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很好。”
始遨佇立在萬神殿天庭,夜空下繁星萬丈。
“這幾年甚至大大超出了我的預期。”
“屬下只是遵照主君大人吩咐做事罷了。“
擎晃面無表情的站在始遨身後回答。
始遨留戀地欣賞著聖域美輪美奐的夜色,星空如同億萬顆閃爍的寶石撒落在深邃的藍黑的幕布上,銀河在天穹中流淌,宛如一道銀色的綢帶,連線著天際之間的神秘通道,遠古的時空和當下的天幕,他自己不正是這片星空幾百年來最好的見證者嗎?
擎晃則在冷靜地打量著始遨;
始遨麼?
上一次聖戰之中僅存的兩位奉天祭司之一,上一代的三紀戰神,光照紀元在這世間的最高權力者。
他的實力一定很強,但究竟有多強?擎晃沒辦法作出很準確的估算,他們從來沒有交過手,他也從沒親眼見過在戰鬥中的始遨。他見過始遨有時給釋羅狄迦的示範和糾正,僅此而已。
現在他要殺他,他就要徹底地瞭解他的對手,擎晃是狂傲的,但他也是心思縝密,慎之又慎的。 對自己的實力擎晃是有十足自信的,這些年來,他沒有遇上過對手,大大小小的戰鬥他都是勝利者。然而,他的‘蒼穹星爆’和始遨的‘星辰決裂’究竟哪個更強?始遨的絕招中他曾聽說過的‘噬魂轉靈波’甚至都沒有傳授給穆先生,還有始遨的水晶牆,被稱為最強的防禦系招式,以念力,神力和願力三合一體創造出來的無數個結晶化為一道看不到且無法透過的防護牆,阻擋防禦或反彈敵人攻擊、包圍敵人、水晶牆透明無形,就連最強的空間系絕技都能隔絕。
還有什麼?塔米爾嘉一族源遠流長,不傳之秘和光照紀元神血的加持,自己要如何置他於死地? 如果可以的話,擎晃願意和始遨堂堂正正的來一場較量,在眾神面前,在三紀所有人的面前,在釋羅狄迦面前。
然而,只能是偷襲,才能有最大的勝算;絕不能耗得太久,必須是一場準備周全的暗殺行動,他要有最無法被質疑的不在場證明,這個時候自己有個身高身材和長相都一摸一樣的雙胞胎兄弟真是太好了。
“我想把主君之位正式交給你。”
始遨轉過頭,微笑著對擎晃道。
“什麼?”
擎晃還在盤算著暗殺計劃,聽見始遨的話,心中大驚,趕緊將自己的心緒拉回到現實中。
“288年了,雖然神諭還沒有昭示,但還是可以有別的辦法讓你繼位。”
始遨看著震驚的擎晃道:
“在占星山上的行宮,我會向光照紀元眾神請示,宣昭自願退位,那樣的話就算沒有神諭羽明示的下一任主君,你也可以作為我指定的繼任者成為光照紀元主君。”
擎晃萬萬沒想到始遨會選自願退位這一步棋,他愣住了,不接受神諭而自己宣昭退位,等於是將自己300多年所有的功績一筆抹殺掉,從歷史的長河裡將自己的身影完全抹去,功勳,政績,塔米爾嘉,族人的榮耀,他一概放棄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
擎晃問他,他真的不懂。
“你正值巔峰,當打之年,你不懂我的疲倦。”
始遨溫和地笑著,
“300多年了,我真的累了。”
“接下來的時間,不知道還能有幾年,我想活得自私一點。”
始遨的眼睛裡有一種期待在閃耀著,
“我想帶著釋羅狄迦離開聖域,帶她去外面的世界走走。”
你這個該死的混蛋,在萬神殿的石柱的影子裡看不見擎晃臉龐劃過的陰沉和苦澀。
“阿釋從小在我身邊長大,還是跟在我身邊比較好。”
始遨繼續說道,
“你們似乎不怎麼合得來。”
始遨若是自願退位,擎晃倒不一定會繼續自己的暗殺計劃,然而始遨說要帶走釋羅狄迦,絕對不行,他就必須死。
一瞬間,擎晃覺得始遨真愚蠢,他竟然看不出來自己才是最愛她的那個人。
“我已經用念力傳達給阿慕了,等我離開聖域之後,我想讓他過來幫你。”
到底始遨還是打心底認為擎晃雖然幹練果決,但未免過於強硬和嚴苛了些,慕的性格為人或許能幫他更好的打理聖域。這個決定在擎晃聽來,反倒是認為始遨並不真正信任他,還是說不想割捨這自古以來來由塔米爾嘉一族掌控的天下。
兩人這麼多年一起共事,卻沒有真正交心過。不然擎晃應該明白,如果告訴始遨十二字盲星在釋羅狄迦身上,始遨會和他一樣,豁出一切,用盡全力保護釋羅狄迦吧。他們如果交心過,那麼現在告訴始遨,或許他們還能一起想辦法,對抗即將到來的眾神的發難和天下塗炭。
