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話沒套成,還把人氣走了。
楚鈴兒無奈的搖頭,真沒勁。
顧白青看了看轉身離開的小五,又看了看楚鈴兒。他是真的很迷茫,自已就出來看個賞花節,怎麼突然發展成這樣。
西門連蓉的威脅還歷歷在目,他不由的往最壞處想。
越想他就越害怕,萬一西門連蓉真的想要他們的命怎麼辦,他還小呢,還沒成親呢,他還沒有成為讓父親滿意的醫師呢。
顧白青想到深處,悲從中來,咬著唇,忍著想哭的情緒,轉頭問楚鈴兒:“辛夷哥哥會來救我們的....對不對?”
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躺在搖椅上,愜意到晃腳的人。
他記得他們是被抓了吧?
這人怎麼像是到了自已家一樣!?
楚鈴兒一來就相中了身下的躺椅,竹製的躺椅墊著獸毛,一看就會覺得躺著很舒服,她一躺下,果不其然,走了半天的疲憊都消失不見。
舒服的她只想喟嘆一聲。
這時聽見顧白青的聲音,她眼睛未睜答道:“應該會。”
白辛夷一直在暗中跟著小五,雖然不知道小五用什麼法子脫身的,但只要他人沒在白辛夷面前死了,白辛夷就一定會找到他。
只要白辛夷找到小五,發現她們被抓是遲早的事。
顧白青不知道她心裡想的這些,光是聽見她這句模稜兩可的話,心就涼了半截。
他走過去走過來,腦子飛速運轉,忽然想到什麼,湊到楚鈴兒椅邊,對楚鈴兒道:“楚姐姐,要不我們先逃走吧。”
楚鈴兒掀起眸子看著他,細聲解釋道:“這院子有陣法,我們一動就會被發現的。”
顧白青當然知道,他們醫宗不是隻教醫理的。
他四處望了望,從懷裡摸出兩張符咒,雖然沒人,還是特意放低了聲音:“我有傳送符,咱們可以直接傳送出去。”
這可是他爹給他的高階傳送符,別說這小小的陣法,就算是兩個元嬰高手,他也能逃走。
只是露出一角,也能感受到符篆上磅礴的靈力。
楚鈴兒蹭得起身,對上顧白青期待的眼神。
四目相對之後,楚鈴兒又一下躺了回去。
“我們不能走,我們要是走了,就不知道他們背後在搞什麼鬼。”
白辛夷他們辛辛苦苦查了這麼久,好不容易他們主動露出狐狸尾巴,放過這個機會太可惜了。
而且他們明顯是衝著自已來的,楚鈴兒很想知道他們要做什麼。
至於顧白青,他是醫宗少宗主,把他一起抓來應該只是想多個籌碼。
楚鈴兒側眸看著顧白青,很有良心的安撫道:“他們要是想殺我們早就動手了,留著我們肯定有別的用處,你別怕,要是不行,最後我們再用傳送符跑。”
顧白青本來是怕的,但想起身上有傳送符後就不怕了,而且楚鈴兒說的在理,那些人要是真的想殺他們早就殺了。
畢竟他是醫宗少宗主,該有的氣勢不能掉。
他挺直胸膛,應聲道:“行,就聽你的。”
兩人在這裡一待就是一下午。
本來就是想去吃飯的,到現在也沒吃上。
楚鈴兒辟穀了還能堅持,顧白青不行,餓得頭暈眼花,喊爹喊娘。
結果喊了半天都沒人來。
楚鈴兒看不下,走到陣法處,故意用靈力破陣。
但奇怪的是,並沒有人來。
楚鈴兒以為是自已沒找對地方,又換了一處破陣。
這次有反應,院內一陣波光粼粼,院門種的花卉漸漸融化,融到一半忽然停住,一道人影從遠處愈來愈近。
楚鈴兒眯了眯眼睛,有點懷疑自已眼花了。
“大師?”
