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辰身上所中的毒便是來自南疆,當年大毒王曾說過他身上的毒是由少量南疆蠱毒混制而成,若非是稀釋了許多,又有張神醫出手壓制,莫說是去到錢塘縣,只怕連侯府大門都還沒邁出就得一命嗚呼。
巫蠱之術與蠱蟲之術,一字之差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那富商被冤魂索命的說法委實有些荒謬,京兆府少尹親自前來,卻又以突發疾病為由草草結案,這其中深意更是有些耐人尋味。
來到阪倉縣第三日,江景辰換上官服不聲不響邁進了縣衙,接到訊息的陶宏廣心中暗暗鬆了口氣,領著衙門大小官吏前去迎接。
“江御史一表人才,不愧江家玉郎之名。”
“一月內連線兩道聖旨,江御史實乃有才之士,少年英傑也。”
“今日得見江御史,才知何為相貌堂堂,何為國之棟樑。”
大小官吏一通馬屁連拍,把能想到的事情都誇了一遍,說的無比順暢,像是慕名已久。
“這位手持千牛刀的想必就是呂侍衛吧?真不愧是聖上身邊的親衛,氣勢非同凡響。”
“呂侍衛一路舟車勞頓,實在是辛苦了,今夜下官做東,在阪倉縣最好的酒樓設宴,還請呂侍衛賞臉。”
大周有嚴令地方官不能請御史,可沒規定不能請千牛衛,那可是天子親衛啊!精明的官吏已經開始打起來心中的小算盤。
呂恆從頭到尾沒多說一句話,板著臉用鼻孔看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高傲之氣。
場中唯有陶宏廣與雷縣尉二人不曾有任何言語,臉上也沒有多少恭敬之色。
江景辰不認得人,卻是識得他們身上穿的官服,當即上前道:“陶縣令,你似乎有些不太歡迎我來?”
陶宏廣淡淡道:“歡不歡迎都一樣,江御史又何必在意呢。”
大周朝州、縣均有上、中、下三等之分,縣令乃一縣之長,執掌全縣大小之事,品級於外放官員而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阪倉縣是京畿縣,屬上縣一流,陶宏廣是從六品縣令,他的官職比起中縣縣令高了一級,比下縣縣令高了一品,卻因京畿縣臨近京城,實權反倒不如遠離京城的下縣縣令大。
江景辰沒功夫同那些拍馬屁的官吏虛與委蛇,進了後衙直接吩咐道:“將一年內的案件卷宗拿來,本官要查閱。”
伍縣丞驚訝道:“一年?那可不少啊,幾日怕是都看不完,江御史不凡先從近月的卷宗開始看起?”
江景辰淡淡道:“要不我這監察御史讓你來當?”
伍縣丞惶恐道:“不敢不敢,是本官失言,還請江御史不要怪罪,本官這就去準備。”
一炷香後。
“這是阪倉縣近來三個月的案件。”
半個時辰後。
“這是半年。”
一個時辰後。
“阪倉縣一年大小案共計一萬餘件,全部在此,還請江御史過目。”
伍縣丞面帶微笑,發自內心的微笑。
一萬餘起,平均一天超過三十起?江景辰看著堆積如山的卷宗,忽然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疼到心坎裡的感覺,一個縣一年居然有這麼多案件,這劇情有點不對勁,電視劇上可不是這麼演的啊!
陶宏廣好心建議道:“卷宗頗多,一日閱之不盡,本官會命人在官署為江御史安排下榻之處,以便日夜閱覽卷宗,江御史以為如何?”
如何?當然不好,真要是把這些卷宗全都看完,這條命都得丟在這裡!江景辰輕咳幾聲,開口道:“不勞陶縣令費心,只需準備一間清靜些的屋子便可。”
一萬餘件卷宗,並不是所有都記錄著要案,更多的則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就連誰家丟了只雞這種事情都有記錄在案。
理論上來講,只要有人報案,無論大小皆須記錄,可江景辰很不理解,那些人將這種案件卷宗也拿來,當真不是為了噁心人?
青玉蹙眉道:“公子,真的全都要看嗎?”
江景辰抬手戳了下她的小腦袋,無奈道:“當然不是,這麼做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只需找到昨夜那妓子所說的冤魂索命案就行。”
萬金提醒道:“最先應該是一月底發生的女嬰失蹤案。”
呂恆隨手拿起一本卷宗漫不經心的翻看,約莫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忽然出聲道:“我出去方便一下,很快就回來,這裡就先交給你了。”
江景辰不動聲色道:“回不回來都一樣,反正也幫不上什麼忙。”
呂恆不予回應,轉身朝屋外走去。
待人離開之後,萬金輕聲詢問道:“他這多半是個藉口,要暗中跟上去看看嗎?”
江景辰搖頭道:“他與我一樣,都是奉了聖諭而來,知道太多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只要不干涉我,那便由著他去吧。”
卷宗分門別類標有日期找起來容易,只不過用了半個時辰便找到了一月底發生的女嬰案件。
根據卷宗所記載,起初是因一民婦家出生不到五個月的女嬰在家失蹤,尋找無果之下便上衙門報了案,經過一番測查之後,才知是女嬰的奶奶扯著兒媳下地幹活,偷偷將家中女嬰給賣給了牙婆。
大周朝並不禁止人口買賣,因而此案查到這裡便沒必要再查,但卷宗到此並未結束,當時衙役在走訪查探時發現,並非一家女嬰被家中長輩偷賣,而是共計三十餘戶人家皆有此類事情發生。
有的是光明正大的賣,有的則是因生母不同意,同樣是被家中爺奶偷偷將其發賣,一位女嬰售賣出十貫錢,這價格不是一般的高,尋常的粗使奴僕還賣不到這個價格。
江景辰細細看了一遍,發現其中的共同點,便是所有被賣的女嬰都不超過十個月,他將這一發現說與青玉和萬金聽,便問道:“這怕不會只是個偶然的巧合,其中定時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你們有什麼想法沒?”
萬金回答道:“江湖上不少邪門邪派的武功,需要用到童男童女的鮮血,會不會跟這件事有關?”
青玉也道:“我也聽師父說過,有些特別的藥是要用童男童女的血煉製,年紀越小越好,最好是剛出生的嬰孩,因為他們身上保留著最純粹的元氣,有利於提升藥效。”
沒文化,真可怕。
狗屁的邪功,狗屁的元氣,拿人血、還是嬰孩的鮮血來練功煉藥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喪心病狂沒有人性的惡徒,都不能稱之為人,一些豬狗不如的東西。
江景辰越想越氣,強忍著心中情緒,繼續翻閱手中的卷宗,直到看見事件在陶宏廣的追查下,共涉及到一百多名女嬰的買賣,並且事件牽扯到那名藥商之時,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那藥商的死,或許跟陶宏廣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