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問道:“你們的大祭司為什麼要派你去凡界?他私自在凡界豢養血靈,打的究竟是什麼注意?”
男子低頭道:“我也沒什麼必要跟你們說什麼,我如今落在你們手上,生殺都憑你們!不過,你們如今拘了我,也沒什麼用處,現在的凡界,怕是要因為你們頵羝山倒大黴了。”
卿珩追問道:“你說什麼?”
男子笑道:“你們既然知道,我是冥界中人,也應該知道,我們與你們神界的深仇大恨,今夜子時一過,什麼事情,就都成定數了,你們神界即便拿出了混沌鍾,也奈何不了如今的冥界了。”
卿珩轉念想起,鄀都那個凡界的小二說過的三月之期,便是明日。
看這個青鴍鳥的樣子,今日在凡界好像是要發生什麼大事,難道與之前血靈的事情有關係?
青鴍鳥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今日他怕是什麼都不會說了,卿珩思忖了半晌,心裡忽然有了主意。
她將辛夷拉過去,小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辛夷聽完,望著卿珩說道:“他交給我,你們放心好了,快去凡界看看。”
卿珩點頭,與陸英對望一眼,跑出了鍾閣。
卿珩與陸英藏在了東君祠頂上,瞧著燈火通明的鄀都,兩人皆是皺起了眉頭。
卿珩望著周圍的一切咋舌,之前從未想到過,鄀都的夜裡竟是這般的不安寧。街上的行人很多,但是行人中卻少有凡人,卿珩與陸英下來鄀都時,提前隱去了身上的氣息。兩人依著計劃,又在街市上轉悠了幾圈,隨後,他們卻在祭臺周圍發現許多的凡人,在那裡跪拜。兩人心生狐疑,上前去瞧時,卻見他們雙眼無神,竟沒有意識。
卿珩看著如同行屍走肉的凡人,心下凜然,在陸英耳旁小聲囑咐了幾句。
陸英點了點頭,不著痕跡的跟在那些人身後離開。
這些凡人像是被旁人操控著,如同行屍一般向著同一個方向走著,卿珩仔細瞧了瞧,卻發現他們的身上沒有魂魄,都是些空殼子。
冥界的大祭司,要那些凡人的魂魄,又能有什麼用處?豢養血靈有損修為不說,單就說他揹著冥尊,不顧冥尊法令,在凡界施展秘術,便是公然與冥尊作對,這與他自身,又能有什麼好處呢?
兩人在鄀都各處設了許多結界,之後待在了東君祠附近,耐心的等待著夜晚的來臨。
過了不多久,鄀都城中最後一盞燈也滅了,整個鄀都都暗了下來。
一行人站在空曠的大街上,月色下只能見到一個個的黑影向前湧動,黑影聚在祭臺附近時,剛要挪動腳步,卻被一張張巨大的網罩住,無法動彈。
東君祠外。
兩人站在外面,看著一眾冥界中人,陸英伸手,將乾坤核收回了手中。
陸英先開口問道:“說,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一眾冥界的小妖,看著眼前的兩人恨得牙癢癢,其中一個說道:“你們不是走了麼?”
卿珩笑道:“你們都沒來,我們怎麼會走呢?說吧,大祭司為何要在凡界養血靈?”
為首的小嘍囉驚詫道:“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陸英道:“你們不是派了兩撥人麼,那隻青鴍鳥,早在神界被抓時,已然將你們大祭司與他的計劃和盤托出了。”
卿珩看眾人神色各異,知道離間計奏效,會心一笑道:“怎麼,連他都說了,你們還不說麼?這樣吧,你們中間,誰若是先說,且說的對,我就放了誰。”
卿珩見過了許久,眾人都沒個聲響,沉下臉來問道:“怎麼,都沒人願意說嗎?”
她隨便揪起一小妖,將縛魂索拋了出去,縛魂索轉了幾個圈,便將他吊在了半空中。
於此同時卿珩的左手掌中出現了一個火球,她微微用力,將火球擲在了小妖的身上,小妖身子倏地著了火,他只掙扎了一會,便化成了一道青煙。
餘下的一眾人,被這一幕駭的縮著身子,連連發抖。
卿珩拍了下手,笑道:“知道嗎?他已經在六界內永遠消失了,你們有誰還想跟他一樣的?”
陸英上前,將裡面一個抖得最厲害的小妖提起來扔到了地上。
卿珩笑道:“你是說呢,還是想就此在世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呢?”
