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太陽破曉,會議才結束。
何夫人對宋盡抱歉的微笑了下,便匆匆離去。
祭司最後一個出門,步伐慢悠悠,宋盡覺得她好像就是這周圍的雪化成的。
不急不緩,純淨美麗。
秀氣的文字出現在空中,“如果能離開這裡,儘快離開。”
祭司靜靜的看著宋盡,眼裡什麼情緒都沒有,像是最後的勸阻。
宋盡恍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麼,但是這該怎麼辦呢?
離開,然後眼睜睜看著他們全部死掉嗎?
若宋盡猜的沒錯,應該只有他在這裡,望月閣才會免費為城鎮提供一些所需物品,他若離開了,城鎮中定然會缺藥材,缺食物。
“他們回來之前,我不會離開。”宋盡說道。
祭司沒什麼反應,秀氣的文字已在空中消失,她轉身離開。
全族只有祭司一人會醫術,她沒有徒弟,只有一個幫忙理藥材的藥童。
宋盡總覺得祭司雖然看著年輕,但是應該活了很久。
面紗掛在臉上,沒有風,靜靜的垂著。
短短几天,瘟疫已在城鎮內快速擴散,一半的人都染上了瘟疫,隔離區域也迅速擴大。
宋盡為一人處理好了潰爛的傷口,站起來,看著隔離區人們痛苦的表情。
宋儘想,他們這時應該都在痛苦的呻吟吧,自己這時聽不見,算是好事嗎?
有人突然拉住了宋盡的胳膊,將他往一邊拉去,另一隻胳膊也被人拉住,接著便是衣襬也被幾個人拽住。
他們往不同的方向拽著,宋盡知道這是想讓他去幫忙看看病情。
“不要急,我一個一個看。”宋盡說道。
但他們不滿意,拽住的力度變大,臉上的表情焦急哀求,似乎還有些不耐煩,嘴巴也不停的開合。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將宋盡包圍了起來,身上沒好全的傷口被拽的生疼,應該重新又裂開了。
宋盡皺了皺眉,考慮著用靈力將他們轟開的可行性。
祭司回來見到這一幕,語氣冰冷,“你們在幹什麼!不想治就給我滾出去!”
人群靜了下來,都散開了,沒人再敢說話,甚至連呻吟聲都變小了,一個個都垂著頭,不敢去看祭司。
經過這一遭,宋盡心情也不好。
身上的傷口裂開,滲出的血染紅了衣服,宋盡轉身離去,也不再管他們。
祭司沒有阻攔,也沒有跟上,站在那裡好久都沒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外面的風雪變得很大,宋盡看著雪花,心想他們怎麼還不回來。
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能困在他們那麼久?
傍晚,何夫人來了,是為今天隔離區發生的事道歉的。
宋盡看著何夫人,這時連句客套話都不想說了。
那些病人前些天還好好的,今天敢這麼做,定然是有人授意。
誰授意的呢?何夫人?或者說是那些族中高層?
目的是什麼呢?大膽猜一猜,害怕他離開?想讓他也染上瘟疫?
身上有傷,最易染病。何況他的傷口還被拽的重新裂開。
何夫人最終嘆了口氣,離開了宋盡的住所。
第二天,宋盡還是去了隔離區域,他是半妖,不會那麼容易染上瘟疫。
大概是祭司昨天訓了他們,或者何夫人特別叮囑過他們,他們今天倒是沒有像昨天一樣。
有些甚至在宋盡治療完後,用靈力寫出“謝謝”。
但沒有一個說“對不起”的。
瘟疫並沒有延緩,而是持續蔓延惡化,第一批得瘟疫的人已經死了。
“何夫人,我建議將這些屍體火化,不要掩埋。這些屍體上攜帶的瘟疫也會傳播。”宋盡說道。
祭司也認可宋盡的提議,向何夫人解釋了其中的原理。
何夫人面露難色,“我知這個道理,但這不合禮儀,我與族人商量商量。”
宋盡點點頭,看著何夫人離去。
秀氣的文字出現在他眼前,“你不該提出這件事,應該讓我來說。”
宋儘想了想,“其實最終也不會有什麼改變吧,畢竟你是祭司,我是外人。”
火化提議透過了。
覆著雪的地面被掃清,挖出了一個大坑,屍體被放在裡面,上面鋪著草木。
不遠處一些人穿著白衣,跪在地上痛哭。
火焰燃起,在冰天雪地裡跳躍。
宋盡看著這安靜的世界,莫名覺得悲傷。
踩著雪向隔離點走去,路上偶爾碰見帶著面紗的人,形色匆匆,看見宋盡時,便刻意繞著他走。
宋盡也不在意,遲早會出現這種情況的,他也遲早會離開的。
祭司看見宋盡,向他走來,靈力字型出現,“你最近幾天不要來這裡了。”
宋盡愣了愣,看向隔離點的病人,那些人看著他的眼神帶著厭惡和恐懼。
“好。”宋盡轉身離開。
飄落的雪落在他的肩上,然後化掉,他坐在城鎮的最南邊的屋頂上,看著遠處的雪地。
心想,若是顧昭凌他們在這裡,他們會選擇怎麼做呢?
祭司走到他身邊,空中出現文字,“你坐在我房頂上幹什麼?”
宋盡側頭看她,“這原來是你的房子?”
“不然呢?你以為族內還有人願意讓你坐在,他們家房頂上嗎?”
“這個給你。”宋盡遞給祭司一張寫著藥方的紙張,“我根據這裡瘟疫的病狀,向人求助了一下,她說這種瘟疫很像混淋疾。考慮到這裡的環境因素,這是她給出的幾種藥方。”
祭司接過,看了許久,“神醫,用她的藥方,得了混淋疾的人確實會比現在好的更快,加上一些預防措施,瘟疫大概一個月就會徹底消失了。”
“有用就好。”宋盡說道。
祭司收起藥方,看著宋盡,“其實你也不必在意族內人看法,他們長時間生活在這裡,生活習性和思考方式已經固定了。
他們認為人死了,就是要種上若生花,這樣才能重新獲得新生。火化對他們來說太難以接受,在他們看來,火將軀幹和靈魂都給燃燒了,逝去的人是痛苦的死亡,不會獲得新生的。”
宋盡看著眼前跟小作文一樣的文字,微微閉了閉眼,“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