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告訴他,門規條律要反覆熟記誦讀七日,七日過後才能教授武學。起初段朔還有興致,老實、認真地待在臥寢裡,不過三日,他便覺得枯燥乏味。整日竟看著這些東一橫西一拐木杈似的文字,早已心生厭煩,盡是些晦澀呆板的規矩,沒甚意思。而且,每日看著師兄們出去習練,揮拳踢腿,心裡也自是按捺不住。每當他們回來的時候,段朔就纏著讓師兄們教他,但輕雲山門規素來嚴厲,就是借他們十個膽也不敢在沒受批准地情況下私自教授,只能勸段朔讓他再忍耐幾日。即使段朔說什麼,你不說我不說就沒人知的鬼話,師兄們也是連連擺手拒絕。
歲這幾天倒是玩得開心了,每日都會搖著尾巴,眼巴巴地看著段朔,想讓段朔跟自己出去玩,但段朔只能唉聲嘆氣。歲便獨自跑出去溜達,每回看到歲滿身泥濘,沾滿樹葉枝杈回來時,更是勾得段朔心癢癢。
終於,段朔還是沒能忍住,跑了出來,深吸一口氣,“這屋外的空氣就是舒爽!”。順著山路晃悠,看到有人在習練,便學著樣子扎步揮拳。沒一會兒,自顧自地亂揮無聊透頂,又跑別處去了,四處的白壁青瓦,單調乏味。段朔沿著山道繼續往高處走,忽見右邊矮階隔層建著樓閣,在山道上俯視,那屋頂一端凝成團狀,一端虛幻飄散,似雲團在天上飄動。段朔好奇,順著坡道滑下、起躍,圍著庭院找尋入口時,聽得裡面傳出幾聲呼喝。段朔尋聲找去,一男一女在庭中對招,段朔見二人與他年紀相仿,想看看此二人比之自己如何,於是停下來觀看比鬥。
二人也注意到了站在月洞門旁的段朔,男孩停下動作,好奇的問道:“你是誰?”邊說邊靠近段朔,這才瞧清來人,“哦!我想起來了,你是新來的,祭祖那天沒穿衣服的那個。”段朔翻起白眼:“我穿了衣服好嗎?我只是沒有流雲白緞。”男孩道:“噢……不過按理說,你現在應該還不能出來,難道是你師父特批了?”段朔道:“不是,嗯……是,師父特地准許我提前結束出來。”
女孩見段朔並沒有什麼要緊的事,亂闖到這裡,自己本是要展示新學招式,正到緊要關頭卻被段朔攪和,沒了好氣,說道:“快走開,瞎跑什麼?這裡是你能隨便來的嗎?”段朔沒來由的被說一通,不服氣地道:“怎麼了?我招你惹你了,憑什麼我不能來?這門開著,腿長在我身上,我愛去哪去哪。”女孩傲氣地、一字一頓地說道:“就是不給你進!”段朔簡直要被她氣笑,一步跨了進來:“我就進了,你能怎麼著?”男孩見二人才剛見面就劍拔弩張,急忙勸說道:“沒事的,蔓洛,我看他和我們差不多大,以後還可以多一個人一起玩啊。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後半句自是對段朔講的。“段朔!”段朔簡練地回答,“你呢?”男孩道:“我叫夏燭,她叫川蔓洛,是掌門的女兒。”夏燭這麼說是想提醒段朔,讓他讓著點川蔓洛,儘量不要與她爭執。也不知段朔有沒有會意,只聽他根本不在意地道:“哦!那這是什麼地方,建得那麼好看?”
