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流逝之後,隨著產婦的一聲痛呼,嬰兒終於呱呱墜地。
“是個男孩子。”何年對產婦說,他一手抱著渾身是血的小嬰兒,一手小心的用消過毒的剪刀將孩子的臍帶剪掉。孩子的雙眼緊緊的閉著,並沒有發出想象中的啼哭。
何年心裡一緊,立刻將孩子輕輕翻過去,用手去拍打孩子脊背,奈何拍了十幾下孩子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整個機艙裡噤若寒蟬,所有人的心都懸在半空中,注意力全在何年手中的那個孩子身上。
何年的心也懸到了嗓子眼裡,要知道這是在飛機上,只有基礎的搶救裝置,一旦發生意外,很可能就是致命的。
他將孩子重新翻回來,用手指撬開他的口腔,拿了根棉籤塞進口中清理異物,孩子張著嘴,終於因為棉籤的介入有了一點扭動的反應。可這反應遠遠不夠,何年看了眼孩子的四肢,顏色已經趨於青紫色。
何年將他放置在空乘人員準備好的毯子裡,然後在急救包裡找到了手捏式的氧氣面罩,將氧氣罩罩住孩子的鼻口後他對一旁的男空乘說:“我需要你的配合,我喊一二三,你將氧氣罩上的氣球捏下去。”
男空乘立刻點點頭蹲下身,緊張的接過何年手中的面罩。
孩子小的如同一隻剛巴掌大的小貓,何年將他平放在座椅上,用兩隻手指給他進行心肺復甦。
“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何年一邊輕聲喊著口號一邊按壓小朋友的心肺位置,男空乘則隨著他口號的節奏按壓著氧氣面罩中的氣體。
在無比緊張的氣氛中,孩子突然轉動了一下身子,發出貓叫一般的一聲嚶嚀。
何年心中一動,立刻將孩子側身翻過去摩挲拍打背部。
“哇……”一聲啼哭響徹了整個機艙,大家都被這個哭聲鎮住了似的,幾秒鐘後機艙裡才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孩子的哭聲很響亮,何年稍稍鬆了一口氣將孩子遞給空乘,接著又蹲下身去處理產婦的胎盤以及出血等問題。
等一切處理完畢,何年站起身來已經滿頭是汗。他又用急救包裡血氧血壓等儀器給產婦量了體徵,確定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才鬆了一口氣。
“何醫生,謝謝你。”產婦流著眼淚,對他的感激不言而喻。
何年囑咐道:“你出血量有些高,先儘量躺著不要動,寶寶一切正常,在飛機停飛之前我也會密切關注的。”
“謝謝您,何醫生,真的太感謝了。”產婦此刻除了說謝謝,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
何年點點頭將沾滿了鮮血的橡膠手套取掉,然後從空乘的懷中接過嬰兒,觀察了一下孩子的情況後放在了產婦的身旁。
“小朋友要第一時間感受媽媽的懷抱才有安全感,如果有母乳的話會更好。”
跟空乘人員一起安頓好母子二人後,何年轉身回座位,機艙隨著他的轉身又爆發出一陣極其熱烈的掌聲,還有許多人拿出手機對著何年咔咔拍照,更有一些男士起身與何年握手。
何年受寵若驚,又有些不好意思,短短的幾步路他走出了萬人矚目的感覺。
“大醫生,大帥哥,加個微信!”幾個女孩子遠遠的便舉著手機擋在了何年面前。
“不好意思,何醫生很累了,先讓他休息。”男空乘適時的伸出了手臂幫何年解了圍。
何年感激的看了男空乘一眼,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此時的蘇澗禮的臉罩在壓低的鴨舌帽帽簷底下,好像在睡覺。
何年氣還沒喘勻一口,男空乘便俯下身來輕聲地說:“何醫生,我是飛國際航線的,說不定以後我們還能經常遇到。您剛才實在太令人敬佩了,方便的話加個微信吧,以後再見就是朋友了。”
何年看了一眼男空乘,在剛才的忙碌中一直是他在自己左右,幫了自己不少的忙,何年不好拒絕,於是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手機。
正當空乘欣喜若狂的要掃碼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擋在了何年的手機上面。
“對不起,何醫生很累了,先讓他休息。”蘇澗禮在鴨舌帽中抬起臉來,用空乘的原話拒絕了他。
男空乘看他一眼,蘇澗禮也肆無忌憚的直視著他。
一種灼烈的燎原之火迅速蔓延開來。
何年此時掏出了手機對空乘說道:“實在抱歉,手機不給力,顯示電量不足,不如下次吧。”
話已至此,任是誰都聽得出裡面的婉拒之意。
男空乘悠悠地收回了手機,衝蘇澗禮悄然翻了個白眼,臉上卻對何年露出一個甜甜的笑來:“沒關係何醫生,您今天是我們全體乘務組的偶像,真的很榮幸為您服務,接下來的旅途中有什麼事可以隨時叫我。”
何年點了點頭道了句謝謝。
男空乘離開後蘇澗禮把手機慢慢的杵到了他面前。
“何醫生,大帥哥,加個微信。”
何年輕輕一掌將他的手拍下去。
蘇澗禮轉過身來一雙黑眸緊盯著他,問:“感覺怎麼樣?”