卿珩如法炮製,將小妖用縛魂索吊了起來,剛要將火球扔過去時,被吊著的小妖終於大喊一聲:“我說。”
縛魂索瞬間便離開了他的脖頸,穩穩當當的落在了卿珩的手上。
而適才明明被燒成灰燼的小妖,卻又重新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其他人看著剛剛消失又莫名其妙回來的小妖,面面相覷。
原來神界的神仙,都這麼愛騙人。
卿珩說道:“修行之人,本應多行善舉,我們雖不是同族,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且,我這個人也很好說話,你們若願將實情盡數告訴我,我不會動你們分毫的。”
適才不知道被卿珩弄到哪裡去的小妖,倒是先開了口,他驚魂未定,顫顫巍巍的說道:“兩位神仙,我們只是小嘍囉,也是奉命出來辦事的,主子叫我們做什麼,我們便只能做什麼,這些事情,都不是出自我們的本意。”
冥界中人果然各個都是如此,做壞人時,囂張跋扈,無所不為,可遇到更壞的人時,便會裝成弱者,不管這事情是否與他們有關,都是急急的撇清,將旁人先出賣了再說。
卿珩笑道:“這我自然知道,你只需告知我,你們知道的血靈的事情,別的事情,只怕問多了,你們幾人也不清楚。你大可放心,我只挑你們答得上來的問。”
陸英問道:“你們冥界不是封了冥河嗎?你們都是怎麼出來的,難不成,冥尊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封冥河的事情,是你們冥界打出來的幌子,你們最近可是在籌劃些什麼別的事情?”
小妖抬起頭來,連忙答道:“回兩位神仙,冥尊之前確實是下令封了冥河,只是,冥尊這段時間,並不在冥界,我們才能偷偷溜出來的。”
卿珩點點頭,繼續問道:“大祭司為何會揹著冥尊行事?你們冥界可是起了內亂?”
小妖搖搖頭,忙道:“這倒沒有,我們大祭司與冥尊,相識了許久,自有兄妹之誼,不然,大祭司當初也不會擁立冥尊為冥界之主了。”
旁邊一個小妖接著說道:“我們身份卑微,這其中曲折緣由根本無從知曉,但小的之前聽到大祭司旁邊的幾個小將說過,大祭司是最疼冥尊的,三萬兩千多年之前,冥尊與扶桑大帝一戰後,是受了重傷回了冥界的。傷好之後,冥尊便不怎麼管冥界的事務了,冥界的許多事情,一向都是交由大祭司來處理的。”
冥界如今居然是由這個大祭司主事,那他為何不把血靈養在冥界,偏偏要放在凡界呢?
卿珩想了想,問道:“你們說的是真的,你們的冥尊果真不在冥界嗎?”
小妖點頭繼續說道:“冥尊這三萬多年常年都不待在冥界的,只是最近一段時間,聽說你們神界的氐人族出了事情,冥尊才過問了幾句。小的曾聽說過,冥尊離了冥界,是在找一個什麼人,大祭司看冥尊煩心了這三萬年,心有不忍,便想要找機會,去對付……”
說到一半,小妖額上掉下來兩滴冷汗,盯著卿珩,不願意再說下去。
卿珩見他講到一半,突然停了,忙問:“怎麼不說了?他是想對付誰?”
小妖看著卿珩,吞了口吐沫,小聲的答道:“是,是頵羝山上的金烏一族。”
卿珩不解,看向小妖:“為何,我金烏一族難道與你們冥界有仇?”
陸英輕咳一聲,從旁提醒道:“你忘了,三萬年前發生的那樁事?”
卿珩點頭答了一聲,笑道:“哦,原來是這樣,我差點忘了,你們冥尊與我金烏一族,的確是有舊仇,不過我們還沒說什麼,你們冥界倒是要找我們報仇,當真好笑。”
卿珩說完後,復又望著小妖問道:“然後呢?”
小妖怯懦答道:“兩位神仙,小的只知道這些了,旁的,實在說不上來了。”
卿珩笑了一笑說道:“既是如此,我一向說話算話,便將你們放了,你們快些離開,只是要記住,以後別再來凡界了。”
卿珩說著,將眾人的束縛解開,一眾小妖四散而逃。
卿珩望著一眾小妖離去,笑了一笑,不知道放他們回去,這些小妖再將她說的事情,告訴冥界的大祭司,這冥界的大祭司若是知道自己被人握住了把柄,可還坐得住麼?
陸英望著卿珩,皺了皺眉頭,說道:“此事棘手了,冥界的大祭司便是神獸犼,我們還沒出世時,他便已經鎮守一方了。”
冥界的大祭司,確實是不好惹的。
卿珩擔憂道:“我們還是將在頵羝山上抓到的那位交給天帝處置吧,其他的事情你我也無權過問。”
陸英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既然這些事情都清楚了,我們是不是將凡人的事情處理好了再回去?”
