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辛夷和顧南星趕到扶桑樹下的時候，鴻鵠正在睡覺。

他們一起飛身上樹，向鴻鵠行禮，顧南星喊道：“前輩，在下無意打擾您休息，但關乎生命大事，只能叨擾。”

假寐的鴻鵠掀起一張眼皮，看了他倆一眼：“何事？”

顧南星看了一眼它鳳翎下的黑刀，諂諛道：“您這把黑刀可否給我們？”

閉眼的鴻鵠倏地睜開眼睛，翅膀一掃，將黑刀收了起來，拒絕：“不。”

一天天，總有人覬覦它的東西。

鴻鵠不爽的起身，飛向空中。

這一變化，看呆了白辛夷，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出聲道：“前輩，這刀對我真的很重要，求您忍痛割愛，您若有別的喜歡的東西，你告訴我，我與你交換如何？”

鴻鵠聽見他的聲音，還是不理，自顧自舒展筋骨。

它耗得起，白辛夷不行。

他擰著眉，眸中一片焦急。

顧南星是知道鴻鵠的脾氣的，他拍了拍白辛夷的肩膀，對他搖了搖頭：“莫急。”

兩人站在樹上等了半個多時辰，鴻鵠才慢悠悠的飛回樹上。

看見兩人還沒走，眉上的羽毛抖了抖，煩躁的吐槽：“你們可真是麻煩。”

“前輩，我們是真的沒有辦法，如今唯一能救人的東西就在您身上，還請你幫幫忙。”擔心鴻鵠再次拒絕，顧南星靠著白辛夷的肩膀，露出悲痛神情：“我那可憐的師侄女，還那麼小，還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就要死了，我這個做師叔的，實在是痛心。”

鴻鵠還是冷冷的看著他們。

它是神獸，不懂人類的感情，它只知道這兩個人是來要它的寶貝的。

眼看這招不行，顧南星話音一轉：“當初我為了救您，在我這個師侄女身上取了不少稚子血，她硬是一聲沒吭，這麼好的人，就要死了，鴻鵠前輩，您怎麼能忍心不救她呢！！！”

......

鴻鵠又不是傻，怎麼會聽不出來他是故意這麼說的。

知恩不圖報這種事它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但這黑刀是它費了很大力氣才從無盡淵帶回來，要它這麼輕易給出去，它又心有不甘。

鴻鵠眼珠轉了轉後，琢磨幾息後，道：“給你們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們得拿一件東西來換。”

鴻鵠鬆口，他們哪有拒絕的道理。

白辛夷：“敢問前輩，是何物？”

“鳳凰骨。”

白辛夷與顧南星對視一眼，這鳳凰早就滅絕了，他們要去哪兒找鳳凰骨。

這鴻鵠莫不是為難他們？

鴻鵠當然不是為難他們，說完鳳凰骨後，它的翅膀在二人面前一點，一張地圖出現在二人面前。

“這是一個秘境，鳳凰骨就在其中，你們待秘境開啟之後，進去將鳳凰骨取回來給我。”

白辛夷看向地圖，其中地勢複雜，叢林深處有一標紅，應該就是鳳凰骨所在。

他不由得好奇：“這秘境何時開啟？”

鴻鵠閉上眼睛算了算：“應該是兩月之後。”

兩月時間，還早。

白辛夷抬頭看向鴻鵠，與之約定：“你將黑刀給我，兩月之後，我替你取鳳凰骨。”

口頭約定在鴻鵠這裡可做不得數。

它道：“你過來。”

白辛夷不明所以，還是依言走上前。

鴻鵠將喙點在白辛夷額頭上，一道紅色靈氣縈繞著相觸之處，字影在其中若隱若現，片刻後，鴻鵠鬆開白辛夷。

“好了。”

這是它們鳳族的立誓，若是白辛夷違背諾言，就會遭其反噬。

白辛夷無所謂，他更在乎的是將白茯苓救活，幾乎是在鴻鵠離開的瞬間，他就開口：“現在可否將黑刀給我了？”

誓言既定，鴻鵠也沒有再為難他的必要。

翅膀一揮，將黑刀甩了過來。

白辛夷抬手接住黑刀，下一瞬，他定在原地。

四周的天忽然就變成一片黑色，一聲微弱的呼喊出現在他背後響起，他轉身一看，卻什麼都沒有。

正當他奇怪的時候，聲音又在他頭上響起，他不禁仰頭，看清頭上的東西后，他瞳孔一顫，手中佩劍出竅揮向頭上的鬼影。

鬼影一打就散。

白辛夷卻如墜進了湖底，全身冰冷。

因為，他的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鬼影。

有人在問他：

“你就是天下最厲害的劍修嗎？”

“你的劍怎麼斬不斷我們？”

也有人在哭：

“大人救救我，我不想在這裡，我想回家。”

“阿孃，我好想你，好想你..”

