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根不但在外縣縣城紮下根買了房子,還把生意做得相當的風生水起。
相比之下,草根還在農村苦死苦扒,蘭母心中那具天平便完全倒向了二兒子。在蘭父的葬禮結束以後,她又跟著木根來外縣了,一心想著在城市養老。
一來蘭父的葬禮上講定大兒子出錢辦喪事,蘭母的養老和送終就由二兒子來承擔。二來蘭母覺得城市比農村,吃住醫療什麼都方便。
所以蘭母不但下決心不走了,還積極主動幫二兒子做家務,接送一對孫子孫女上下學。又拿出從前在大兒子和丈夫那摳來存下的錢,用於二兒子一家的吃用。
卻忘記了這個世界最難相處的是婆媳關係,仔好媳婦不一定好。這不蘭母厲害,楊秀珍也厲害。半斤對八兩的人相處在一個屋簷下,能不鬧矛盾和產生糾紛麼?因此家裡是吵鬧不斷。
從前兒女還小,要接送孩子上下學,家務又要人做,屋也需要人看。更何況還有婆婆買吃的用的,回來張嘴便有吃,伸手便有用的。
所以楊秀珍一直忍著,如今一雙兒女都讀技校出來打工了。她不能再忍了,就一直在找機會,把婆婆趕回農村老家去,過她的二人生活,同時也可以免去給婆婆養老送終的責任和義務。
這個機會終於來了。
重陽節是傳統孝敬老人的節日,外縣和龍河縣一樣。家家戶戶都要買糯米,給家裡的老人做壽粽,說是吃了壽粽老人健康還能長壽。
“老二,人家都上市場買糯米,買粽子葉,你去給媽買點回來好不好?”看見左鄰右舍都在包粽子,蘭母便用家裡的座機,給還在外面忙生意的二兒子木根打電話了。
“媽,我哪有空,你叫秀珍去買吧,她已經回去了!”木根在那頭說,果然一會兒楊秀珍便騎著電車回來了。
“秀珍,別下車,去幫媽買點糯米和粽粑葉回來!”看見二兒媳要下車,蘭母連忙說。
楊秀珍不答也不應,下車拿上鑰匙便走進屋,再走進她的房,“呯”一聲關上門了。
蘭母想想又給二兒子打電話,木根在那頭說:“自己去買吧,回去我給錢你!”
二兒子答應回來給錢,蘭母便去就近的市場買糯米和葉子回來包粽子了。
“老姐妹,你會包狗頭粽嗎?”蘭母包得粽子蒸在灶上不久,隔壁的一個老姐妹便進廚房問了。
“會呀,怎麼了?”
“我包來包去包不像,去教我一下!”老姐妹說,因為是左鄰右舍,低頭不見抬頭見,蘭母加點柴進灶,便去隔壁教老姐妹包狗頭粽了。
蘭母走不一會,楊秀珍便從房裡出來了。聞著粽香,她便到後面的廚房來。
楊秀珍揭開鍋,拿筷子便夾一個粽子出來,看著可以吃了,便解綯篾和葉子吃了。
“叫去買糯米葉子不去,人家包好管現吃!”蘭母教老姐妹會包狗頭粽了便回來,看見二兒媳拿粽子吃便叨開了。
“吃又怎的,這是老孃的家,老孃想怎麼吃就怎麼吃!”楊秀珍說,因為她是故意找茬的,所以說話毫不顧忌。
“我看你吃!”二兒媳一口一個老孃,沒大沒小的,蘭母氣不打一處出,上來就搶粽子。
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哪裡夠一箇中年婦女搶,蘭母不但搶不到粽子,還讓楊秀珍一掌給推倒在地上。
“囈,你個短命逼的敢打老孃!”蘭母歷來強勢,她被推倒地上,馬上從地上爬起來,不顧一切衝來扯二兒媳楊秀珍。
“你看你媽!”婆婆不顧一切來扯自己,楊秀珍正想再次推開婆婆,卻見丈夫走進廚房了,便說。
“媽,你這是幹嗎?”看見母親抓著妻子不放,木根便用責怪的口氣問蘭母了。
“幹嗎,叫她去買糯米,買粽子葉不去買,人家包好管現吃,還把老孃給推倒了!”蘭母憤憤不平地說。
“誰不去買糯米買葉子,那你去哪得東西來包的?不願意在這裡就講,何必扯生謊?”楊秀珍說,一點也不臉熱。
“誰扯生謊了,你這個逼呀,沒去買著糯米和葉子也講去買,將來一定不得好死!”蘭母隨即罵開了,而且越罵越醜。
“你還罵唦,你松不手?”楊秀珍都警告了,蘭母仍不鬆手,她就怨天怨地了:“這日子沒法過了,姓蘭的,離婚!”