凡界的事情,確實需要先處理好。
卿珩看著陸英,點頭應了。
卿珩與陸英在凡界找了好些個時候,找到了他們抓來拘禁著的一眾凡人。
好在那些冥界的小妖們只是將他們抓來了,並未傷害到他們,卿珩解了他們身上的術法,又想辦法將他們身上的記憶清除,打發他們回了家。
青鴍鳥與冥界的一眾小妖,抓的凡人沒有三百,也有兩百,卿珩一一為他們解了術法,將他們打發走後,立刻累癱在地上。
她修為耗損太大,實在累的站立不住,便也顧不上其他,找了個臺階,拉著陸英走過去,躺在他的背上歇了半晌。
卿珩想,這幾日在頵羝山與凡界經歷的事情,實在很是離奇,是之前活了三萬年都未遇到的事情,也是她三萬年來,第一次離了聖尊與兄長能獨自一人解決一件事情。這種感覺很不一樣,雖然有些事情做起來,心裡沒什麼底,但她離了頵羝山,還是能做些事情的,不只是個只會闖禍的神女了。
當了半日椅子的陸英,卻只是笑了笑。
卿珩神遊了一會,不知又想起了什麼,突然問道:“陸英,你說我若是成親了,今後的日子會不會像卿珏與嫂嫂那樣呢,和順美滿,舉案齊眉?”
沒有情根,就算與別人成了婚,該怎樣相處對卿珩來說都是問題,又哪能談及舉案齊眉呢?卿珩想到這裡,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陸英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喉嚨一般,半晌,才憋出來幾個字:“那當然了,你這樣好……你性子這樣好,誰會不喜歡呢?”
卿珩笑道:“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還是謝謝你。”
陸英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是說真的,認識你這樣長的時間,我從未覺得你哪裡不好。”
卿珩欣喜,爽朗的笑道:“所以,我們才是好朋友嘛。”
陸英問道:“你一直當我是好朋友嗎?”
卿珩答道:“那是自然的,你與雲中君與雨神一樣,都是我的好朋友。”
陸英半晌沒有答話。
卿珩感覺自己靠著陸英的後背一僵,連忙坐了起來,問道:“你怎麼了?”
陸英訕笑道:“沒事,適才有些抽筋,現在好了,你要是還覺得乏的話,便再歇歇好了。”
卿珩伸個懶腰,答道:“算了,我也有些累了,該回去了。這樣吧,你就先別回少華山了,陪我在凌暉殿中待著,再過兩日,好像就是天帝的壽辰了,我要去赴宴,是不能往別處跑的,可你知道的,頵羝山上,都沒什麼人陪我玩,你要是也在山上,我一定不會無聊的。”
陸英笑了笑,答道:“也罷,我左右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處理,那便依你吧。”
卿珩上前,將胳膊搭在陸英肩膀上,說道:“那正好,你在凌暉殿中,還能給我們做做飯。”
陸英:“……”
冥界祭司殿中。
坐在上首石桌前的冥界大祭司,聽了一些小妖回來的彙報後,臉色鐵青,還不等小妖們說完,抬手便將眼前的石桌拍的粉碎。
下面跪著的一眾小妖瞧著發怒的大祭司,各個惶惶不安,眾妖都知道這位冥界的大祭司素來喜怒無常,若是他盛怒之下,將他們的腦袋也這樣一拍,適才沒死在那兩個神仙手裡,好不容易逃回了冥界,卻死在大祭司的手裡,那豈不是太冤了。
大祭司露出一貫陰狠的表情,沉聲問道:“你們說,凡界血靈的事情,已被神界中人知曉,而青鴍鳥也歸降了神界?”
小妖瑟瑟發抖,伏在地上,結結巴巴的說道:“是,是。”
大祭司又問:“你們是親眼看見的?”
那小妖顫巍巍的說道:“這,這倒是沒有,我們也是聽神界的那兩個神仙說的,並沒有親眼瞧見。”
大祭司聞言沉默了一瞬,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妖,卻再沒發什麼火,沉聲說道:“滾出去。”
一眾小妖如蒙大赦,連滾帶爬,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隨後,側旁走出來個身披黑色長袍的人,袍子將他大半個額頭與面龐遮住,看不清楚究竟是何模樣。
那人緩緩開口道:“大祭司不是都已經知道了麼?還在猶豫什麼?”