還有人在罵：

“天下修士皆是傻子，只知道爭奪那些沒用的名利！！！”

譏笑，慘叫，此起彼伏，吵得他腦袋生疼。

白辛夷吐了口氣，念起清心咒。

他知道這些都是幻境。

這時，一隻手挽上他的胳膊，白茯苓雙眼含淚的問他：“哥哥，你怎麼不來救我呢？我好疼啊！”

另一邊的胳膊也被人拉住，白辛夷轉頭，對上楚鈴兒的目光，她的嘴角滲著血，悲慘慼戚：“幫你救了茯苓，我就要死了。”

白辛夷的清心咒一斷，兩個人就如惡鬼一般，張開血盆大口，咬向他的脖頸。

一聲鳳啼從天而降，破開黑暗，掃蕩惡靈。

白辛夷倏地睜眼，他心有餘悸的晃了晃眼。

“這刀不是你們能駕馭的，你確定要拿回去？”

鴻鵠看著白辛夷，心中嫌棄，這心性還不如上次那個女人。

不管這刀是什麼樣，總要拿回去一試。

白辛夷緩過神後，向鴻鵠道謝：“多謝前輩，這刀確實邪性，不過我們還是要試一試。”

見他堅持，鴻鵠也不說了，朝黑刀吐了一口靈氣：“去吧。”

黑刀被鴻鵠的靈氣壓制住，光澤黯淡了許多。

白辛夷將它收好，朝著鴻鵠行了一禮，轉頭對顧南星道：“顧叔，我們回去吧。”

他們在鴻鵠這裡耽誤了不少時間，這會兒約定的一個時辰已經快到了。

白辛夷與顧南星馬不停蹄的往回趕。

*

顧白青久不見他們回來，心中焦急不已，開口對著楚鈴兒道：“我去看看。”

他話音剛落，就感覺一陣靈力動盪，白辛夷和顧南星出現在眾人面前。

“你們回來了，可拿到刀了？”

白辛夷朝眾人點點頭，後看向一直在背對著他的楚鈴兒，幻境中楚鈴兒嘴角滲血的場景還停留在他腦海中，他雖然救白茯苓親切，卻也不是什麼都不懂。

從他們回來楚鈴兒就感受到了，只是在那一瞬間，魘氣又在躁動，這次與之前不一樣，像是生命受到威脅時的恐嚇。

如果楚鈴兒猜的不錯，這魘氣害怕的是風華。

想到這兒，她轉身看向白辛夷。

白辛夷穩站在地上，白衣上沾染了一些塵土，深幽冷謐的眼瞳中此刻藏著一絲焦躁。

他在擔心自已。

楚鈴兒知道，但她不想解釋。

她右手向前一握，風華從白辛夷身上穩當的落在她手裡。

風華因為被鴻鵠的靈力壓制，在她手中懨懨的，猶如死魚打挺般翻了翻，催促她快點解開附在它身上的靈氣。

它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幹一場。

楚鈴兒沒有立即就動手，而是抬頭看向在場的人，最後目光落在顧南星身上：“我的方法與常人不同，諸位在此怕是會影響到我，所以除了顧宗主，諸位都退到山下如何？”

眾人面色各異，互相對視一眼。

眼看顧白青要說話，楚鈴兒開口打斷：“記得我跟你說的話。”

楚鈴兒說過，不要讓任何人靠近她。

顧白青擔心的話吞回嗓子裡，道：“好。”

別人楚鈴兒都不擔心，唯有一人，她看向白辛夷，保證道：“我會將她救回來的，你也下山去等著好嗎？”

白辛夷此刻腦中一片混亂，他不知道楚鈴兒是否真的能夠將白茯苓救回來，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傷害到楚鈴兒，他就像沒有感情的屍體一樣，只能等著她創造一個奇蹟。

在此之前，他會做好自已該做的一切。

他啞聲道：“好，我去山下等你....你千萬小心。”

