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靈感寺受老友相托,必當竭盡全力,倒是落霞山莊,本已尊寵無限,名利雙收,何必要如此鋌而走險,行逆天之事?”孤念神僧雙手合十,面上露出頗為痛惜的神情。
那紅衣公子似乎早已料到他不會輕易就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反而又是邪魅一笑,道:“既然如此,神僧就別怪烈某不知分寸了。”他話音剛落,眼神瞬間凌厲,余光中向身後四人示意,那四人早已蓄勢待發,此刻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寒光頓現,騰空而起,殺向孤念等人。
四個狀況稍好的年輕弟子反應極快,面色肅然,騰空而起,迎了上去。
頓時,在這漫地蛇山蟲海的上空,一場混戰上演開來。
落霞山莊四人武器各異,但招數皆剛猛兇戾,大開大合,赤紅劍芒如白日焰火,暴風驟雨一般幾乎瞬間紅透了半邊天。然而雖然場面上極為強勢,攻勢凌厲,但細細看來,卻絲毫不能突破四位靈感寺僧人的金光佛言,一時間難分伯仲。
長風和林姿二人看在眼裡,心中的震驚卻溢於言表。
落霞山莊四人兵器詭異,鉤、鉞、鐧、斧,修為極高,互相之間更是心意相通,極為默契,必是成名已久的 “落霞四秀”,其四個合力的戰力,堪有武聖之力。
然而令人無法想象的卻是,強如落霞四秀,竟卻在這四個名不見經傳的靈感寺僧人面前並未佔得優勢,讓人不得不感嘆佛光無邊,真善無敵。
狂攻許久,落霞四秀的面色已沒有了最初的倨傲和輕蔑,此刻個個眉關緊鎖,微露焦急之色,便在此時,只聽為首一人厲聲大喝:“赤曜誅仙!”
話音剛落,原本閉目盤坐的孤念神僧豁然睜眼,聲音微帶沙啞沉吟道:“緣相、緣罰,不可硬拼。”
然而未等孤念說完,落霞四秀此時早已齊聚高空,一前三後,化為四道赤霞砸了下來,光芒萬丈,瞬間便融為一體,化作一條數丈的赤龍,咆哮猙獰。空氣也在此刻變的凝重至極,巨大的無形之力卷的四周百丈內飛沙走石,風雲變色。
“轟!”伴隨著一道滅世之力的炸散,耀眼的強光淹沒一切,只聽一聲聲悶哼傳出,四道身影便如離弦之箭,飛速墜向地面。
地面上的劇毒冷物似乎感受到了越來越近的血腥氣味,頓時躁動不安,如浪濤般向幾人落點彙集而去,恨不得立即將幾人生吞活剝。
千鈞一髮間,眼看悲劇即將上演,林姿心中不忍,幾乎便要縱身躍出,心想能多救一個是一個。不料卻突然被公孫長風攔住,只是未等她再做反應,卻突然只感一股綿延不絕,如無底深淵般強橫的真氣自身後的枝葉裡湧出,伴隨著一道白色身影,以幾乎不可置信的速度卷向地面。
下一刻,只見那白影手中軟劍如蛟龍出海,淡紫色劍芒如旋風般籠罩全身,所到之處,血肉四濺,加上其原本鬼魅無影,迅捷如電的翻騰,瞬間便讓眼前原本令人毛骨悚然的蛇山蟲海化為一片血霧,數以萬計的毒物,頃刻間煙消雲散,化為塵埃,腥臭之氣令人無法呼吸。
隨著靈感寺四僧砰砰落地,那籠罩周深的淡紫色劍芒逐漸消散。一個眉目俊秀,頗具風情的白衣男子露出真容。
林姿和公孫長風微微愕然,四目相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人赫然竟是先前在酒館中遇到的那個女扮男裝之人!更沒想到的是,如此盛世美顏之下,竟有如此恐怖實力!
一聲清脆的掌聲,將二人從不敢置信中拉回,只見那個帶頭的紅衣少年面色從容,朗聲笑道:“早就聽聞歧地一十一式斬情訣威力通神,有毀天滅地之力,今日一見,大開眼界。只是不知閣下是歧國哪位高人?”
“阿彌陀佛,多謝施主仗義出手,大恩大德,靈感寺定當厚報。”孤念此時面色已較先前好了很多,示意其餘弟子將重傷四人攙扶到一起後,起身謝道。
“孤念神僧不必掛懷,若非身中七絕化氣散,這區區蛇蟲對神僧而言,本就是腐泥爛肉而已。”那白衣人向孤念神僧回了一禮,頗為恭敬,然後悄然轉身,對著落霞山莊幾人冷冷道:“歧王殿下說了,難道就二公子有孃家人,大公子就沒有嗎?”
紅衣公子似乎對她的話毫不意外,只是微微一笑,道:“閣下此言謬矣。落霞山莊雖為外戚,但深受楚恩,一心只為楚國朝堂穩固,不生動盪,百姓伯樂。而閣下所屬歧國,在此時選擇入局,只怕是用心險惡,路人昭昭。”
白衣人聞言,輕蔑一笑,手中軟劍隨手一揮,便如有靈性一般纏於腰間,宛如靈蛇,冷冷道:“本座今天不想殺人,代我跟烈碧嵐問好,回去告訴他,慕念秋過幾日會登門拜訪。”
“慕公子既與家父相識,那烈鋒便敞開天窗說亮話,今日家父交代,務必要將孤念神僧身上之物借到,不惜代價。”紅衣公子拱手嚮慕念秋拜了一禮道。
“噢?不惜代價?”慕念秋冷笑一聲,徑直向著烈鋒緩緩走了三步,“烈少莊主還真有令尊當年的氣概,不過可惜,看來令尊是沒跟你提過他那根斷指當年是因何人而斷的。你,今日也要試試?”
