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淑芳拖著疲憊的身子趕到婦女保健院時，馬蓮已經進了產房，苑淑芳問在產房門口等候的曹芬：“蓮兒進去多久了？誰在為馬蓮接生？”
“進去兩個小時了，劉副院長在接生，她說少奶奶有點難產！”
苑淑芳默默地點點頭，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苑淑芳焦急地掏出手機，作勢要撥打電話，可猶豫了一下之後，將手機重新放入了坤包裡。
曹芬望著眼前的苑淑芳，一身淡紅色套裙，襯托著她略顯富態的高挑身段來，右手挽著一隻小小的淡褐色LV坤寶，一貫的高貴雍容，未見風霜的春臉，稍飾粉黛，烏黑的頭髮在腦後挽著蝴蝶結兒，如果說苑淑芳此時有瑕疵，便是那雙漆黑的眼睛，略顯通紅，好像是哭過一樣。曹芬哪裡知道，在半個小時前，苑淑芳可不是這個形象。
苑淑芳在人民醫院大體安排好兒子後事，已經心力憔悴，形象大打折扣，但她自已不知曉。等她下地下室開車時，偶然瞥見汽車窗戶玻璃反照到自已形象，和往日相比，大相徑庭，嚇得不輕。
苑淑芳是一個要強的人，被自已疲憊的形象嚇了一跳，現在她還不想讓馬蓮知道柳鵬宇的不幸，也不想讓熟悉的親友看到她萎靡不振的狀態。
苑淑芳上車後，強打精神，花了十來分鐘，重新修飾了一番，才煥發出別樣生機來，只是眼睛，因為哭得多了，一時間難以恢復，所以還是紅通通的，她也顧不得了。
苑淑芳在產房門口轉了一個小圈兒，終於伸手搭在產房門的把手上，輕輕往下按著向裡推，果然門沒鎖，產房門徐徐開啟後，苑淑芳閃身進了產房。
產房很大，進門處是一張病床，但病床上沒有床單，只放著幾種苑淑芳叫不出名字的儀器。對著門的一面牆，豎著幾個綠色的氧氣罐，和病床並排的右邊，是兩張產床，背朝著門方向，一張產床平放著，上面空蕩蕩，另一張產床的床體升起了一尺來高，圍著兩位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苑淑芳走近時，見馬蓮半躺在產床上，身上花格子孕婦裙的裙襬全部攏起，露出光溜溜的下體，她的雙腿開啟，雙腳擱在產床的支架上，雙手則緊緊握著產床兩邊的把手，頭髮凌亂，額頭滲出汗珠，一副痛苦地表情。
劉副院長站馬蓮左側，彎著腰，頭對著她的下體，雙手在馬蓮肚子上用力往下擠，口裡一邊喊：“用力，用力！”
馬蓮哭著叫道：“我用力了，好疼！我老公呢？”
苑淑芳眼淚不由自主流下來，偷偷揩了，定了定神，伸手摸著馬蓮的頭部說：“蓮兒，不要怕，我在這裡！”
馬蓮側頭看到苑淑芳，哭得更響亮說：“媽，您來了？鵬宇呢？”
苑淑芳愛憐地說：“不要想太多，先將孩子生了再說！”
劉副院長停下手，對苑淑芳說：“苑總，有一點難產跡象，只隱隱看到小孩頭部，就是出不來！”
苑淑芳是過來人，知道孕婦分娩，一旦所懷嬰兒頭部出來了，身體就很快能跟著從母體裡出來，生產的關鍵，是嬰兒的頭部出母體！
苑淑芳凝重說：“再等等吧！”
“我受不了了！我要改為剖腹產！”馬蓮在產床上叫道。
“忍一忍吧！蓮兒，你是知道的，我們柳家歷來反對剖腹產。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採取破腹產！你疼，我幫你揉一揉，和你說說話分散分散注意力！”苑淑芳輕聲安慰。
“媽，真的好疼！”馬蓮鼻涕眼淚牽線，苑淑芳取出餐紙，幫她細心擦了，一邊擦，一邊柔聲安慰：“媽知道！生孩子，哪有不疼的？疼過這一陣就好了！”
“媽，如果再過一陣，還生不出，還很痛，就改為剖腹產，好嗎？”馬蓮喘息說。
“再看看吧！”苑淑芳含糊其辭。
“鵬宇怎麼在這個時候出國啊？”馬蓮突然問。
“媽也不知道！”苑淑芳聽得心如刀割，也淚如滾珠。
馬蓮見苑淑芳哭，還以為苑淑芳心疼自已生孩子疼，很是感動，說：“媽，我聽你的，我聽您的，不剖腹產，就自然生產。我挺得住！”
苑淑芳摟著馬蓮，嚎頭大哭，口裡不停地喊著“好孩子、好孩子！”
劉副院長和產房護士，見她們婆媳感情如此深厚，很是羨慕，劉副院長勸解說：“苑總，你可別在這裡哭了，影響孕婦啊！”
苑淑芳主要是想著猝死的兒子撕心裂肺，受馬蓮感染而激烈噴發，劉副院長的勸解，讓她清醒不少！是呀，兒子死了，不可挽回，不能在兒媳分娩的關鍵時刻影響她啊！
苑淑芳迅即制住哭聲，擦乾眼淚。一邊幫馬蓮揉頭部，一邊說：“蓮兒，你努力生，媽在這，你不要怕！”
馬蓮受了苑淑芳安慰，情緒好了不少，又說：“不知我爸媽來了沒？”
苑淑芳說：“我打了電話給親家，他們大概也來了，這些事兒你不要操心，家裡有霍叔，有王姨招呼著！”
馬蓮孃家不在江漢省，父母雖然年齡不大，但是馬蓮還有個弟弟，娶了媳婦，也剛生孩子沒半年，馬蓮父母一直在家帶孫子，馬蓮這邊也就沒有多少精力來照顧，再說，柳家家大業大，照顧孩子真不需要她孃家人操心，不過，女兒生孩子，做父母的誰不心疼？
苑淑芳和馬蓮說話間，劉副院長又低頭對著馬蓮下體仔細看了看，對苑淑芳說：“可能還要一點時間，我去隔壁看看其他孕婦。”
女人生孩子，真正分娩時間就是幾分鐘，難產主要是等待時間。而且主要是靠孕婦自已，醫生無非是處理應急和後續事宜，比如發現大出血及時輸血，孕婦生產後剪臍帶等等。
苑淑芳忙說：“您去忙吧，這裡有我照顧！”
劉副院長出門前，對產床一邊的那位護士說：“你注意觀察著，如果有什麼情況，立即來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