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隊御林軍身披鎧甲，將車隊同百姓分隔開。

此時，京城已然擴建。大河上的石橋，正是明遊揚將渡之地。橋下的畫舫舟舸，一應驅散。

在御林軍開路之下，異國的貴胄走入大夏朝的皇宮之中。

明遊揚仔細看著城郭、民眾以及一個個御林軍。

那種權衡評判的神情，幾乎完全不符他十五歲的年紀；但那種不知如何掩飾的舉動，也足以表明他的心中尚有些幼稚的地方。

這裡的風光，可以比肩大寧的郡城。只是……

明遊揚忙穩住心神，你早已是喪家之犬，何必做出這種高高在上，審視他人的姿態。

他深吸一口氣，走入皇宮。

……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聞堅笑著看向那個被一眾御林軍簇擁的年輕公子。

明遊揚抬頭，看著面前這個咧著張嘴笑的青年。這笑容裡，一半疏懶，一半審視。

“叮，此三人皆被高階修士掩蓋了天機，本系統暫時無法公佈其資料。因為如果宿主由我知道他們是什麼人而導致的路徑改變，會讓世界至高者察覺到我的存在。”

高階修士？

猜都猜得到，必然是玉門宗那群人在背後琢磨。

卻不知道，他們想作甚。

聞堅整飭整飭表情，一臉帶笑。

桌上擺著些山珍河味野葡萄，地瓜髮菜烤全羊。

若是對常人而言，自然是豐富的大餐。

但對於長於綺羅的明公子而言，則顯得寒磣了。

主客寒暄畢，各落座。

一邊則有京營殿帥林沖坐於右邊，懷劍護衛。

一邊則一青眼青年落座於左首，正微微抿著酒。時不時看向明遊揚，雖然雙目清澈，但仍然令明公子有一種陰冷的感覺。

此外亦有蔡義等三四京官陪同。

“哈哈哈，夜郎之國，寡於肥膾，還請公子勿怪。”

聞堅朗聲笑道。

明公子慌忙拱手：

“那裡哪裡，遊揚失路之人，豈敢妄尊自大。”

明公子夾起一塊冒著油光的羊肉。

羊肉方烤出來，透著誘人的香氣。

明公子眼前浮現出曾經孩提時代吃過的各種食物。

他想起那玉蘭蹄湯。

選用自幼飲食羊奶的豐豬之蹄，配之以鮮筍、竹蓀日夜煨煮而成。鮮嫩無比。

羊肉入口，鹽巴不勻，油性太重。這羊似乎又太老，肉難嚼。

聞堅仔細看著明公子的神情，閃過一絲疑惑之色。同郭嘉對視一眼，皆察覺到古怪。

若是自雪山之北至此，路上若還是錦衣玉食，早就餓死了。

可看著現在明公子強作食指大動，勉強下嚥，實在不似作偽。

聞堅看向明公子身邊兩個灰衣護衛。

“二位舟車勞頓，何不共享此餐。”

兩人面無表情，紛紛坐了下來。

道一聲：“謝恩。”

拿起筷子，開始一板一眼的吃飯。

不錯，是面無表情。

連一點客套、推諉或者不屑都沒有。

以聞堅現在返虛的精神力水平，只要人有一點情緒上的變動，聞堅是大機率能夠擦幻覺的。但事實上，這兩人確乎真的沒有任何情緒的變化。

此時蔡義正大口吃著羊腿，看見明公子那副彆扭的樣子，好不生氣。

這大夏朝不是什麼大的皇朝，更類似於各小邦國。

官僚尚且保持著良好的勞動的習慣，更何況蔡義這個莊稼地裡出來的軍人小夥。

別看自己是個四品的五官，但吃肉也得隔個兩三天。

“你這公子哥，好不爽利。俺們陛下親自選的肥羊，來招待你，怎麼一副吃了屎的樣子。都說客隨主便，莫非我們陛下準備的是屎不成？“

郭嘉一口沒憋住，酒噴了出來。

聞堅頗為鬱悶，好傢伙，你們倆可真會給老子找事情。

明公子的臉龐微微紅了起來，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盡力仔細斟酌著該說些什麼話出來好，但思量半天，卻說不出什麼來。明公子微微抿了抿嘴，想說些什麼。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蔡義所說的粗鄙之語，也察覺到自己可能的失禮。

卻聽聞堅道：

“哈哈，無妨，無妨。“聞堅擺擺手，此時明遊揚正處於慌亂之中，只要自己一問話，大機率會得到想要的答案。

“卻不知明公子是何宗系，緣何至此，借兵何用？敝國小邦，夜宴尚入不了公子的法眼。縱使朕願以傾國之力相助，派這幾千士卒越過雪山，未必能幫到公子分毫吧？“

明公子一怔，脫口而出：

“實不相瞞，當今大寧朝社稷昏亂，風雨欲來。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子野心之徒，洶洶得勢；奴顏婢膝之輩，滾滾當朝。社稷有累卵之災，蒼生有倒懸之急。遊揚身為寧室宗親……“

聞堅舉起手。

“行了，公子。你這話說的，中間連口氣都不帶換的，朕不想聽這些場面話。“

聞堅笑著看向明遊揚。

明遊揚的心漸漸被一種奇異的威懾所籠罩。他漸漸有了一種錯覺，彷彿在他面前，就像很久之前在那個君王面前一樣，不，可以說更甚之。

君王，都是這個模樣嗎？

明遊揚努力讓自己展現出些戾氣的模樣，說道：

“實不相瞞，遊揚自忖七尺男兒，凜凜一表。大丈夫生居天地間，豈能空老於林泉之下。屆時率軍回大寧，不為人龍，便為人蟲。假以時日，必報陛下之恩德。”

笑話，聞堅暗暗道。若是個英武之徒，說這番話還要信個三分。

而這明公子，宛若一隻食草的動物，或許是個文臣秀才的材料，但不像說這種話的主。

“朕看公子不像虛與委蛇的人，若是不說，想必什麼苦衷。”聞堅笑道。

明遊揚心中的大石頭剛要落地，卻聽聞堅道。

“只是朕也不放心自己的將士跟著個連實話都不肯對朕說的人，不過，既然公子願意投奔朕。朕可許你個一世平安。”

明遊揚兩旁的護衛突然齊聲道。

“陛下勿怪。”

“陛下勿怪。”

聞堅、郭嘉兩人看向這兩個面無表情的侍衛，林沖也運起真氣，防止兩個侍衛有什麼動作。唯有蔡義這個憨憨，仍在吃肉。

這兩護衛說啥，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