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病情和家屬的意見,醫生採取了保守治療方案,一個多月下來,病情基本穩定,娘就鬧著要出院。這也難怪,因為馬上就要到了中秋節,她擔心爹一個人在家沒法過節。同時王欣也開始有點疲憊。過去常聽人說久病床前無孝子,這一次王欣多少有點體會。不是他不想盡孝,就是娘每天呆在醫院都已經煩透了。所以王欣和醫生商量制定了回家休養的治療方案,中藥為主,西藥為輔,這樣可以慢慢轉化身體自身的抗病能力。終於回家了,孃的精神非常好,比去醫院的時候看起來也年輕多了,面板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調理,也顯得有了潤色。回到家第一件事娘就是要雲霓趕緊去上班,她擔心長時間不上班人家會不要她了。雲霓聽了就笑笑說,“阿姨,公司是王總的,他說要就要。”
“也是,看我一高興把這事兒給忘了。他不敢不要你。你給你爸媽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見個面我有話要說。”王欣娘還真是想得周到。
“阿姨,別的我可以聽你的,這個我必須跟王總說說。”
“不用,他不敢吵你。”
話是這樣說的,可是雲霓哪有這個膽子,等王欣回家他還是把這個話說了,王欣立馬問,“是你的意思吧?”
“真不是。我根本就沒想過。”
“沒想過啥?”在醫院這一段時間,每天和雲霓相處,多少培養了一些感情。王欣覺得這個閨女真是優點多多,過去為啥從來就沒發現呢。看來每個人都有優點,只是你用心去發現了沒有,這也就是為啥人與人相處時間長了,就會產生感情,這不純粹是因為異性相吸引那麼簡單。不過在醫院住著,王欣沒有心思跟雲霓袒露想法,而云霓呢是老實孩子,還是過去那樣子,精心護理病人。現在回家了王欣心情輕鬆了不少,雖然也知道孃的病很難醫好,但是從環境上感覺不到那種壓抑感,所以就有了閒心和雲霓開個玩笑。
雲霓沒想到王欣會反問過來,這麼簡單的事兒她還能不明白,所以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怔了一下,卻低下了頭。
“我娘說得對,你回單位上班吧,再不去恐怕真沒有你的位置了!”這一句王欣不是玩笑。
“那我下班過來?”雲霓天真地問王欣。
王欣只是笑笑。
雲霓真的去上班了,家裡白天也不能沒有陪護,王欣不想娘再繼續操勞,他就同意讓孝悌臨時先伺候一下,等他找到合適的保姆再說。因為娘住院的時候孝悌也曾經過去看護過一段時間。可是沒過兩天,娘就提出來要王欣開車回老家過節。這讓王欣很為難,不是王欣時間不許可,而是人家大夫交代不能做劇烈活動,同時也囑託不能繼續讓病人生氣。這個事兒王欣怎麼決定都是不符合醫囑。他跟爹商量了一下,可是看到爹心不在焉的樣子,王欣真的很生氣,可是眼下娘已經重病在身,說句難聽的話,生活在這個世上的日子屈指可數,爹也就是他唯一的親人,雖然他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可是他是自己的父親啊,王欣不忍心再讓他也生氣得病。所以,王欣一直忍著。
