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修死在了成都，老師也不知為何，突生一場大病。再後來，便入內城求醫了。慶幸在當時，遇到了名醫陳鵲先生。”
說起過往，東方敬一陣唏噓。
若沒有賈周推薦，他這個跛人窮其一生，都只能窩在蜀州里鬱鬱而終。
“賈軍師的事情，我等那會雖年幼，卻多有耳聞。即便臨死……都在以身作局，使我西蜀成功奪取了東陵最後一州。另外，還送了暗子黃之舟入渝，成為扭轉乾坤的勝機。”
說起賈周的事情，殿中諸人皆是拜服，無愧於天下第一謀。毫不誇張地說，若是沒有賈周，西蜀根本走不到今日，開不了新朝。
吳鬆放下卷宗。
在場的諸多人，尚有些意猶未盡。
卻在這時，聽得一聲“殿下”，徐橋急忙抬起了頭。
來人是另一員蜀朝大將，身子壯碩，甲冑上尚有抹不去的沙塵。
“涼國公晁義，拜見殿下，拜見東方軍師。”
“我說老晁，怎的不與我打招呼？”徐長弓語氣揶揄。
“去年回京吃酒，你居然幫著傻虎賴了我二十碗！”晁義笑罵道，“老子懶得見你。”
說歸說，但晁義還是微微曲了身子，熊抱了徐長弓。
“晁將軍，涼州那邊可好？”
“好得很，殿下打了一場勝仗，我倒是省了事情。”
“那是因為有涼國公相幫。”徐橋不敢託大。
這一句，讓場中的老人們，都露出欣慰之色。
“咦，又有人回了？”
大蜀皇宮，按著蜀帝徐牧的意思，老兄弟回京無需稟報，自個入宮即可。當然，帶回來的兵馬，需在城外安扎。
“是驢兒草的晏雍！”
“晏將軍！”不同於晁義的笑罵，徐橋走出幾步，拱手相迎。
“老遠便聽著晁義老賊罵人了，殿下今日做個公證，某晏雍要和晁義老賊單挑。”長著胡人臉的晏雍，瞪著晁義開口。
作為鎮守西域的大將，為了這一日的團聚，他提前了二三月，透過絲綢之路趕了回來。
“整個大蜀，除了那頭傻虎和北原王，誰敢和你單挑。”晁義罵罵咧咧，躲到了東方敬身後。
“晏將軍，西域那邊如何？”
“回東方軍師，一切都好。前些時候幾個小國王，還嚷嚷著讓我起軍，翻了山，殺去西域外的古國。”
“若有機會，我大蜀朝，當會繼續開疆拓土。我想著陛下的意思，應當也是如此。”東方敬笑道。
“哈哈哈，軍師之言，甚合我意。”
“喂，晁義老賊！”卻在這時，晏雍之後，又有一人露出身子。即便年紀不小，卻依然留著一把的美髯長鬚。
來人正是樊魯。當初為了交好餘當羌人部落，老餘當王的大臉盤子姑娘，原本是要許給晁義的。不曾想，被晁義推脫到了他這裡。為了大業，他只好做了餘當部落的女婿。
當然，過去這般久的事情，大臉盤子的羌人公主，亦算懂事明理。
“還美髯公？殿下做個公證，樊魯老賊，我晁義要和你單挑！”
“你這死模樣，如何做涼國公？”晏雍與樊魯一起，表情皆是深惡痛絕。
無人發現，此時抬頭的東方敬，早已經喜不自禁。
那些年一起追隨陛下的人，有些人走了，但也有些人活了下來。活下來的人，有更加牢固的袍澤之情。
“對了殿下，還有幾人沒回？”
徐橋想了想，“尚有不少，韓幸小將軍，陳忠將軍……對了，俠兒舵主也還未回，不過應當都在路上了。”
“咦，說起小逍遙，我都有些奇怪。不願入官，亦不願為將，偏喜歡在天下三十州走走停停。”
“人各有志，小逍遙長大後，不過是想循著前舵主的遺志罷了。”
“是前前舵主！”晁義罵道，“等會我去稟報陛下，判你個滿門吃酒。”
“晁義老賊，來比鬍鬚長啊！”
“我拔你鬍鬚了啊？我真拔了？”
“晁哥不要啊。”
徐橋以及一眾的後輩，有點不理解這些個大將軍們，為何會如此打鬧。但在稍想之後，徐橋一下子明白了。
正是這些人，同仇敵愾，互相信任，才幫著自家父皇，打下了天下三十州的江山。甚至說，打到了塞北草原，打到了北關之外。
皇宮內的天功殿，有二十九位功臣入閣，面前的幾人，皆是其一。
……
踏踏。
入京的官道上，一大一小的兩道人影，各自騎著馬，往長陽的方向狂奔。
“舵主，怎的這般急著回京。”跟隨的小書童一邊打著韁繩，一邊不解開口。明明說要雲遊天下三十州的，今年才剛出京城，一下又要回去了。
“舵主不說話，舵主是嫌我聒噪了。”
此時，已經是天下俠兒總舵主的李逍遙，聽著小書童的話，一時哭笑不得。他忽然也想起，當初跟著那位的時候，他也是這般的語氣。
約莫是跑得太快，小書童追不上了，李逍遙放緩了馬力。
“聽說總舵主當年，也是個上陣殺敵的將軍，怪不得這騎馬的本事如此威風。”
小書童的一句話，讓李逍遙在微微錯愕之後，思緒一下子飄遠。
當年的西蜀七英，也一個個都長大了，長成了將軍模樣，唯有他一個，不喜入仕為將。陛下奈何不得後，賜了他一柄尚方劍。
劍上亦有賜字——代天殺貪。意思是，行走天下之時，若遇著貪官汙吏，可先斬後奏。
只可惜，這麼些年他走走停停，未見過幾個貪官，不過殺了四五人。大蜀開元之治，政治清明，偶爾有貪個幾兩碎銀的，他都不好意思拔劍。
“舵主，如你所願，天下清風回還了。”李逍遙昂起頭，留了短鬚的臉龐上，滿是懷念之色。
“舵主莫不是糊塗了？你自個便是舵主啊。”小書童又在旁發笑。
李逍遙並未生氣，他停馬回過了身，抬起了手，有些顫抖地揉了揉小書童的頭。
“知秋。”
“誒。”
“知秋……”李逍遙忽然眼圈發紅。
“知秋，你看見了沒，清風真的回來了。”
“舵主莫哭，舵主我在呢，莫哭莫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