夏燭開口正要回答,被川蔓洛搶先道:“這裡可是門中天賦極高的年輕弟子修習之地,我看你呆頭呆腦的樣子還是識趣地離開吧。”段朔見她一副瞧不起人,咄咄逼人,言語相激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心中氣悶更是要一吐為快:“我看你才是資質平庸,不知尋什麼歪法子,偷跑進來,掌門有你這女兒怕是要活活氣死。”女孩聽言,頓時嗔怒:“你說什麼?我今日本要試試新學招式,正好拿你練練手。”說著就是一掌打來,夏燭道:“蔓洛不可,段朔才剛入本門,定還不會武功……”
此時的川蔓洛早已惱羞成怒,哪裡還聽得進去,只顧著非要教訓段朔一頓不可。段朔則是根本沒把川蔓洛看在眼裡,心不在焉地側身避過,退開幾步,還不忘做個鬼臉嘲笑:“略略略!打不著。”川蔓洛見狀更是氣惱,本要打他幾下出出氣便罷了,現下覺得臉上無光,也不顧夏燭在一旁勸解,更沒了分寸,催動全身力氣,就要拼命。
川蔓洛盛怒之下,一招一式仍成章法,可見其底子不錯,但於段朔而言,避開她的一掌一腿可謂信手拈來,不說在鷹山習得絕頂輕功,就是之前對付聾耳老頭和在酒樓積累的經驗都足以讓段朔輕鬆應對川蔓洛。只是段朔見她招招狠辣,非要他命不可,本就是口舌之爭,現卻變成以命相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不由的有些氣惱,警告道:“你不要逼我奧!”川蔓洛冷笑道:“我逼你又能怎樣?你不就只會躲嗎?倒是出手試試,我看你也沒什麼本事。”段朔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不過段朔其實也只是逞口舌之快,雖嘴上說,倒也不會真的動手打她。經過剛剛幾回合,段朔早已心中有數,川蔓洛確實非他對手,想著如若她仍不依不饒,也不再與她糾纏,走了便是。川蔓洛步步緊逼,段朔退一步,她便進一步,突然川蔓洛右手掌上翻舉過頭頂,似託天而起,左手伸直五指併攏從身前劃至身側。夏燭見狀慌忙驚呼:“蔓洛不可!”段朔奇怪:夏燭怎如此驚慌。站在原地,心裡暗道:我倒要看看你要耍什麼把戲。隨後川蔓洛雙掌齊推而出。“洛兒住手!”一聲喝止從閣樓二層傳出,川蔓洛聽到聲音明顯一怔,但攻勢已成,再收手已是不及,話聲未畢,二樓那人已到身旁,最後一字竟是在身旁聽到的。那人將川蔓洛的手推至一側,聽得不遠處的水缸,砰的一聲,缸中之水轟然乍起一丈有餘,飛濺散落,定睛一看原來那人便是掌門。
掌門板起臉來說道:“蔓洛你怎能對同門師兄弟下此重手,切磋武藝點到為止,哪能如此不知輕重。”川蔓洛低著頭不敢言語,掌門繼續說道:“禁足三日,抄寫門規。”川蔓洛不敢違抗,撅著小嘴憤懣地跑出庭院。段朔暗自竊喜:讓你蠻不講理,這回吃到苦頭了吧。掌門轉而看向段朔,疑惑道:“你是前幾日在祠堂那人?叫……段朔是吧?”段朔道:“弟子正是。”掌門道:“七日未到你怎麼到處亂跑?”段朔道:“弟子覺得那些條律太過死板、枯燥,於武學無甚相關,便想著出來走走。”掌門臉色陰沉、斥說道:“無甚相關?好,我問你,潛學心論的第一條是什麼?”段朔道:“驕妄自大者,其心矇蔽,學涯止步;躁,無心向學,朝令夕改,急功近利,百無長進或入歧途。”“好!你既知道,為何不依規律己。心浮氣躁,就算學得武藝也無法精通,浮於形表,這有何用?”段朔道:“可是我都看好幾……”段朔還未說完就被掌門打斷:“你也回去抄寫門規,修心再延七日。”段朔傻眼,先前還覺得掌門通曉情理,替他出了口惡氣,沒想到自己也遭受責罰。雖心中不服,但也只能低頭接受。
段朔回到臥寢,看著屋外的日升枝頭,數著星月輪轉,終於盼來了授武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