“你娘要是真想回去,你就讓她回去一趟吧,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回去看看也行,了卻她一件心病!”爹說的是實話,可是聽在耳朵裡不是那麼中聽。王欣也知道孃的心思,趁現在還能動彈,回去一趟看看那個老家的樣子,說不了這一輩子也就是最後一會了。王欣看著娘那祈求和期待的眼神,下了決心,開車陪娘一起回家。
王欣做了周密的安排,他讓小胖帶著馮娟一起過去,這樣在老家萬一有個急事也可以有個幫手。可是娘聽說回去沒有考慮雲霓,就鬧起來,說是雲霓不回去,她也不回去了。王欣無奈,又通知了雲霓做好準備,出發的時候叫她一起。為了路上舒服安全,王欣租了一輛醫院專用的保健車。甚至方市長出面調派了縣醫院的醫生調一名護士一名,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大部隊。方市長的好意王欣沒法拒絕,可是他回老家不想讓人知道娘得了不治之症。否則娘心裡會很難過,心裡壓力會更大,所以和醫生護士說好,到了縣城就在賓館裡等候,這樣,一隊人馬開始出發了。平常四五個鐘頭的路程,這一次走了將近十來個小時,都是為了孃的身體著想。不過,一路上,娘很樂觀,不停地和大家開玩笑。還說了到了家裡一定下廚給雲霓和馮娟這兩個孩子做頓好吃的酸菜魚。
王欣心裡一直緊繃繃的,生怕路上出現什麼不測事件。不過還好,來回四天時間,一切都那麼順利,在家過了中秋節,又回到王欣舅舅家裡走了一趟,順便去了姥爺姥姥的墳上看了一眼。王欣娘心滿意足,順利地回到了博發。同車回來時多了一個人,就是李晟。他聽說孝悌畢業了,還在王欣家裡幫助伺候長輩,似乎又把他過去的那份愛情喚醒了。說什麼都要回來見上一面,王欣同意了。
國慶節到了,王欣一直待在家裡,哪兒也不敢去,生怕娘身體出現反覆,不過,大概是回了一趟老家,娘心情快樂,回來這一段時間身體一直很正常。並且她還不時地督促讓雲霓通知她爸爸媽媽到家裡來見個面。王欣知道孃的意思,可是他沒有下定最後的決心,雖說娘說了幾遍,他也想隨了孃的心願,可是他也必須慎重,他已經得罪了一個女人,還認了一門乾親,這接下來萬一發生意外不能和雲霓成親,豈不是糊弄了人家閨女的心意。儘管現在雲霓也感受到了王欣有這個意向,可是他從來沒有說出口,那完全不一樣,這跟通知人家父母來家裡,完全不是一碼事兒。
國慶節當天,阿妍姐一家人來了,包括她爸爸媽媽。一家四口人看起來挺幸福的,有說有笑,尤其是那個淘氣的點點,到了這裡就一直纏著王欣,不是讓出去花園裡摘果實,就是要出去小賣部裡買口香糖。王欣很喜歡點點,有求必應。在門外,阿妍爸爸也出來透透氣,幾個女人一起家長裡短,他也插不上話,見到王欣和點點玩得這麼好,老頭來了個突然襲擊,“王欣,你看點點這麼喜歡和你在一起,有沒有考慮一下成為他真爸爸?”
王欣沒聽懂,這個老伯是啥意思?趕緊說,“大伯,可不敢開這樣的玩笑,要是讓我姐聽到了,非得罵死我不可!”
這老伯突然哈哈大笑,“你大概還矇在鼓裡,阿妍她為啥離婚,你一點都沒聽說?”
“沒有,不是說性格不合嗎?郭平也是這麼說的。”
“那是他們都愛面子,誰也不願說出來,今天我這個老臉也不要了,就說給你知道。不過先說了,我沒有別的意思。他們兩個人離婚可能就是因為你。因為阿妍好像心裡一直裝著你的影子。結果他們關係越來越僵。最後沒法調和,只有離婚這一步。阿妍的心思你一點都感受不到?”