擎晃不願意,擎晃不願意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參與其中,即使世界在眼前傾塌,他也不需要任何人來和他為釋羅狄迦撐起一片淨土。
能守著你的,只有我。
擎昂這邊聽說了訊息,加速了和冥紀的聯絡。娜迪亞不在乎和聖域撕破臉,她只關心十二字盲星,早晚是要撕破臉的,有什麼要緊。
占星山是孤立於聖域結界之外三百多海里之上的一座孤島,崎嶇無比的山路通往山上的神啟行宮,在昭示十二殿奉天祭司的名冊前,時任主君都必須獨自前往。
始遨好些日子沒來了,上次過來的時候還是為了昭示釋羅狄迦繼任十二殿奉天祭司。 由於始遨是上一代的奉天祭司,雖然頭銜和神金甲冑已經傳給了慕先生,但他的名字仍然在占星山的神啟宮記錄著,他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名字徹底地從占星山上的神啟錄中劃去。
離開聖域之前,他召來所有駐守聖域的軍團,中樞,秘書殿和元老院一眾人,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宣佈了這一決定,將主君之位交給了擎晃,他說等回來之後,再召集回所有駐外的人員回來聖域進行正式繼位大典,他甚至沒有提前告知蔣盟。
“我把聖域交給你了。”
始遨對跪在他腳下的擎晃卸下扛在自己肩上幾百年的重任。
擎晃預計的沒有錯,執政主君和經歷過殘酷聖戰的始遨是個十分謹慎縝密的男人,抵達占星山的船剛剛靠岸,隨行的聖殿侍衛團就在山下築起防禦,雖然他們不能隨始遨上山,但三百多個人分別值守山下唯一通道的警戒和海域的情況是他們此行的任務,唯一的漏洞是這次始遨沒有召任何一名奉天祭司隨行,駐守聖域的萊傑斯和莫倫特這些日子為了始遨回來後要舉行的退位儀式和擎晃的繼任儀式忙得不可開交,而瓦萊洛等常駐聖域的司鐸和神侍則忙於各界的通知書函和往來公務。
始遨吩咐完聖殿侍衛團的人,獨自往占星山頂的行宮沿階而上,傍晚時分,薄霧縈繞,天色漸暗,始遨暢快地呼吸著清新宜人的島嶼空氣,神清氣爽,沒多久就抵達了山頂神啟行宮前,他推開沉重的銅鑄宮門,兩旁的燈火霎時亮起,光照紀元的萬千星圖在行宮的穹頂上閃耀著星芒絢爛的光輝。 這是最後一次仰望這穹頂了吧。 正當始遨親手劃去篆刻有自己名字和職責的圖騰徽印之時,他並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向他靠近。
娜迪亞派出了冥紀三巨頭焱夜,輝夜和灼夜,已經殺盡了山下駐守的聖殿侍衛團三百多人,正在等著擎晃的船登岸。
“小題大做了,始遨雖然有神賜的壽命,保持著三,四十歲的樣貌,但神力的衰弱在時間的流逝中是無法避免的;要我等三人一起來殺他簡直奇恥大辱,當年要不是雅柏和我同歸於盡,哪裡還輪得到始遨苟延殘喘了這三百年。”
輝夜一貫狂妄暴躁,他覺得自己一個人就完全可以來完成任務,不需要勞師動眾。
“娜迪亞大人行事小心,為了你的計劃能萬無一失,讓輝夜告訴你一個始遨的弱點。”
擎晃在還尚未十分明朗的夜色中下了船,焱夜先開口了。 他將288年前的聖戰之中,始遨中了無藤水的原因告知擎晃。
“始遨的水晶牆並非無懈可擊,當年有三千萬分之一的空隙;這些年下來,不知道是精進了還是疏於修煉退步了。總之,不需要你出手。”
輝夜不甚高興似地提起往事。 擎晃聽了,沒有言語。
始遨默默祝禱後,起身離開,正當他沒有絲毫留戀的關上了兩扇銅鑄的宮門,幾個極為強大的念力傳達到了大殿之前。
“冥暗紀元的人來占星山做什麼?”
始遨心裡一沉,依然平靜地對著向他靠近的三個閃著幽暗黑紫色光芒的陰影問道。
“主君大人,久疏問候。”
焱夜上前幾步,對始遨欠了身問候了一句。
“光照紀元和冥暗紀元虛假的和平維持不下去了,實在抱歉;為了冥暗紀元主神的十二字盲星,聖域處處和冥紀作對,我們實在不好交差啊,只能麻煩請您去冥紀走一趟,自己和冥暗紀元主神解釋吧。”
焱夜手指上盪漾出傀儡線不詳的紫紅色,在暗夜中閃爍著。 焱夜話音未落,輝夜一言不發振翅向始遨發出一記‘翼決咆哮’,波形式釋放出巨大力量的光速震動波,始遨腳下的石階在波狀地翻湧著,這一招眼看就要貫穿始遨身體,突然被吸入了一個不存在的空間般在始遨身前消失了。
“哦,水晶牆嗎?真是步步為營啊!”