“你說什麼!”烈鋒聽到對父親的不敬之言,素來沉穩從容的臉上終究是無法抑制,目中怒火熊熊,然而,只是瞬間,理智便戰勝了衝動,他強忍心中憤恨,臉上在此呈現出城府,平淡的說道:“烈某自知,就算我幾人一擁而上,也不是慕公子的對手。”他說到此處,目光閃過一絲陰鷙,看了看慕念秋身後的孤念,冷冷道:“烈某此刻只是想讓孤念神僧做個選擇。”說罷,他輕聲擊掌,像是在發出什麼指令。
眾人正自疑惑,只見烈鋒身後的密林深處,隱隱約約出現數十個模糊的人影,那些人影緩緩彙集而來,逐漸輪廓清晰,每個人影竟好似都扛著一個麻袋模樣。
不消片刻,所以人都出現在烈鋒身後,肩上的麻袋輕擲於地,其中有些竟在劇烈抖動,顯然其中皆是活物。
“世人皆知,孤念神僧慈悲為懷,菩薩心腸,悲憫生民疾苦。所以今日,烈某想和神僧做個交易。”烈鋒此時似乎勝券在握,朗朗說道。
“阿彌陀佛,烈施主請明言。”
“這二十七條人命去留,今日就在神僧一念之間。若神僧將閘中之物借於烈某三日,那這些人皆可不死。不然…”烈鋒邪魅一笑,目光炯炯,看著孤念,繼續道:“不然,頃刻之間,這些人便會因大師而死。”
孤念聞言,臉色蒼白無力,眼神遊離。
“孤念神僧剛才身處絕境,也沒有絲毫憂懼,此刻卻被烈鋒抓住他的慈悲軟肋,以無辜之人的性命相要挾。”林姿看在眼裡,心中感慨,一方面對這位靈感寺高僧的慈悲更為敬重,另一方面則對落霞山莊的如此手段極為不齒。
眼看著孤念此時面色凝重,呼吸不勻,烈鋒知其已投鼠忌器,有些動搖,當下心生惡念:老禿驢,既然這副藥果真有用,那便給你再加味猛藥!
一念及此,他抬手一揮,只聽身後兩聲悶響傳來,咕咕兩顆人頭便已落地,骨碌碌在地上滾了起來,恰好停在孤念面前。
孤念神僧面色通紅,痛心疾首,又怒不可遏,厲聲道:“烈少莊主,你對老衲用毒御蟲,百般糾纏,縱然索命,老衲也心知貴莊乃是無奈之舉,因此心中坦然,並無怨言。但你如今卻以無辜生命來作為脅迫,如此卑劣無度,滅絕人性,落霞山莊就不怕…”
然而他話音未落,又是兩道血光沖天而起,兩顆人頭再次落地,血濺一地。
孤念此刻心裡防線徹底崩潰,他終究是無法承擔無辜之人因他受戮,眼中盡是悲涼,只恨此刻自己不能代替這些無辜之人受難。
幾在同時,孤念雙眸微閉,仰天長嘆一聲,悲聲道:“罷了罷了,烈施主不要再造殺孽了,這東西老衲給你…”說罷,他緩緩將揹負在身後的一個長條形寶匣取出,捧在手裡,便要抬步上前。
“大師,我勸你想清楚了。”便在此刻,慕念秋冷笑一聲,目光鋒利,看著孤念,“此物得失,關乎楚國政局,千千萬萬的蒼生百姓的命運或許因此而改變,大師到時可不要悔恨。”
孤念聞言,微微一怔,隨即面色的神情更為痛苦,蒼涼的眼眸看了看手中的寶匣,又抬頭看了看那些跪在血泊中的麻袋,悲憫無奈,終是繼續向前邁出了腳步。
慕念秋神情微變,一股濃濃的殺意湧現,隨即字字如刀,道:“大師,落霞山莊殺得了這些人,我便殺不得嗎?若大師仍一意孤行,我必在大師三步之內,不留一個活口。”說罷,一道寒光驟然閃出,那把如靈蛇春水般的軟劍再次出鞘,殺氣凜冽。
“慕念秋,你別太過分!就算是歧王親至,在我楚國地域上,也得收斂鋒芒,你算個什麼東西!”眼看著孤念被慕念秋的話甚為忌憚,不再向前,落霞四秀裡為首一人破口大罵道。
只是他話音剛落,卻只聽烈鋒大喝道“小心!”面前便是光影閃動,一道鬼魅白影已激射而至,他下意識的抬起手中銀鉤,聚氣去當,可卻哪裡來得及,眼睜睜白影閃至,淡紫劍芒一閃即逝,隨即頸上便是一涼,隨即劇痛襲心,便沒了知覺。
全場驚寂無聲,一個地階巔峰幾乎邁進天階的成名高手,竟卻在一瞬之間被擊殺,這慕念秋的戰力豈止是高深,簡直是用恐怖如斯來形容,只怕即便是武聖出手,也不過如此。
烈鋒在短暫的愕然後,或許是所有手段皆已用完,此時也再也沒有了先前的從容不迫,他心中快速盤算,終是無法說服自己面前這個手段狠辣之人會坐視孤念將東西交出。顯然,歧國想借此次楚國亂局扶大公子上位,藉此來左右楚國朝局的決心絕對不可能輕易動搖。目前局面,時機已失,若繼續糾纏,只怕當真是十死無生了。當下他不再遲疑,一字一字狠狠道來:“閣下今日之為,落霞山莊定會牢記於心!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