王欣搖搖頭,不過很快又輕微地點點頭。要是老伯這樣說,王欣現在認真回憶一下,也不是一點跡象沒有。確實阿妍姐對他很信任,從那個日語老師之後,王欣也能感覺到阿妍對自己的關心,可是他從來沒有往男女關係方面去想,當時因為和夏雨訥的關係,也不可能去那麼想。不過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有那麼一點意思。不過阿妍是一個極其保守不會透露心跡的女人,所以王欣覺得這件事需要認真對待,阿妍姐雖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可是在他心中跟親姐姐一樣。在美樂迪最關鍵的時候,她出面挽救了公司的生命。那個時候王欣也沒想過,只是非常感謝這個姐姐的真情厚誼,現在老伯這樣說起來,王欣覺得也不是沒道理,一個女人這樣死命地幫你,不會是沒有原因的。就像仝小新一樣。想到仝小新,王欣就不由自主看了一下這個房子,心裡那種不自在油然而生。自己住的都是人家仝小新的,現在還打算和關雲霓結婚,如果不經過仝小新同意,恐怕他這個婚是結不成的。
“進來吃水果了!”阿妍出來招呼他們進去。王欣看看阿妍姐今天特別漂亮,可是仔細看了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他就相信大概是老伯這個做父親的想多了,也就沒有在意。不過,即便是阿妍姐真的有這個意思,王欣也不敢去揭開這個蓋子。否則怎麼回答,那樣豈不是葬送了和阿妍姐的那份姐弟情義。這樣想,王欣覺得合理,興許阿妍姐她也是這個想法。
大家在樓下吃著水果,王欣就發現阿妍給他使眼色到樓上一趟,然後阿妍就先上去了,王欣心裡開始就打起了小鼓,難道阿妍姐她要把窗戶紙捅破嗎?帶著忐忑的心,走到王欣的房間,進來,阿妍姐就把房門關了,王欣更是覺得好可怕,她今天這是怎麼了?她要幹什麼?阿妍在視窗的椅子上坐下來,鎮靜地說,“王欣,今天我想說一件極其重要,極其保密的事情,你先做好思想準備,我開始說了!”
“等等,姐,我知道了,你不用說,老伯都告訴我了。”
“胡扯,我爸不可能知道,你在胡說啥呀?”阿妍姐有點怨色。
“不是說點點做爸爸的事兒呀?”
“啊,你說讓點點認你做乾爸爸的事兒呀,”阿妍姐笑了,那笑靨真好看,阿妍姐笑起來真的像桃花開了似的,“那是我爸媽那樣想的,點點他爸爸不會同意的,別聽我爸胡說,他剛才在大門外是不是跟你商量來著!”
“姐,我願意做點點的乾爸!”王欣勇敢並且主動。
“你還是單身呢,等你結婚了,成了家,我讓點點認你做乾爸。咱這樣說定了。好了,你聽我說正經事兒。”
話題又回到原題,王欣又開始緊張,這一次他知道不可能再弄出來一個乾爸的事兒來,他就開始想要是阿妍姐真的說了,他該怎麼回覆她,說她很可愛,但是自己沒有一點那個想法,這樣做太傷阿妍姐的面子,不行。那怎麼說,阿妍姐其實我也挺喜歡你的,只是你當時有了郭總監,自己覺得配不上,所以就不敢開口,這得多虛偽呀,鬼才信呢?要是他這樣說,憑阿妍姐和夏雨訥的關係,立馬就會傳到她耳朵裡,那樣夏雨訥又會怎麼看王欣這個人呀。王欣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就聽到阿妍說,“王欣,你知道你公司的資金都是從哪裡來的嗎?”
“啊,你說新雨欣生意嗎?”
“包括美樂迪!”阿妍姐口氣很生硬也很堅決,真的像是一個姐姐對待自己弟弟那樣,一點也不客氣。
“姐,你什麼意思,當初那五百萬我可是按時還了的,好像老伯也沒說過什麼呀?”
“你真的以為那錢是我爸給的?我爸去哪裡弄這麼多錢?你去過我家,要是我爸有那麼多錢,他生活還能那麼簡撲嗎?”阿妍姐盯著王欣看,讓他心裡發虛。過去好幾年了,怎麼又提起這件事兒。“不只是這些,你的地產公司,新雨欣,投進去多少了,十來個億了吧,你認為仝小新媽媽能夠有這麼多錢嗎?”
“姐,你等等,我都弄糊塗了,不是說仝小新的這個繼父Danniel是個大富翁嗎?”
“王欣,今天我把話給你挑明瞭,本來這件事兒一直瞞著你,我實在憋不住了,一定要把部分真相告訴你。你聽好了,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夏總在背後默默地支援你。仝小新只是披了個名聲而已。你難道這麼笨,假如是仝小新媽媽或者她繼父投入這麼多錢一年到頭連問也不問一聲?你以為錢真的就是印刷出來的嗎?”
王欣只是聽到了夏總兩個字,這個她最不願意聽到的名字,也是他心底裡很痛恨的女人,更是他瞧不起的女人,同時他也很想知道到底為什麼當初一走了之,結果回來以後成了仝鑫勇的女人的人,王欣懵了。過了好半天,他才說,“姐,你說的都是真的?”