是個男子。男子說話的聲音,聽上去很年輕,大約只有兩三萬歲的樣子。
大祭司冷冷的瞥了一眼說話的男子,答道:“這是本座的事情,本座自有主張,你不必過問。”
男子不由得笑道:“大祭司莫不是在說笑吧,此番在下是受人之託,特意前來冥界幫你解決麻煩的,如今大祭司卻這樣對待在下,卻是什麼意思?”
大祭司瞪著男子怒道:“哼,當初我若不是聽了你們的話,血靈的事情便不會發生了,今日,本座也不必進退兩難,這樣的煩惱。”
男子笑道:“大祭司此言差矣,大祭司如今煩惱的,也不過是怎麼樣不讓冥尊知道血靈的事情,冥尊如今不在冥界,這件事情若是大祭司自己不說,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再一少,冥尊,她又能從何處得知呢?”
大祭司抬眼望著男子,驚道:“你的意思是……”
男子朗聲笑道:“大祭司這個時候,怎麼還跟在下裝糊塗呢?在下說的法子,自然是將頵羝山上知道這件事情的一干人等,處理乾淨了,大祭司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大祭司聞言,不動聲色的盯著男子,心想,這人年紀輕輕的,卻沒想到,行事已然是這般狠辣,殺人的事情,卻如同一句玩笑話講出來,說的這樣的雲淡風輕。
大祭司遲疑道:“公子難道不知,這頵羝山上,可是有神界至寶混沌鐘的,此番本座若是前去頵羝山,本座是佔不到什麼便宜的,若是運氣再不好一些,被那混沌鍾所傷,那本座的修為怕是剩不下多少了吧。即便本座殺了扶桑大帝的子嗣,那也會再次挑起神冥兩界的爭端,再說本座擅作主張的訊息若是叫冥尊知道了,冥尊怪罪起來,怕是也不好交代。”
男子轉身,緩緩說道:“大祭司的擔心,也並非沒有道理,可大祭司這般的遲疑,神界那位天帝的壽辰快到了,頵羝山上總會有人去參加壽宴,若是他們將青鴍帶到了壽宴上,再當著眾人的面一鬧,那大祭司在凡界豢養血靈的事情,便會在神界傳的沸沸揚揚了,而冥尊,卻不知道在何時何地,便會將這些言語碰巧聽了去,到時候,你這大祭司的位子,自然是保不住了,但依著冥尊如今的性子,大祭司覺得,你最在乎的東西,還能保得住嗎?”
大祭司臉色發青,看著男子,沒有說話。
男子低眉,繼續說道:“大祭司若是不願意動那金烏一族的神仙,我這兒倒是還有一個折中的法子,你可以不用傷害扶桑大帝的子嗣,只需在天帝壽宴前,到頵羝山上去,叫青鴍在天帝面前開不了口,做不了證,不就行了?”
大祭司聽完,細細想了一瞬後,皺著的眉頭隨之舒展開來,他朗聲笑道:“這倒是個好法子,只要青鴍不說,頵羝山上的神仙,沒有了證據,便是空口白話,自然也不可信。”
他隨之站起身,鄭重對男子行一禮,說道:“今日多謝公子提醒,本座感激不盡!”
男子連忙上前,伸手扶起大祭司,十分客氣的說道:“大祭司說的這是哪裡的話,在下是將大祭司當做自己人看,既然是自己人,這點小忙,何足掛齒呢?”
大祭司客套道:“公子果然智勇雙全,本座今日受教了。”
男子笑道:“大祭司客氣了,我身份特殊,不便在此地久留,這就回去了,大祭司若是有什麼事情,只需派人來我府中通知,在下自會知曉。”
男子說道:“告辭了。”說完,攏了攏身上的袍子,走出祭司殿,在黑暗中遁去。
大祭司望著男子離去的背影,嘴角漸漸失了笑意,頗為不屑的冷哼了一聲,甩袖而去。
卿珩與陸英到頵羝山時,辛夷與秦艽正在山上忙前忙後的,不知道在做什麼。
卿珩跟著兩人到了後山藥塢前,才走上前去問道:“小師叔,你們怎麼在這?”
辛夷抬頭,才瞧見是卿珩與陸英回來了。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說道:“哦,你們回來了,凡界的事情了了?”
陸英答道:“那是自然,我與卿珩大顯神通,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不過,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辛夷答道:“再過一日,便是天帝的壽辰了,我與秦艽來這看看,找一找後山有什麼東西,能當做壽禮送過去的。”
卿珩點頭道:“原來如此,你們來這找壽禮,是準備送些仙草麼?”
辛夷答道:“師尊不在山上,壽禮的事情只有我們自己操心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