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草根堅決要走,苗春生說:“一定要走,那人家送送你!”
“不用了,等下你還難走回來呢!”草根說,背起行囊拿上手袋,也就出來大路上搭車了。
草根出來到大路上,有一輛拉石頭的車經過,看駕駛室裡就司機一個人。他一揚手,司機停下,他便上。
車到河西不走了,草根就下。剛走幾步,迎面有個人叫道:“老吵,什麼時候來縣城的?”
“剛剛!”抬頭見是同學李志兵,草根問:“高子,外面打工回來過春節,還沒出去呀?”
“不出去了,遇上你就好了,去幫人家選個日子結婚!”李志兵說。
“你要結婚了,老婆討哪的?”草根問,李志兵說:“矮子的老妹你講是哪的?”
矮子即同學莫少武,草根問:“矮子的老妹,那矮子呢結婚了?”
“結了,去年十二月結的婚!”
“他老婆是哪的?”
“我老妹你講是哪的?”
“這麼說,你們是換親了?”
“對,從小就對的娃娃親!”李志兵說,說了拉起草根的手道:“走吧,好久不見到屋裡慢慢談!”
想起去李志兵那不一定能撈到錢,自己又急需錢回去開春用。怕耽誤時間,影響自己去別的地方找錢。草根說:“不就是看個日子結婚嗎,不用到家裡面去的,講你和矮子妹妹的出生年月日,在這裡人家就可以幫你們掐日子了!”
“我家裡就住不得你這個大先生了囉,走,別囉嗦了!”李志兵搶過草根的手袋就往城外拉,草根只好跟著走了。
還真像草根估計的那樣,到李志兵那除了得喝兩頓酒肉以外,一分錢都撈不到。因為李志兵既不講給個紅包,又不介紹去給別人看風水和治病,所以住一夜草根便從西山出來,進西城過河東來了。
河西過河東的大橋早已建成,此時是車來人往。河東也是一樣,樓房林立,道路寬廣,幾乎和河西一樣繁榮了。
遠遠有個女子騎著輛單車,單車後架上放著兩個竹筐,看一眼面熟,像是肖全秀。到近前一看果然是肖全秀,草根迎上去便問:“大冷,怎麼做起買賣來了?”
“……”抬頭見是草根,肖全秀尷尬得一句話說不出。也無怪乎她尷尬,由大眾羨慕吹捧的歌舞皇后,一下輪落到去街頭巷尾做了小商小販,換上誰,誰不尷尬得想找個縫鑽進去?
正這時一個男子騎著單車在後面追來喊道:“全秀,爸摔傷躺床了,快跟人家回去!”
“是你爸,還是我爸?”肖全秀下單車問。
“我爸!”男人下單車說,看草根在男人驚喜地道:“老吵,遇上你就好了,跟人家去看老爸,你的老師!”
男子是同學葛又名,草根說:“叫人家去,為什麼不送醫院?”
“醫院的醫生有你那樣的治傷本事嗎,當年大肚都成死人了,還是讓你給治好了的呀!不會到了自己的老師就不管吧?”葛又名反問道。
草根不是不想去看葛老師,而是擔心去看葛老師,又像去看苗春生的岳丈和去李志兵那一樣,耽誤了時間又得不到錢。從前沒結婚不大要緊,現在結婚了,而且一場婚禮回到瞭解放前,沒錢的事他就有點不想去幹了。
真是請人不如激人,聽葛又名說上面的話,草根答應道:“那人家就跟你去看看老師吧!”
“那快點上單車!”草根上了單車,見肖全秀不跟著走,葛又名問:“你不回去?”
“不回,他都不喜歡人家,人家去幹嗎?”肖全秀說完上單車走了。
“你和大冷結婚了?”葛又名踩單車走了,草根坐在後架上問。
“結婚了,是去年結的婚!”葛又名說,草根問:“大冷不在歌舞廳幹了?”
“歌舞廳都黃了,還怎麼在?”