來人竟然是一進賞花街就消失不見的道元子。
道元子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慢悠悠走過來,像是在自家花園閒庭信步。
走到楚鈴兒面前後,問:“你們沒事吧?”
楚鈴兒搖了搖頭道無事,她想知道怎麼進來的人是道元子。
道元子:“我一直在二位身後跟著,看見你們被帶走,就跟了上來,只是貧僧對陣法不算精通,又擔心將那二人引了回來,就一直在外面等著。剛剛看見陣法鬆動,以為你們出了什麼事,方才進來。”
一路上楚鈴兒都沒有感覺他的存在,還以為他去別的地方了,原來一直跟著他們,小五和西門蓮蓉也沒發現他。
楚鈴兒暗忖:能拿著三十六卦的人果然非同一般。
顧白青就沒想這麼多了,一見道元子就問他有沒有吃的,得知否定答案後,癟了癟嘴,又問楚鈴兒:“大師都來救我們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楚鈴兒萬萬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是個受不得餓的人。
她堅定的搖頭,告訴他:“不行!”
無視他不滿控訴的目光,楚鈴兒又對道元子說:“大師,還請你先離開,將我們被抓的事告訴白辛夷他們。”
道元子七竅玲瓏心,楚鈴兒一說,他便猜到楚鈴兒要做什麼。
“好,你們萬事小心。”
道元子話音剛落就向身後,像是感受到了什麼,瞬間消失不見。
道元子前腳剛走,小五跟著就來了。
他臉色難看,目光一寸一寸掃視院子,確定沒人後,才不爽的開口:“你又在鬧什麼?這陣法你們破不掉的。”
見他沒發現道元子進來過,楚鈴兒暗舒一口氣。
下一秒,臉色一變,冷聲道:“我知道我們破不了,我又不是為了破陣!”
“那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楚鈴兒幾乎是喊出聲:“你們就是這麼待客的,這麼久了什麼吃的都不給,想餓死我們是吧?”
“....”
一般修士都早早辟穀,小五還真沒想到這點。
他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
再次歸來時,手上多了一盤糕點。
他將糕點遞給楚鈴兒,並且警告道:“給我老老實實待著,別耍花樣。”
有了吃的,顧白青才懶得跟他鬧,拿起糕點就往嘴裡送,楚鈴兒本想讓他看看有沒有毒,又想到他一個醫宗少宗主不至於連這都看不出來,便讓他自已吃了。
自已則躺在一邊,等。
他們抓自已上門,總有需要她的時候。
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日入夜。
西門蓮蓉帶著一女子來了院子。
那女子不是菀娘。
她紅唇濃顏,一身黑裙,手腕戴著一串金鐲子,每一步都走的分外妖嬈。
西門連蓉叫她:“風大人。”
顧白青原本坐在楚鈴兒旁邊,一見來人立馬蹦了起來。看著兩人愈來愈近,認出那人,張著嘴輕呼:“風蟬衣?”
聽見聲音,那女子嫣然一笑,道:“少宗主近日可好?”
她本就生的美,眉眼彎彎加上輕聲細語,讓人泛起一身雞皮疙瘩。
顧白青抖了抖,雙手抱胸,冷哼一聲:“不勞你關心。”
說著皺了皺眉頭,冷聲質問:“你怎麼在這兒,你又想做什麼壞事?”
“你這可冤枉奴家了。”風蟬衣翹著蘭花指,捂嘴害羞一笑:“奴家前來是受蓮蓉公子的邀約,可不是奴家主動要來的噢~”
她的一顰一笑,一扭一動,在她那張臉的襯托下,顯得別有一番風味,細聲細語像是在人心底撒嬌一般。
在她面前的若是一個尋常男子,怕早就淪陷。
楚鈴兒不由好奇:“她是誰?”
