這讓盛陽百思不解。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好好幫助你,要你繼承你爹爹的一切。”司徒霆鈺慷慨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