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輝發了一張發票到朱慄的郵箱，需要走一下付款流程。
“阿慄，這是之前買材料的發票，之前付過50%，你可以去查一下單子，這一批材料質量不合格，退了一部分，現在是餘款結算發票，你趕緊走流程付一下。”
“結算憑證之類的有嘛？”朱慄看了一下上一筆付款，已經是3個月以前了。每次收到發票，助理都會仔細詢問發票有無其他憑證，畢竟張明遠可是細節大師，每一筆付款都會前因後果核查一遍的人。
隨後李俊輝把整個過程的檔案，以及結算說明等材料都發給朱慄。朱慄把材料的問題全部梳理一遍，並按照財務部的付款流程把所有材料都準備好，然後拿去找各個部門負責人簽字。
其他人都寫同意或者無異議，最後流程是石文韜、陸凌彪和張明遠。朱慄敲開倆人辦公室，石文韜盤腿坐在地上，陸凌彪則是平躺在地上，右腿搭在左腿上，二郎腿翹著，一邊刷手機一邊搖晃著右小腿，怡然自得，撐起頭來，見著是朱慄便停止搖晃。
“什麼風竟把我們的女賭俠吹來了。”石文韜依然坐在地上，戲謔道。
“付款的風了，正好你倆都在，籤一下字。”朱慄和他們已經熟悉了，自然不拘著說話。
“哼~這個材料真的是，買來好多都用不了！浪費錢！現在還付什麼錢啊。”石文韜看著付款材料吐槽道。
朱慄怔住瞭解釋道：“據我瞭解到，這批材料確實質量不過關，但不合格的都已經退回去了，這是餘款結算，後面有結算證明。”
石文韜隨便翻了翻材料，也沒仔細看，不屑地簽了個批語：建議商務部採購材料時注意材料品質，以防浪費財力物力和時間。簽完直接遞給陸凌彪。
“哼，這樣的事李俊輝又不是第一次幹了。”陸凌彪坐起來在上面寫了個差不多意思的批語：注意供應商的選擇和材料的質量。然後遞給朱慄。
朱慄沒有直接去找張明遠簽字，而是先回到辦公室。為了能更加清晰瞭解這筆材料付款全過程，她再將上一次付款材料列印了一份附在一起。凌虎曾經告訴她，陸凌彪和石文韜老是拿李俊輝開涮，具體原因是什麼呢？今天的場面更加明顯了，而且當著其下屬的面直呼其名，不留情面地吐槽。朱慄也是見過陸凌彪平時為人處事、待人接物，確實偶爾行為乖張跋扈，但是也有章法，在處理業主、監理的關係上得心應手，為什麼唯獨對李俊輝……讓朱慄充滿疑惑。
“曉楠，我發現陸總和石總好像對李總很不滿。”朱慄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壓低聲音問王曉楠。
“害，都習慣了，這裡是哪裡啊，莫羅瓦利啊，李總做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王曉楠說話瞬間帶著火氣，這跟他平時平靜少言的形象大相徑庭，“大概就是覺得我們商務部天天坐辦公室過好日子，而他們天天跑現場累死累活唄。”
朱慄的前任東家是製造業，以生產為主，相對於行政管理人員來說，生產人員自然說話硬氣，也有話語權。但是這樣不留情面地吐槽肯定有更深層次的原因。朱慄還在思索著，王曉楠繼續說道：
“專案部人手不夠，所以什麼事情都往商務部塞，材料部有時候涉及到大宗物資採購就算了，連什麼報銷流程、人員招聘、行政物資採購之類的雜活都往商務部扔，本來莫羅瓦利資源就匱乏，我們商務部已經很努力去想辦法拓寬渠道了，雅加達這些城市天天去跑，但是隻要出點小問題，他們就各種不滿。人人都可以指著李總罵。”