“媽,還不放手再罵,你想讓兒子妻離子散呀?”但凡怕老婆的男人,最怕的就是離婚二字了。木根說:“快放手,給秀珍道錯?”
“老孃沒有錯,憑什麼要給這個逼道錯?”蘭母不但不給楊秀珍道錯,還得二兒子也罵開了:“你個短命仔的,要老婆不要老孃了。老孃空養你了,曉得這樣一出世,老孃就滅了你!”
蘭母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可惜她這一套在大兒子那管用,在二兒子這一點也不管用。
“你看看,不是我扯謊的吧,連你回來她還這樣,別說我了!”楊秀珍這時不忘添上一把火。
“你還罵唦?”木根不由得向母親吼道,還來扯蘭母抓著楊秀珍的手就勢一扯一送。
七八十歲的老人哪裡經得住一箇中年男人的一扯一送?蘭母踉踉蹌蹌站不穩,又倒在地上了。
“死短命仔呀,連你也敢打老孃了!”蘭母練在地上,不住破口大罵。
“起來!”到底是自己的母親,木根邊說邊來拉母親。
“不起,誰叫你打老孃的?”
“誰打你了,不想在這住你就走,別在這破壞我的家庭!”木根的話一停,楊秀珍便說;“對,有幾遠滾幾遠,別在我們這了。你不曉得醜我們曉得醜!”
“走,走哪去?”二兒子二兒媳槍口一致對著自己,知道是真的要趕自己走,蘭母不敢罵了,但還是不甘心地問。
“哪裡來,就回哪裡去唄!”二兒子的話一停,蘭母便重複說:“哪裡來哪裡回,當初是誰答應老大出錢銷埋老頭子,就給老孃養老送終的?”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都吵吵鬧鬧到這種程度了,自己想想還能相處在一起嗎?”
蘭母冷靜下來一想,覺得也是。說:“那你得給老孃生活費。”
“給好多少,你講?”木根問,蘭母說:“一個月五百塊錢,一次給一年!”木根也不說話了,從揹著的錢包裡拿出六沓百元幣丟給母親。
“這不夠,不給你哥出的喪費,你嫂是不會答應管老孃的!”
“這夠了吧!”木根又甩來四沓百元幣。
自己提出的條件二兒子都滿足了,蘭母無可奈何進房收拾自己的東西就搭車回老家了。
蘭母搭車回到老家,看見新屋大門是鎖的,老屋大門也是鎖的。正不知大兒子夫妻去哪了,卻見大兒媳扛著一把鋤頭回來了。
“向月,去做什麼回?”看見大兒媳爬上新屋蘭母問,黃向月拿鑰匙邊開門邊說:“菜園種菜!”
“老大呢,去哪了?”
“外面還沒有回來!”黃向月邊說邊進屋拿鋤頭去香火背放,蘭母跟進屋問:“向月,媽回來跟你們了好不好?”
“回來跟我們,你不是講城市好,不回農村了嗎?”
“那是從前,現在人老了,城市車多人多,嘈嘈雜雜的住不得了。等你到媽這個年齡就知道了。”
“當初可是講好的一個養一個,你是他們的任務了!”
“媽問他們要伙食費,給你還不行嗎,一個月三百元。”
黃向月終究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婆婆答應給自己伙食費她便不做聲了。
蘭母吃在新屋,睡回老屋去睡。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見婆婆從不提伙食費的事。黃向月便問了:“媽,你講給我們伙食費呢,還不給?”
“他們不給媽,媽老了又不能去賺錢,拿什麼來給?”
“那我打電話問問他們!”黃向月拿出手機就要給木根打電話,怕穿幫蘭母就來搶手機。
黃向月不讓搶手機起身進自己的房,還把房門關上了。
“木根,媽回老家了知道不?”進到房間關上門,黃向月撥通木根的電話便問。
“知道呀!”木根在那頭說。
“住得好好的,怎麼讓她回來了?”木根把吵架的事一一說了,黃向月問:“當初可是講好的一個負擔一個,媽回來了,你們不應該付點伙食費嗎?”
“給了呀,一個五百塊錢,連當初爸葬禮上的錢也給了呢!”
“那我知道了!”黃向月關了手機開房門出來就想說婆婆,卻見蘭母睡在堂屋上喊不醒了,她以為婆婆得了急中風,便給丈夫打電話了。
聽妻子說母親得中風了,那時候村村都有人買得麵包一類的小車了。草根出弄進村便租了一面包車回來,所以不到兩個小時就到家了。
“老公,你可回來了!”看見丈夫背行囊拿手袋走進屋,黃向月如釋重負說:“你看你媽,躺了兩個多小時了,一直喊不起來!”
“我看看!”草根放下手袋得母親的脈就摸,蘭母六脈調和根本沒病。便說:“媽起來吧,別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