顧白青抽空看她一眼解釋道:“她就是我之前說過的毒醫,她之前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修真界容不得她,她就墮了魔道,如今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魔頭。”
“少宗主怎麼可以如此說奴家~”
顧白青的聲音不大不小,風蟬衣聽到他的介紹後,頗為委屈:“奴家可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奴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救人~”
她是毒醫,用的法子與正常人確實不一樣,可目的是一樣的。
只有能救人還分法子嘛,再說,有些醫宗救不了的人還得靠她們來救呢。
“荒謬!”
這話在顧白青聽來就是強詞奪理,為了救一個人,去害千百人的生命,這怎麼能稱為救人。
“少宗主真過分。”風蟬衣摸著手上的蔻丹,傷心的垂下眸子:“你們可以救人,我就不行,當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倘若真的可以,就不會有毒醫與醫宗之分。
顧白青懶得與她再爭辯,只問:“你來這裡幹什麼,我們可不需要你救。”
這話惹得風蟬衣哈哈大笑。
笑夠了,她用衣袖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笑道:“少宗主可真會開玩笑,有您在這兒,當然不需要我救人,我呀,只是來看看我的藥材的。”
說到最後三個字時,她將視線移到楚鈴兒身上。
打量幾眼後,感嘆:“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藥材。”
從進院子就沒說過話的西門蓮蓉,在聽見這話後,眼睛亮了亮,一臉欣喜問風蟬衣:“那風大人準備何時行醫?”
“這個嘛~”風蟬衣頓了一下,一副你該明白的意味:“那就看連蓉大人的東西什麼時候備齊了。”
西門蓮蓉臉色忽變,絲毫不在乎楚鈴兒二人在場,看風蟬衣的表情充滿討好:“風大人能不能先行醫,據點被他們毀了,剩下的貨現在被我大哥的手下看著,我現在暫時沒辦法湊到那麼多。”
風蟬衣臉色不變,笑吟吟拒絕:“連蓉公子,咱們做買賣的自然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斷沒有先交貨後拿錢的道理呀~”
“風大人,咱們也不是第一次交易了,你該信的過我,現在我大哥查的緊,等這陣風聲過了,我再將貨補上,如何?”
兩人的對話像是打啞謎,楚鈴兒卻是清楚,他們口中的貨,就是她和白辛夷在山洞發現的人血酒罈。
風蟬衣嘆了口氣,看向西門蓮蓉的眼神很是不贊同。
她出口暗示:“連蓉公子,這賞花節那麼多人,就算丟一兩個也沒人會在意,而且你這小院,很隱秘的。”
這話的意思,就是沒得商量了。
西門蓮蓉斂下眸子。
他心知這魔修不是好糊弄的,想要她出手,就必須按照他說的做。
心裡再惱怒,但有求於人,只能忍著脾氣,好聲好氣賠笑道:“好,我這就去辦,勞煩風大人在此等候。”
風蟬衣朝他揮揮手。
等西門蓮蓉離開後,風蟬衣在院內轉了一圈,一眼相中楚鈴兒躺過的搖椅。她將搖椅上的獸毛掀開,換上自帶的上等狐狸毛。
她側躺著,手撐著腦袋,曼妙身姿展現人前,裙襬下白皙的腳踝若隱若現,隨便一抬頭,萬種風情。
顧白青怒斥:“傷風敗俗!”
她‘噗嗤’笑出聲:“這就傷風敗俗了,少宗主莫不是個雛兒?”
顧白青的臉倏地紅了,他瞪著眼睛,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最後氣的捏成拳頭,怒道:“你這人簡直不知廉恥!!”