原來是這樣，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其實也沒必要吹毛求疵，應該有導火索才導致現在這種情況發生的，便引導王曉楠看看知不知道具體原因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啊，我就說嘛，李總一看就是心地善良，和顏悅色之人……”
沒等朱慄說完，王曉楠便打斷她的話：“李總人這麼好，當然是工作上的事情，誰一天無所事事抓住其他莫名其妙的事情不放呢。”
“嗯~”朱慄應了一聲便拿上材料付款流程還有Ani的勞務付款流程去找張明遠一併簽字了。
找幾個領導之前，朱慄都習慣性看看他們的拖鞋在不在門口，如果在的話，就說明人在。朝著張明遠辦公室定睛一看，陸凌彪、石文韜還有凌虎的鞋子都在，這種情況朱慄是不會去湊熱鬧的。便蹲下逗貓，盧比正在花壇裡面打滾，估計是凌虎過來找領導抱過來的。盧比這傻貓，一根雜草它都能玩得起勁，朱慄一停下，炯炯有神的眼睛圓溜溜地瞪住朱慄手中的草，期待著朱慄逗它。
正在興頭上，背後一陣聲音傳過來：“喲，這不是女賭神嘛。”看到朱慄手中的簽字單，大致知曉朱慄的意圖，“你要簽字的話直接進去好了呀。”
朱慄轉頭髮現凌虎正在穿鞋子，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壓低聲音說道：“小點聲，這麼多人在裡面呢，我可不想進去接受審判。”
正準備逃的時候，張明遠的聲音從辦公室裡面傳出來：“是朱慄嘛，直接進來好了。”
朱慄心如死灰地看著凌虎，關鍵凌虎還矯揉造作、故意挑逗地做出貴婦般的姿態：“快去吧，哈哈哈哈。”朱慄內心獨白：等我出來一定將你大卸八塊。
朱慄走進張明遠辦公室，看見陸凌彪竟橫躺在長形沙發上，由於身體比較長，雙腳懸空搭在沙發的另外一邊，正對著張明遠的辦公桌，石文韜也斜躺在單人沙發上，見朱慄進來了也紋絲不動，不免心中感嘆道：“這人真是囂張啊，這四捨五入也算作對張明遠的不尊重了吧。關係到底是怎麼鐵，這都是一把手哇，謙卑有禮最好，況且還當著普通員工的面兒……”儘管這樣，朱慄還是落落大方地把簽字單遞給了張明遠：
“張經理，這兩份單子麻煩您簽字。一份是材料採購費用尾款，另外一份Ani這邊上個月的勞務費。”
張明遠看了一眼單子，問道：“這筆材料費不是付過了嘛。我記得……好像兩個月前吧。”
朱慄剛準備解釋就被陸凌彪打斷：“你忘啦，這是上一批材料尾款，不是退回了一批不能使用的嘛。”
“後面談妥了嘛？退了多少錢？”張明遠繼續問道。
朱慄腦子飛速旋轉，上一筆付的50%，減掉這次要付的錢不就是退的錢嘛？：“具體是李總談的，後面附有結算單，你可以看一下，具體過程如果你有不清楚的地方我可以打個電話給李總，讓李總親自跟您解釋？”
“沒事，好像之前跟我彙報過，我忘了。”
“之前費用付款都是要扣除PPH的，為什麼這次不用扣啊。”張明遠拿著手中的鋼筆指著付款明細問道。
前面的問題就算了，後面的問題明顯是財務問題，朱慄心想，這是有意考我，為難我？幸好之前留了心眼，問了財務王敬書。
“嗯，這個問題我諮詢過王敬書了，他說這是材料、物資類付款，不需要扣除PPH，印尼稅務具體規定如果您感興趣的話我讓王敬書整理出來給你？後續如果我本職工作完成，有空的話也會多瞭解這方面的知識。”
連續兩個問題的回答得滴水不漏，陸凌彪在一旁忍住不笑。膽子心細，頭腦靈活，朱慄這人有兩把刷子，這要換作是別人早就支支吾吾答不上來，或者慌里慌張，不著邊際。
張明遠一頁一頁地將資料和金額核對清楚了才簽字。簽字的時候看到陸凌彪和石文韜的評語：“陸總和石總的建議你看到了嘛，對商務部的要求很高啊。”
朱慄笑笑沒接話，心想，工作這件事作為專案部專案經理也是看在眼裡的，每個人心中都應該有一把稱，我一個新人才不會自投羅網，陷入你說話的陷阱裡，少說話多做事。