白辛夷都答應了，眾人更沒有拒絕的理由。

看著所有人都離開寒洞後，顧南星看著楚鈴兒，問：“楚姑娘打算如何救治？”

想要救治白茯苓，必須先將她身上的魘氣壓制下去。

楚鈴兒看著魘氣，將風華往空中一拋，風華順應她的想法穩在白茯苓胸口上方，這時楚鈴兒雙指併攏，在虛空中畫出一道符咒，再將符咒打在風華身上。

瞬間空氣動盪，風華身上的靈氣一掃而空，漫天魔氣朝著魘氣而去，它們就像兩股水火不容的氣息，一見面就撕咬起來。

風華把白茯苓身上漫出來的魘氣消化還要一段時間，楚鈴兒抽這空檔看向顧南星，道：“顧宗主，你可知為何我單單留下你一人？”

顧南星：“？”

“顧宗主既然是醫宗宗主，肯定也知道你們後山乃是一片靈脈吧？”

畢竟是奪人靈脈這種事，楚鈴兒覺得還是要知會一聲。

在聽見靈脈的瞬間，顧南星臉色就變了。

他們醫宗世世代代依靠這靈脈而活，這靈脈可以說是他們醫宗的立宗根本，楚鈴兒是如何得知，她現在問起....

顧南星警惕目光驟然掃在楚鈴兒身上：“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楚鈴兒也懶得與他再繞圈子，正聲道：“我要你們一半靈脈。”

“什麼！！？”顧南星眼中戾氣一閃：“你可知道一半靈脈意味著什麼？”

楚鈴兒當然知道，如今世界剩餘靈脈寥寥無幾，對於修士而言一半靈脈或可養出一個金丹修士，而對於他們醫宗，一半靈脈可養出數萬種珍惜藥草。

但現在除了用靈脈，沒有他法。

到底是他們的靈脈，楚鈴兒便將選擇權交給他：“想要救白茯苓，非一半靈脈不可救，這靈脈可以再生，人死了就回不來了，如何抉擇，但憑您選擇。”

楚鈴兒這句話最後幾個字極其清晰，一股針刺般的強烈冰冷氣場從她身上迸發出來。

顧南星咬緊牙關，仔細斟酌起來。

他看得出來，楚鈴兒是真的想要救人，但這一半靈脈，實在是有些讓人難以接受。

靈脈不是他一個人的靈脈，是他們醫宗先祖費了很大功夫尋來的。

失去一半靈脈，那這幾十年內，甚至幾百年，後山的藥材都不會再生長。

難道真的要為一個人，毀掉幾百甚至上千人的救命藥材？

顧南星做不了這個決定。

楚鈴兒看他一臉糾結之色，開始催促：“顧宗主，您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聞言顧南卿掃了她一眼，愈發苦惱。

畢竟是靈脈，楚鈴兒想著也不能太小氣，於是說道：“這樣吧，我也不白拿你的靈脈，日後若是還有人中了魘氣，我可以幫你一次。”

這魘氣如今無人能解，這承諾很是珍貴。

顧南星也是醫師，怎麼會不想救人，只是他身為醫宗宗主，考慮的會比旁人多一點。

其實楚鈴兒不提出這個條件，他最後也會答應。

只是楚鈴兒這句話，給了他一個答應的理由，讓他回宗後有個交代。

他轉過頭看著白茯苓身上漸漸淡去的魘氣，出聲應下：“我可以讓你拿走一半靈脈，只望姑娘信守承諾。”

只要她恢復修為，這點魘氣算不得什麼。

楚鈴兒勾了勾唇：“好，那麼現在，還請顧宗主下山等候，記著這段時間不要讓任何人上山。”

顧南星皺眉：“你一個人當真能行？”

不怪顧南星懷疑她，他與魘氣打了這麼久的交道，深知其中厲害，上次楚鈴兒雖然壓制住魘氣，人也沒好到哪兒去。

楚鈴兒以為，白茯苓身上越來越淡的魘氣就是最好的證明。

奈何他們不肯相信。

多說無益，楚鈴兒頭未回：“顧宗主不如快點下山，為白茯苓多爭取一些時間。”

顧南星見她肯定，嘆了口氣：“既如此，便祝姑娘好運。”

顧南星走後，風華也將白茯苓身上的魘氣消化的差不多，已經能看見白茯苓人了。

她的狀態比上次看起來還不好。

肌膚之下皆是魘氣翻湧。

楚鈴兒收回風華走上前，將她抱起來，飛身出了寒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