風蟬衣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從來別人都是罵她作惡多端,惡貫滿盈,喪盡天良,還是第一次有人罵她不知廉恥。
她不由得來了興趣,柔柔道:“少宗主怎麼可以這麼說奴家~奴家只是躺在椅子上,又不是爬你的床。而且呀,奴家覺得,要是奴家真的爬了少宗主的床,少宗主定會好好疼惜奴家,讓奴家再不知廉恥些~”
她一句話幾個彎,字字勾人心癢。
顧白青出生在醫宗,日日學習孝悌忠信禮義廉恥,行房之事大家都是閉口不談,偶爾涉及到這方面,也會謹慎用詞,從來不會像風蟬衣一樣,如此大膽說出口。
他張嘴想要訓斥,可說來說去就是那句不知廉恥。
他一個十來歲沒經歷人事的小娃娃,又怎麼能說的過風蟬衣一個風流浪客。
幾句之後,他就氣的想要動手。
君子,抬手不打無娘子。
最後,他只能氣沖沖的走到角落,蹲下,生悶氣。
顧白青被氣走後,風蟬衣笑吟吟的望著楚鈴兒。
看著看著,她吸了一口氣,感受了一下,忽然皺眉,一臉奇怪:“你身上有種熟悉的味道,你,也是魔族中人?”
“不對。”楚鈴兒還沒回答,她閉眼又感受了一會兒,接著自我反駁:“這味道有幾分相似,卻又不一樣。”
“什麼味道?”楚鈴兒好奇。
風蟬衣眨了眨眼,像是陷入情愛的女子想到心上人一樣,表情變得十分繾綣:“他身上的味道。”
“他是誰?”楚鈴兒再問。
風蟬衣不答了,她起身走近楚鈴兒,圍著楚鈴兒走了一圈,視線最後落在她的眼睛上:“你怎麼不問我,打算怎麼用你?”
風蟬衣來的時候說是來看藥材,她的目光清楚的說明了楚鈴兒就是她的藥材。
剛剛沒來得及問,她主動提及,楚鈴兒便順著話問:“那你打算怎麼用我?”
楚鈴兒的配合讓風蟬衣心情大好。
她歡快的往前走幾步,將手抬起,欣賞一番,倏地轉頭,不懷好意的盯著她,準確說是盯著她的眼睛,像是看到了絕世鉅作一樣,感嘆:“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好看的眼睛,那麼有神,那麼美。”
見楚鈴兒不明白,她解釋道:“西門蓮蓉的夫人你見過吧?西門蓮蓉應該跟你說過,他很愛他的夫人。”
這是要把她的眼睛給菀娘?
但她有一點不理解,以西門蓮蓉在中都的地位和財力,只要他開口,大批的人願意給菀娘換眼睛,何須等到現在。
她的疑惑寫在臉上,風蟬衣嗤笑一聲:“普通人的眼睛對半魔可沒有用,你呀,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
“半魔...?”
楚鈴兒當初也懷疑過菀娘,自從確定小五後,她就打消了對菀孃的疑慮。
菀娘竟也是半魔?
可她看著一點也不像。
“她看起來當然不像。”風蟬衣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樣,話中不掩嫌棄:“她可是我見過的最沒用的半魔,只繼承了魔族的一雙赤眼。”
為了掩蓋半魔身份,菀娘自已將那雙特殊的眼睛挖了。
可惜,普通人的眼睛不適合她,就算裝上去了,也看不見,她這一瞎就幾十年。
西門蓮蓉心疼她,四處打聽偏方良藥。
在得知風蟬衣能治後,立馬找上了她。
正好風蟬衣也有需要的東西,兩人談好後,風蟬衣給了西門蓮蓉一法寶,這法寶遇見合適菀孃的眼睛就會發熱。
但適合的眼睛沒有那麼容易找到,這一找就是好幾年。
直到不久前在城主府遇見楚鈴兒時,法寶第一次有了反應。
後面的事也有了解釋。
西門蓮蓉在酒樓前故意接近她,又依著菀娘將她請上門。
其目的都是為了讓她甘心留在西門府,將自已的眼睛獻給菀娘。
“原來如此。”
“你早就知道了?”見楚鈴兒臉上沒有驚訝,風蟬衣湊近盯著她:“你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害怕。”
楚鈴兒笑了,臉上多是不屑。
她道:“我的眼睛,可不是誰都能用的。”
她的發言沒有惹怒風蟬衣,反而讓風蟬衣有些意外驚喜。
她很喜歡楚鈴兒這樣的人。
“有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