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闊葉落葉林地區便是高山草甸。相比於尚能找到一些獵物的山林地區、草甸區就顯得更為荒涼了。聞堅、阿代與明遊揚三人。一行走在陡峭的巖壁上。倏乎會有岩羊、狡兔、飛鳥。略略倏忽得過,可能中間會隔個一二時辰,單調的景象一定讓人頗有些厭倦。
約莫是十天半月,三人已到達這雪山的最高的峰頂。薄暮冥冥、玄冰胡塵。
陡峭的刃脊分開兩片白雪,隱約有一股肅殺之氣。高聳的山脊上已然幾乎看不見飛鳥的影子了。
是的,是一股濃烈的肅殺之氣。
聞堅對於這種特殊的氣氛有著最起碼的感知能力。
畢竟是在國家危亡之際,進行過各種各樣軍事鬥爭,以及包括同修士戰鬥的人。
對於殺氣的敏感程度,已經是有了質的提升。
如果說之前他還會認為自己只是看到此等綺麗恢宏的景色而導致心生崇高敬畏之感的話,那麼現在他可以無疑的確認。
這股自己所感到的肅殺之氣是確實存在的。
然而,令他奇怪的是。這股肅殺之氣,似乎是一個極其磅礴巨大的個體。
如果是同一亡命之徒面對面,那麼這股殺氣應當是從正面襲來。如果這個亡命之徒在自己身後,那麼肅殺之氣則是從後面襲來,而自己現在彷彿就置身於這股浩大的殺氣之中。
彷彿這座雪山不是一座雪山,而是一座刀山。
每一塊兒岩石,每一片草木。每一片雪花,每一陣疾風,都蘊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肅殺之氣。
此前,聞堅便曾懷疑過,這座山出現的未免不合時宜。這樣的高度只能是板塊交界處的龐大山脈。
而這座山雖然高度足夠,但未免顯得過於狹窄。像是一柄,堪堪出鞘的利劍,決絕地斬斷了水雲國同大寧的聯絡。
聞堅看向身後兩人。
身強體壯的阿代尚能維持勉強的行動,而明公子則已然臉色蒼白。
造成這股蒼白的原因,聞堅可以確信,不止是這裡的雪花,這裡的寒冷,以及老路的路程。恐怕更大的原因是這股莫名其妙出現了肅殺之氣。
阿代也漸漸感到不適,彷彿自己不是在攀爬一座高山,而是在狼群之中游走。
這樣的感覺,是曾經在草原上牧羊被狼群追逐時候的感覺,如出一轍。
現在每走一步,彷彿都有一柄利劍懸在頭頂釋放著,愈發強盛的威壓。
好傢伙,這座山果然不簡單。聞堅心中暗暗想到。
對於聞堅而言,雖然這股殺意確實存在,但並不影響他的每一步行動。
畢竟先有龍運護體,並且有著返虛級別的精神力等級。
目前的情況還不足以對他造成任何的實質的束縛。
但對於阿黛和明公子這樣的凡夫俗子不一樣了,這簡直是在刀山上行走。
明公子的心神逐漸恍惚,血淋淋的幻想出現在他的眼前。
山石草木化作一柄柄尖刀,向下躺著殷紅的鮮血。
上面掛著一個個熟悉的面孔。是自己那些因受到奸臣陷害而被株連的家人、管家、奴僕以及陪讀的丫鬟。
蒼涼、恐懼、悲哀,乃至於一種近乎於麻木的冷漠,但這股冷漠在明公子的心中帶來了一絲異樣的平靜。
他漸漸失去本該有的知覺,對寒冷的抵抗,以及對於身體疲倦的調節。
他像是沒有肉體一樣僵硬地走著。環顧四周,看著被掛在刀尖上的人們。
聞堅漸漸察覺到了身後的異樣。他察覺到那個本來尚有溫度的明公子。漸漸的變成了一句冰冷的……人。是的,人。並非是行屍走肉。至少思維尚在活躍。雖然。像是冰冷的字元在跳動。完全不同於常人,倒像是一個觀想眾生的苦行僧。
天吶,這種思想簡直就像是瘟疫,聞堅感嘆道。
此時,他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那有淨無垢羅漢種下的佛種,無意間發生了什麼樣的作用。
他甚至無法推知,這座山在高山草甸處莫名出現了肅殺之意,究竟是不是那羅漢有意為之?
然而,令他疑惑的是,這種肅殺絕不應當出現在佛教眾人的身上。有淨無垢羅漢沒有理由能夠佈置出這樣的情況。他並非掌管地獄的神明,實在是出乎意料。
終於,三人站在這座雪山的峰頂之上。天空彷彿失去了基本該有了蔚藍的顏色。大抵是這片小土地太過於高大了。
明公子身上披著聞堅從納物戒中取出的狐裘。他本就蒼白的臉龐,在雪光與日光的反對映下,顯得如同美玉一般動人而脆弱。
他的表情再也不像先前一樣帶著遠離家園、身在異鄉的侷促慌張。而是進入了一種。若苦若悲,若笑非笑的神奇境界。
“叮,檢測到人物——明遊揚,進入悟道狀態。”
聞堅若有所思。他大抵是入定了。
人的情感與與心智,不會因為一片莫名的環境而改變。或許出於某種契機。
這片帶有肅殺之氣的雪山觸發了佛種發生變動的條件。讓他進入了入定的狀態。
他在走的時候入定,在登山的時候入定。卻不知此時他心中觀想的是何物。
聞堅搖搖頭,看來佛教的勢力真是無孔不入。
指是,既然說君王不能修仙,此人身上竟然有龍運加身,又怎麼能入得了佛門的道呢?