“Ani每個月在我們這裡掙不少啊。”張明遠拿著Ani勞務費的單據，在電腦上將印尼盾金額換算成人民幣，約10萬人民幣左右，若有所思的說道，“關鍵是我們每個月還得給她發工資。”
石文韜接著張明遠的話說道：“是啊，她公司這麼多員工在我們這兒，每個月掙不少錢呢，還有在園區其他地方的生意。”
因為這是第一個月接觸到Ani這邊的勞務付款，其中細節朱慄還不知情，這麼一聽怎麼覺得酸溜溜的？專案部需要這些工人，所以理所應當付人家勞務費，Ani每天奔波於專案部的事情，而且還要給專案部提供資源和渠道，專案部群裡也是時常呼叫Ani，做翻譯，做商務渠道，難道不應該給工資？
“是啊，她在園區還有其他生意，經常都看不到她人。”聽完張明遠的話，朱慄才明白原來原因出自這裡。
Ani的勞務費每一筆都有相應的合同，張明遠一條一條地將明細核對無誤之後，才簽字遞給朱慄。
“如果各位領導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去忙了。”
三人都不約而同看著朱慄出門，眼神裡有肯定，有欣賞，也有喜歡。
朱慄關上門穿鞋子轉身要走的時候，偶然聽到張明遠的話：“所以我覺得Ani的工資是不是不應該支付，她只是相當於合作商而已。”
據朱慄瞭解，Ani雖然偶爾會去辦自己的事情，但是大部分都在給專案部處理工作，因為Ani人脈廣，做事聰明靈活，所以專案部同事一遇到問題就找Ani，經常為了專案部的工作，連夜開車八九個小時去大城鎮採購物資。況且Ani的工資也就跟普通翻譯的一樣高，在其位謀其職，居廟堂之高，卻只看腳下？
回到辦公室，朱慄走到王曉楠的旁邊壓低聲音把剛剛的聽聞都描述了一遍，王曉楠冷笑道：“哼~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Ani在商務部幹了多少事情，專案部、商務部都離不開Ani。”
這時，工程部的鄭達過來找王曉楠：“Ani去哪兒了，我覺得你們得管管Ani了，老是找不到人也聯絡不上。”
正在氣頭上地王曉楠回懟道：“她不是去肯達裡和賢哥採購材料去了嘛，現在估計開車在路上呢，這裡訊號這麼差不知道的嘛。怎麼大家都這麼需要她，又不滿意她呢。”
鄭達知道觸黴頭了，笑著說：“這不是在問你們嘛。”
王曉楠也沒有接他的話，鄭達自覺沒去，自顧自離開了。
這一幕被朱慄看在眼裡，瞬間覺得王曉楠的形象高大偉岸起來，在李俊輝不在的時候挺身而出，為自己部門的人仗義執言、極力護短的樣子令朱慄十分欽佩。
朱慄嘆氣：“李總什麼時候回來啊？”
“啊，你還不知道？”王曉楠想到李總確實沒通知大家他的回程，“今天我給李總打電話的時候他提了一嘴，說這兩天就要回來了。”
“是嗎。”朱慄興高采烈地給李俊輝發訊息。
“李總，我聽曉楠說你這兩天要回來了，你可趕緊回來救救孩子吧。”
“馬上就回來了。”李俊輝也知道，商務部的工作瑣碎且繁雜，朱慄他們平時也遇上了不少問題。“給你們多帶點零食。”
終於要見到李俊輝了，朱慄畢業前跟李俊輝就聯絡上了，還透過兩次影片，覺得李俊輝為人憨厚老實，處事和善，但是朱慄到了印尼需要按照當地政策去另外一個城市，美娜多隔離，隔離完準備到專案部的前一天，李俊輝著急著就出差去了雅加達，剛好跟朱慄錯開，一直到今天。原本想著李俊輝在的話，有個稍微熟悉的人罩著她可能會輕鬆不少，結果……
朱慄長舒一口氣，終於能見到李總了，終於有人罩著了，嗚嗚嗚，猛女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