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老闆楚逍今天如往常一樣,半夜十二點準時出現在小包廂。
小包廂在酒吧的西南角落裡,除了楚逍,誰也不被允許進去。對外宣稱這是老闆自已的休息放鬆的地方。包廂入門是一扇屏風,防止開門的時候,洩露了裡面的光景。繞過屏風,裡面不像一般休息室。
準確的說,更像一間靈堂。
房間中間貼牆擺著一塊方形桌子,桌子中間放著一個用黑色布半包起來的邪像。兩邊擺放著燭臺,燭臺上點燃著白色的蠟燭,微弱的火光映照在空蕩的牆壁上,顯得陰森而詭異。而那個邪像就是這滿屋子煞氣的來源。
如往常一樣,楚逍點了一炷香拜了拜就插到香爐裡去。
彎腰,雙手合十,再抬頭,卻發現香爐裡剛點上的香滅了。燭火忽明忽暗,沒來由的有一絲心慌。
穩了一下心神,掏出打火機,重新把香點燃,再次拜一拜,抬頭一看,又滅了。
心瞬間一沉。
這是在預示著什麼?
外頭驟然傳來了尖叫聲,壓下心頭的煩躁,再次拿起打火機。
一聲“鬼啊”陡然響起,驚得楚逍抖了一下,火焰燒到了自已的手指。用力把打火機拍在桌子上,轉身開門出去。
一出門,掃視了酒吧一圈,今天人不多,零零散散地陷在卡座裡,一個個東倒西歪。
視線一滯。
坐在最近卡座裡的女孩,正直直地看著他。饒是閱人無數,楚逍還是被她的容顏微微閃了神。
膚白勝雪,巴掌大的精緻小臉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更顯得神秘,一頭烏黑長髮用髮簪隨意地別住,慵懶又魅惑。
暗暗打量完,楚逍在心裡得出結論:這是個尤物。
視線往下掃過,停住。
她的腳下躺著的,赫然是酒吧常客,李昭。換旁人的話,楚逍不會管,但是李昭的話,不能不管。
他不僅是卓欣的表弟,更重要的是,李昭知道他太多的秘密。
徑直走到李昭身邊,發現他已經醉得不醒人事。捂住鼻子,忽略掉那嗆人的尿騷味,叫來了幾個小弟,抬他上二樓休息室。安排好,看也不看木清,就轉身想離開。
兩個小弟過來,一左一右,咬牙使勁卻發現李昭紋絲不動。一個小弟轉身去吧檯喊人。
我定住的人,你們喊誰來都沒用。
木清冷眼掃過如死人一般的李昭,直視楚逍的背影。
“呵,原來是為了氣運啊。”身後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話裡的內容卻讓他心頭一顫,動作肉眼可見的一滯,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幫你的人沒告訴你他要的不僅僅是氣運嗎?”木清輕飄飄的第二句成功讓楚逍停下腳步。
他霍然轉身,眼睛裡滿是震驚疑惑。
對上木清嘲諷的眼神。
一霎間,他的身體緊繃,整個人彷彿成了一座石像,凝固在原地。
她怎麼會知道氣運?
她是不是知道什麼不該知道的?
“我本來不知道,不過看到你,就都知道了。”木清撫了撫裙襬,“一個不入流的術士和另一個不入流的邪修狼狽為奸。你知道怎麼死比較快嗎?”
“像你這樣,蠢死的。”人長得這麼美,怎麼說的話這麼難聽。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楚逍硬生生驚出一身冷汗。
雖然聽不懂木清說的話,但是待在李昭身邊原地等待的小弟卻又惋惜又震驚。這酒吧的老闆後臺有多硬,整個蘇城怕無人不知吧。
卓家黑白兩道通吃,可與蘇城首富陸家相提並論。楚逍自從娶了卓家大小姐卓欣之後,青雲直上。誰敢得罪他?
還在大庭廣眾之下,罵他蠢?
好好活著不好嗎?
楚逍手心冰涼,強自鎮定,“這位小姐是在和我說話嗎?”
“玻璃杯碎了的話,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木清不答反問,不等楚逍回話直接說,“你的那滴浸滿邪氣的精血缺少了容器,你猜,它會怎麼樣?”
***
楚逍的奶奶趙蘭原來也是一個術士,年輕時因為修習了禁術,被廢去修為逐出師門。成了普通人的趙蘭心有不甘,後面在家裡的安排下,嫁給同村的農戶,結婚生子之後,努力培養兒子,卻發現兒子一點慧根都沒有,而後又把希望寄託在孫子身上。
好在兒子雖然不中用,但是至少生了箇中用的孫子。
趙蘭在楚逍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教導。連同當年導致她被廢的禁術,悉數傳給楚逍。楚逍學什麼都一點就通。而這裡面,楚逍最精通的,是攫取氣運之術。
楚逍雖然精通,卻從未將其施於人身上。
他自已的氣運本身已超常人,底層農民子女出身,到年紀輕輕就成了蘇城頂尖圈子裡叫得上名號的人物,實現了階層跨越。雖然說靠的是妻子卓欣的人脈背景,但是能遇上卓欣、獲取卓欣的青睞,成功吃上軟飯也是一種能力,更何況不是一般的軟飯,而是滿漢全席。
楚逍的氣運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差的呢?
從開了酒吧之後,和李昭混在一起的時間變多,就慢慢接觸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酒吧本就魚龍混雜,充斥著形形色色的人。長期混跡其中,讓二十多歲的楚逍慢慢迷了心智。
而在紙醉金迷的當頭,他偶遇上了已經斷聯多年、曾經喜歡了整整一個青春的女孩。
楚逍到現在還記得那時的場景。
在熟悉的街道上偶然相遇,彼此的目光在人群中交錯,千言萬語歸於無聲。
後來慢慢接觸,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直到李昭似笑非笑地調侃他,“姐夫,我今天看到你那小青梅去了婦科,順便花錢查了一下,她已經懷孕了兩個月。你說,我表姐要是知道了,該會有多熱鬧?”
李昭的話就像一盆冰水淋到楚逍身上,心涼透了。
沒有新生命即將到來的喜悅,有的只是害怕出軌被拆穿的恐懼。
這幾年,氣運慢慢變差了之後,人生際遇,公司事業,全部在走下坡路,只剩下這間酒吧。
楚逍不敢想象,佔有慾極高的卓欣如果知道這件事後自已會有怎樣的下場。再加上週心宴當時告訴他,她離婚了,並且,晚上相約見面,她有好訊息和他分享。
這是好訊息嗎?
露水姻緣,玩玩就好,為什麼非得被一張紙綁著?還要有愛情結晶?結了晶的愛情還是愛情嗎?
不,結了晶的愛情只會進墳墓。
楚逍還有糾結怎麼處理這個棘手的問題時,李昭介紹了一個人給他。
這個人叫邵寬,是一個術士。
楚逍第一次見到邵寬的時候,感覺非常的差。學過奇門遁甲、道門術法的人,對於同類本來就更敏感。邵寬給人的感覺非常陰暗。
李昭說邵寬可以幫他,楚逍想也不想地拒絕了。但對方告訴他,可以一勞永逸地解決他當下遇到的麻煩。
思緒如亂麻的楚逍可恥地心動了。直覺邵寬處理的手段會可怕,但是,他沒想到會這麼可怕。
李昭拍拍他的肩,滿臉無所謂,“他絕對會讓你滿意。”
當天晚上,邵寬再次出現在酒吧。
邵寬告訴他,周心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