“不知道,你自己不會說話嗎?”阿妍姐出去了,留下王欣一個人,屋裡的陽光開始暗了下來,王欣知道阿妍姐他們就要走了,可是他坐在床沿上一動也不動,滿腦子都是夏總這兩個字兒。
慢慢地,夏總幻化成了夏雨訥,夏雨訥幻化成了他心目中的記憶。他開著車,在雨後的路上,出了車禍,夏雨訥昏過去了,他也不省人事,在醫院裡,他醒來第一個問題,就是夏總沒事兒吧?那個時候他不是出於一個司機的職責,而是出於一個男人對於夏總的仰慕。那個時候他還不敢曝露自己的心跡。再後來,在夏總的外國人公寓,他開始把那裡當成了自己的家,正是這個家,老天爺呀,居然讓另外一個女人住了,屈兵,這世界也太能捉弄人了。王欣他竟然在同一個地方和兩個女人有著兒女私情。他還要憤恨,還要痛罵,還裝作不理解。他到底想幹什麼?王欣迷糊了,這世界到底還有多少秘密不被人知,當你知道了又會是一種什麼感覺,是別人欺騙了你呢,還是你欺騙了別人?王欣想著又想到仝鑫勇,按理說不是因為夏雨訥他對自己還算是不錯,雖說有仝小新的因素,但是王欣非常相信仝鑫勇絕對不會是因為仝小新才對他那麼信任。開始是利用,後來還是利用。他覺得仝鑫勇是一直在利用自己,同時王欣在利用誰呢,利用人家的女兒,不是嗎?可是眼下王欣在做的一切都是一種動力,那就是報仇,他想利用仝小新媽媽的資金把仝鑫勇掀翻在地,去報過去的那種仇恨。不過現在王欣不得不承認那個小小的仇恨根本就不值得他去這麼記恨在心,人家那麼做沒錯,說到底還不是因為自己自私的心理在作怪,還不是因為仝鑫勇佔有了他的女人,他才會默默地與仝家地產對著幹,不管他承認不承認這都是事實,連麥穗都感覺到了,他自己還能沒有感覺嗎?從這個角度來說,他真的恨夏雨訥嗎?
王欣好像想通了,他什麼也不顧,從樓上衝出去,他娘叫了他一聲,好像也沒有聽到,雲霓在後面追上問了,“阿姨問你去哪兒?”
他沒有回答,開了車,飛也似的,出了大門。雲霓就發現王欣不大對勁,她想跟過去攔住他,可是她一個女孩子有什麼好辦法追上他呢。不過,她覺得好可怕,看王欣出去的時候那個眼神,像是瘋了一樣。根本就不看兩邊,似乎有魔鬼在前面領路,他就一直跟著跑出去。雲霓怕極了,她開始擔心,王欣會不會出事兒?這麼晚了,他到底是要去哪兒,她想打電話,可是她怎麼敢,雖說他們每天在一個屋簷下,已經不少時間,可是自己的身份也就是新雨欣的一個會計,也就是他王家的一個僱工。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呢?不過,她隨後還是打了,就是王總辭了她,一定要打的,可是聽到手機響聲,居然是在樓上,雲霓知道王總出去忘記帶手機了,有什麼事兒,讓他這麼著急居然連手機都忘帶了呢?
王欣趕到了仝傢俱樂部,被門崗擋住了,“你找誰?”
“夏雨訥!”
“你走錯了,沒有這個人!”
“仝鑫勇!”
“仝老闆的名字是你叫的嗎?他不在。”
“叫他夫人出來見我。”
“你誰呀?你說讓出來見你就出來了,不要說她今天不在,就是在,也不會見你的。”
王欣瘋了,上去抓住保安的衣領,“告訴我,仝老闆還有他夫人去哪兒啦?”
“你這個人,怎麼三句話就動手。你放開,我告訴你還不行!”保安把王欣推開,遲疑地說,“老闆的行蹤是不能告訴人的。看你這麼著急,我就破例一次,他們出去旅遊了。你找他,打他電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