輝夜的招式被始遨那透明無形的水晶牆輕鬆隔絕。 站在最後地灼夜振起冥甲的巨形羽翼,一下子騰於半空之中,
”這得耗到什麼時候去?一起上吧。”
他心裡記著時間,要在最短時間裡幹掉始遨。 焱夜網狀密佈的‘虛無獵空’,灼夜的‘雙龍咆哮’和輝夜的‘噬魂毒霧’同時從空中,地面向始遨身前襲來,三團巨大的光球霎時間天地變色,占星山上空猶如白晝。
只見始遨一手將身前水晶牆的防禦擴大了範圍,用以抵擋三人的力量攻勢,眉間塔米爾嘉的印記照耀著光暈,差不多在同時向對手三人發出了一記‘星辰決裂’,作為級別最強的物理攻勢技能,星辰的碎片以念動力強化至光速,創造出宛如銀河隕落無數隕石的攻擊,形成高速旋轉的宇宙大星團,集中於目標的攻擊。
誰也沒想到,288年之後始遨竟然還能保持如此強大的念力和願力,三對一的局勢之下,竟然絲毫不落下風,形勢開始僵持起來,三團光球在始遨‘星辰決裂’的漫天星雲碎片中停滯不前。
焱夜眉頭緊鎖,一邊控制著‘虛無獵空’的攻勢,一手五指準備對著始遨發出’傀儡線’;因為身前有”水晶牆“的防禦,始遨並沒有擔心三巨頭或者會偷襲,而是聚精會神,沉著應戰面前的敵人。
不好,一絲陰影掠過心頭,當他回頭的一瞬間,擎晃在始遨背後拉開‘蒼穹星爆’,眼裡沒有絲毫的猶豫。
只有這個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就算始遨的‘水晶牆‘已經精進到只有一億分之一秒的破綻,但他要一擊即中,擎晃的心,在那一刻沒有其他任何想法。
其實當焱夜用’傀儡線‘折斷始遨的左手前,始遨的’星辰決裂‘已經重重震傷了了輝夜和灼夜兩人。
“我都累死了。”
釋羅狄迦正在傍晚夕陽中的玫瑰園修剪她花園裡的玫瑰叢,看見身著黑色代理主君長袍的擎晃向她走來,明晃晃的兩道穗子晃眼得讓她心頭火起,擎晃站得遠遠的,停在玫瑰園旁得八柱亭外看著她。
今天一整天可把釋羅狄迦累得夠嗆,直到日落時分才有時間歇歇,擎晃竟然又單獨來找她。 擎晃沒有說話,只是遠遠地盯著她,就讓釋羅狄迦大為光火:
“你把所有人折騰了一整天還不夠嗎?大清早的起來聽你訓話,接著一下午的中樞會議。為什麼把每個人都拉來,我從來不用參加這些事情。”
“你的心臟又不舒服了麼?”
沒想到擎晃竟然關心起釋羅狄迦的身體來,真是有史以來第一遭。
“一看見你我渾身都不舒服。”
釋羅狄迦拿著花剪用力地剪掉玫瑰的荊棘。 遠遠地,這個男人似乎笑了起來,笑起來更討厭。
“第三殿大人,今天就把話和你說清楚,這麼多年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順眼,可能是因為主君偏心我,你不容許有人不聽從你的命令吧,但我就是這樣,你看不慣也好,看得慣也罷,你再討厭我,我也不會對你卑躬屈膝的,你去別處好好耍你的威風就是。等主君回來,我們就要離聖域了,謝天謝地,以後我可不用每天見著你了。”
“原來你是這麼看我的。”
那個男人若有所思,嘴角真切的揚起一絲弧度。
當擎昂在消失在聖域的夜色裡後,回到聖域的擎晃癱坐在一片黑暗的第三殿正廳中央,一直到晨曦初浮,如同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次日清晨,萊傑斯和莫倫特兩兄弟急匆匆來到主君殿請求會見擎晃的時候,釋羅狄迦正坐在偏殿吃著早餐,她沒見過這兩個人神色如此凝重和可怕過;
擎晃撤走了餐室裡所有的侍衛和侍女,釋羅狄迦等著擎晃叫她也離開,然而並沒有,於是她只好繼續低頭撥弄著盤子裡的食物,心想難不成又要跟在這傢伙身邊一整天麼?
但是,萊傑斯似乎微微有點手顫,他捧著一個大匣子奉到坐在主位的擎晃面前,神色可怖,一言不發。
擎晃開啟盒子的那一刻,邊上的釋羅狄迦臉色煞白,一聲不發的昏厥了過去。
始遨的左手,連著半截的左腕,紅寶石指環還套在左手食指之上。 聖域主君在占星山遭到暗殺的訊息迅速在各處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