聞堅頗為疑惑。
一旁系統卻說道,
“先前你在哪?惡人村莊。濫殺無辜之後,猶然能領悟佛道?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心地善良的小孩子呢?”
放屁,那些人都是該殺之人。聞堅暗暗腹誹,他更大的疑惑在於這座雪山究竟是什麼來頭,那羅漢來去匆匆,不像是能夠在這座山裡佈局的模樣。
不過臨走時植入的佛種,想必也有為現在情況坐準備的意圖。
他不無擔心的看向明公子,生怕這個好不容易能夠連線大寧龍運的傀儡被佛教的人給搶走。那樣的話,自己的支線任務又如何完成。
聞堅正思索著,突然聽見前方一聲大喝。
“來者和人,安敢闖入聖山!“
但見一修士駕馭金劍而起,威風凜凜,身披八卦神衣。這氣勢莫不是?文間感到一陣熟悉,這不就是當時而裝逼為自己,嗯?弄死的。慕容北辰身上的氣息嗎?看來應當是玉門中人。
“叮,上官天聖,引起初期修士。“
一個慕容北辰,一個上官天聖,這玉門宗人取名字還真是頗有品味呀。
嗯,聞堅暗暗腹誹道。
這修士不過是個引氣初期的雜魚。若是自己出手,自然能一招拿下。
只是他倒想看看。這佛種是不是隻能讓此人悟道,而能夠賦予其更多的力量呢?
聞堅暗暗退後一步,想要靜觀其變。
阿代見得如此,心中大急,連忙上前才要擋在明公子面前。
聞堅專要看著明公子的底細,或者說是這佛種的底細。
而且,這阿代若是死了,那有何人來陪著明公子?
自己肯定把他們送下山,就去大寧皇朝遊玩去了。
不會帶著這個拖油瓶。給他當全職保姆。
這樣看來,阿代是不能死,並且也不該擋在明公子的面前。
阿代,但察覺到一股無形的斥力將他狠狠的摁在了後面。
他本是一個心思靈巧的人,此時又怎能不知道是這個蒙面男子的作為呢?
他心中疑惑,但實在無可奈何。
不過,本就是陪著一個富家公子出遊的事情。
自己無非是想逃離大夏朝那片是非之地。或者說,作為失國之人,不願在生活在一起淪喪的故鄉。
確實也沒有必要為了這個曾經素不相識的人,拼死拼活。
阿代的頭腦中漸漸產生一股壓抑。為什麼自己當時會這樣義無反顧地擋在明公子的面前。這和他自己平時的性格似乎並不相符。
他看著明公子身上漸漸掀起的冷冽的金光,以及當時。那有淨無垢羅漢身邊的種種異象,加之以自己童年時、孩提時代時曾聽到的各種各樣玄之又玄的傳說。相道同大夏朝人講話時,一個儒生煞有介事的說著,子不語,怪力亂神。心中莫名一緊,冷汗從額頭上流淌下。
他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漸漸的被這種超乎尋常的力量所影響。
阿代只得苦笑一聲,本來想逃離大夏朝那片傷心之地。但卻可能又捲入到了一個更大的漩渦之中,枷鎖之中。
他側向看著那個蒙面的男子。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他看到蒙面男子眼角中的猙獰,以及近乎於殘忍的好奇。這樣的神色彷彿似曾相識。
“哦,原來是禿驢那邊的人。怎麼?要和我較量?較量嗎?“
道士神色倨傲,金色長劍之上殺氣更甚。
這股殺氣讓聞堅很快反應過來,是的,這就是這座山裡所透露出的殺氣,或者說,至少是依靠這座山所磨礪出來的殺氣。
當道士渾身的殺氣迸發出來,彷彿就像從山裡長出來一樣。
聞堅大致猜測著。這座山林殺氣並不是有淨無垢羅漢所為,而是可能出於某種原因而自然生成。
這小道士。再用這座山作為磨礪劍氣或者殺氣的。磨刀石,從而幫助自己修煉。
但若僅僅是一個修煉場所,這個道士的反應未免有些過於激動了
聞堅思索著那個年輕道士的言語。
他察覺到。在這個道士的話語中,他似乎是抗拒別人進入這片地區的,或者說,甚至是抗拒外人進入大寧皇朝的領土。彷彿,這裡有什麼值得覬覦的東西?
自己所想要的是大明皇朝的龍運。那麼,佛道兩教所想要的又是什麼呢?
現在聞堅知道,僅僅憑著大夏朝一個彈丸之地。很難,或者說是幾乎不可能成為大寧皇朝亂世這個棋盤上的棋手。他微微眯縫著眼,期待著明公子可能的動作。
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