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醫生沉默了，他心裡很難受，

現在搞成這副樣子，究竟是誰的錯，他也分不清楚。

他心裡很亂很亂……，甚至沉思了很久，都沒想明白這句對不起從何而來？

周祁銘又說話了，但語調輕飄飄的，猶如蜻蜓點水一般從海面拂過，不起任何波瀾，“對不起，我答應你的事情，又要食言了~”

這個又字就很魔性。

顧醫生突然明白了什麼似得，炙熱的那顆心突然捱了一刀，他的情緒一下子冷了下來，拔涼拔涼的……

他悵然了一會兒，然後認命地拍了拍周祁銘的肩膀轉身走了。

周祁銘無力地望著顧醫生的背影，陷入痛苦的絕望之中……

【顧舟，我答應你，等周氏穩定下來以後，我就跟你走，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你想開醫院啊？行，投資算我的~】

【縱使所有人都反對，你依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一開始，當我意識到自己對你產生感情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沒救了！】

【顧舟，謝謝你~】

【……】

【顧舟，等漢森和星聞能獨當一面的時候，我就可以卸下公司的擔子，跟你一起想去哪就去哪~】

【好，那我們就去山村支教，我當老師，你當醫生……】

【對不起，我沒辦法讓你一個人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

【顧舟，我愛你呀！很愛很愛~】

眼淚是什麼味道的？

溼鹹的，甜膩的，絕望的……

顧醫生心痛地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昂著頭大口呼吸。

視線下垂，他看見門口站著的，同樣失魂落魄的周祁銘，

拄著柺杖的他脆弱的像個孩子，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掛著絕望的痛苦表情。

視線相對，兩人都有些繃不住情緒。

周祁銘輕輕關上門，拄著柺杖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顧醫生就這麼看著他，努力佯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你一句話也沒說，我很心慌，你知道嗎？”，周祁銘道。

“……說什麼？”

周祁銘沉默了，自己的一次次食言，一次次讓他等，顧醫生都毫無怨言，相比之下，自己的渣男行徑令人不齒！

顧醫生深呼了一口氣，“我知道，我都……理解的！”

又是這套說辭，周祁銘氣到心臟直抽抽，這種話，他已經聽了不下四次~

“你難道就不想聽我解釋？每次都是我理解的，我知道的，就好像你才是深明大義的那個？顧舟，我很好奇，你究竟有沒有在乎過我？”，周祁銘紅著眸子質問道。

顧醫生強壓著情緒，愣了好一會兒，“祁銘，周總！……我們這個年紀，還談愛與不愛的，幼不幼稚啊？”

周祁銘腦子一團亂麻，“你說什麼？”

顧醫生站起身子抱臂走到窗戶前，望著窗外夜色中的點點霓虹，“……我原本就生活在黑暗裡，早就已經習慣了人來人往，你之於我是黑暗中的燈塔，是生命的全部。可我能帶給你的就只有無盡的痛苦和折磨…我不能這麼自私…”

“我可以不用考慮世俗紛爭，但你不能，你的身份和使命所賦予給你的是永遠都無法割捨的道德枷鎖，我做不到以愛為名，將你困在我身邊……”

“你知道嗎？我的痛苦不比你少。”

“那天，當你以家屬的身份出現在我弟弟葬禮上的時候，我承認我動搖了，我特別想去踏馬的世俗和偏見，但我不能……，我做不到！”

“我只敢縮著脖子，躲在黑暗裡望著熠熠生輝的你~ ”

“愛是成全，不該是鎖住彼此的枷鎖，對麼？”

周祁銘不解地搖頭，視線逐漸被淚水打溼，“你踏馬的，不要用你那自卑狹隘的認知來標榜我！”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我也努力的這麼做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難道非要我召開一個新聞釋出會，你才滿意?”

“我讓你等，是我不對，可是你呢？每次一有事情就像縮頭烏龜一樣的躲起來，還滿口的道德標榜，你讓我怎麼辦？”

“你讓我怎麼辦？”

周祁銘突然像洩了氣的皮球似得，癱靠在辦公桌上，大口喘著粗氣，“顧舟，我也很痛苦，真的，你得理解我！”

“我沒辦法，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走到這一步……”

“漢森的事情，我已經給家裡打過電話了，爸媽很傷心，讓我趕緊回去主持大局！”

“你知道的，我原本計劃的是這次出來跟漢森商量著讓他接手公司的事情的，但現在，一大堆的爛攤子，你讓我怎麼走得掉？”

顧舟回頭，眼神中滿是驚詫，他突然冷笑了一聲，“祁銘，你覺得是我在逼你？”

周祁銘恍然，“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好好好~”，顧醫生有些瘋，“原來在你心裡，我一直是這麼一個不近人情的爛人？”

“不不不，不是的！”

顧醫生有些火大，“第一次，你說等周氏平定了，你就帶我走~，第二次，你說等漢森能接手公司了，你就帶我走，第三次，你說等星聞能獨擋一面了，你就帶我走，而第四次，你說等伯父的身體好些了，你就帶我走~，這踏馬已經是第五次了~，第五次了，周祁銘！！”

“你四次藉口就耗走了我五年時光，我說什麼了嗎？”

“我為了你隻身回國，忍受著常人異樣的目光直到現在，就落得一句我不理解你？”

“咱倆究竟是誰比較過分啊？”

兩人在辦公室大吵，值班的小護士經過辦公室門口的時候，都嚇了一大跳。

屋內傳來砸東西的聲音……

第二天，兩人卻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溫和地笑著站在周漢森和蘇青青的病臥。

護士小姐姐驚掉了下巴。

這兩人變臉也太快了吧？難道這就是成熟男性的情緒管理？？

顧醫生溫和地推了推眼鏡，仔細記錄著症狀，然後交代了幾句，就帶著蘇青青去做檢查了！

周祁銘目送著他們的離開，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周漢森整個人的狀態好了不少，他看懂了周祁銘的脆弱。笑著安慰道，“沒事兒的，我現在挺好的！”

周祁銘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

黑黑的眼圈，憔悴的面龐。周祁銘心裡的壓力就快要把他拖垮了。

“哥，跟家裡人說別讓他們擔心！”

“只是公司的事情……”，周漢森欲言又止。

“放心，公司的事情，我會安排好的！”，周祁銘道。

“哥，對不起啊，給你拖後腿了~”，周漢森突然鼻子有些酸。

“胡說什麼呢？你怎麼會給我拖後腿？你好好的養傷，會慢慢好起來的！”，周祁銘安慰道。

“哥，你那天跟我說的事情，我仔細考慮過，我支援你的決定，雖然我並不想掌控公司，做公司的什麼接班人，但我不能看著你就這麼消沉下去~”，周漢森突然抓住周祁銘的手道。

周祁銘的內心說不出的感動，沉寂了好半天，才緩緩吐出來兩個字，“謝謝！”

周漢森笑著說，“你昨天是不是跟顧醫生吵架了？”

“嗯？”

“我都聽見了，好像吵的還挺兇的！是不是還砸東西了？”，周漢森問。

周祁銘靜默地點了點頭。

“這很不容易，我知道，你和顧醫生兜兜轉轉也有個好幾年了吧？應該對彼此有個交代了！去紐西蘭吧，那裡有我們的祖業，奶奶也在那裡……”

周祁銘：……

顧醫生：……

顧醫生突然淚目了，他和蘇青青做完檢查回來，兩個人站在門口呆愣地說不出話。

周祁銘回頭，看著兩人。

蘇青青留意到顧醫生臉上崩潰到失控的情緒後，剛想安慰兩句。

卻見他奪門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