何年回想著剛剛給孩子心肺復甦的經歷,那種緊迫感和危機壓力還浮游在心頭未散,此刻鬆弛下來疲憊也逐漸在四肢綻開。
“緊張。”何年吐出一口氣誠實的回答,“我已經在腦子裡默背了好幾次科室的電話,如果情況不容樂觀,就準備連線解決了。不過,託那對母子的福,孩子雖是早產,但也算健康,產婦身體素質也不錯,除了出血量有些高,其他反應都在正常範圍內。”
蘇澗禮一臉無語:“誰問你這些了,我是問你被那些男的女的追著要電話的感覺怎麼樣?”
何年一愣,然後也很無語:“你是大明星,應該比我更懂那種感覺。”
“我覺得很煩。那你呢?”蘇澗禮一眼不眨的看著何年,很是期待他接下來的回答。
何年看他好像很在意這個答案,於是微微挑起眉頭說:“以前在想象裡覺得被人追著要聯絡方式會很尷尬,但經過剛才我覺得還不錯,算是別人對我的一種肯定,我都有點後悔剛才沒留下那幾位的電話。”
蘇澗禮的黑眸瞬間便沉了下去。
“你說真的?”
“當然。”
蘇澗禮瞪著他,像不認識他似的,盯了幾秒鐘後扭身坐正,力氣大的差點把座椅鑿穿。
何年輕笑他這點小心思,更沒想到他會因為這點不值一提的小事有情緒。
但回過神來又不自覺的覺得悲傷。
他吃醋,他在意,但又能代表的了什麼呢,他愛的另有其人,自己的一時陪伴只不過是恰好填充了他孤獨寂寞時某些安全感缺陷的存在。
蘇澗禮等著何年來哄他,可何年卻遲遲沒有動靜。他剛才在等何年答案的時候心跳的很快,他突然很怕在何年的臉上看到他留意別人的模樣,儘管他知道何年只是在開玩笑,其實他對那些人根本沒有正眼看過,但是想到何年如此優秀,總有一天他會被另一個人熱烈的愛上,蘇澗禮的內心便抑制不住的一陣緊縮,一種莫名的恐懼立刻將他包圍住。
“你……談過幾次戀愛?”蘇澗禮突然想起來他從未問過何年這個問題,不過據他的觀察和了解,何年這方面的經驗很缺乏,某些表現一直很“純情”,大機率是沒有什麼戀愛經驗的。
沒成想何年竟然理所應當的說:“一次。”
此時用五雷轟頂形容蘇澗禮也不為過。他盯了何年整整五秒鐘然後問:“什麼時候?對方是誰?”
何年淡淡的回答:“國內讀本科時的同學。”
蘇澗禮再次被雷擊中,“你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
“……很平淡的一段經歷,沒什麼好說的。”
“談了多久?”
“大概快一年的時間。”
蘇澗禮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被燒焦了,他一直堅定不移的以為“純情”的何醫生連別人的手都沒碰過,可純情本人竟然告訴他居然談過校園戀愛,而且時間比他想象中還要久!
“……他叫什麼,長得好看嗎?”
“他叫鍾毓,名字是取自鍾靈毓秀的鐘毓,長得也如其名般清秀伶俐,眼睛水靈靈的像汪清泉水。”
“我沒問你他的眼睛長什麼樣!”蘇澗禮沒好氣的哼了一句,聽完何年的描述他心裡一股火氣衝了出來,都說校園戀愛終身難忘,看來果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