“黃了,怎麼就黃了?”
“荊永德的老爸下臺了唄,沒了保護傘不黃跑哪去?”
“那小冷呢?”
“和荊永德去廣東了!”
“老師都摔傷躺床了,大冷怎麼還說那樣的話?”草根不解地問。
“還不是因為老爸,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嗎?”葛又名嘆一口氣說,老爸越是不讓他跟肖全秀在一起,他越是要和肖全秀在一起。葛老師便不讓他們歸家了,如今的他們都住在葛又名教書的學校宿舍裡,一個教書,一個做小生意。
前面說了,當年為了把普通話學標準,更好地用於教學,葛老師省吃儉用買了一臺收音機學習普通話。被人揭發檢舉成收聽敵臺,當成特務掛上塊大黑板,大會批小會鬥,還十里八村遊行。
那個年代犯了錯誤極會誅連家人,不但葛老師被批鬥,還連帶葛師母也被陪著批鬥。今天掛著黑板東村批,明天掛著塊黑板西村鬥,她受不了了便成精神病了。四處亂跑,一天跌河便死了。而那個最先揭發檢舉人便是肖全秀,試想葛老師能讓這樣的人做自己的兒媳婦嗎?
草根問:“還是因為從前的事吧?”
“有一半是因為從前的事,有一半不是!”葛又名說,草根問:“有一半不是,那另一半原因是什麼?”
“別講了,講起來就讓人生氣。都教了一輩子的書了,還看不起唱歌跳舞的,認為那是下九流!”葛又名氣憤地說。
“五七中學遷回縣城改叫二中了,老師還在二中教學吧?”
“不在二中教學咯了,回來不久便退休回老家住了。”
草根和葛又名一問一答,很快出了東城,又很快到了下澗村。
“你回來了?”見葛又名在屋前下單車,一箇中年男人問。
“回來了,二叔,我爸傷得怎麼樣了?”葛又名下單車便問,葛二叔說:“很嚴重,腿斷起不來了,你看看是送醫院,還是?”
“不用送醫院,我喊得醫生來了!”指著草根,葛又名說:“這是我同學,也是老爸的學生。我同學可是大師級的醫生,東溪的欒少勤當年傷得那麼重就是這個同學給治好的!”
葛又名的話一停,葛二叔便說了:“既是這樣,那就叫醫生同學進房去看你爸吧!”
“老吵,請!”把草根讓進堂上,葛又名伸手說:“來給包和手袋給我?”
“不用,我自己來!”草根說,還沒等他放好揹包和手袋,葛又名先推開前面的一個房門進房了。只聽房裡有個聲音問:“你回來幹嗎?”
“明知故問!不是三子去喊人家,你以為人家願意回來看你這張苦瓜臉!”葛又名說。
三子是葛二叔的兒子,發覺葛老師摔倒起不來了,葛二叔便給自己的兒子去尋葛又名了。
原來葛老師退休了,不怎麼注意運動鍛鍊身體,也不做任何勞動。加上他不同意兒子娶肖全秀,兒子不但和肖全秀結婚了,還住在學校不回來了。所以葛老師又氣又恨,什麼高血壓,腦血管病,心臟病便一齊來了。
早起葛老師還好好的,上個廁所出來一腳踩空,把大腿骨也摔斷了。
摔斷腳爬不起來了,葛老師便大聲喊隔璧的堂弟葛二叔。葛二叔來了,一面叫自己的兒子去學校講葛又名聽,一面喊人來把葛老師抬回床上睡。
“不願看就給老子……!”葛老師話還沒說完,葛二叔就進房去說了:“叫又名走了,你喊誰來理你?”
“我不要誰理,留著躺死算了!”葛老師賭氣說,葛二叔懟著問:“那先前摔跤爬不起來,又喊人幹嗎?”
“老師!”聽著房裡你一句,他一句吵個停,草根怕耽誤時間便走進房裡喊一聲老師了。
聽到草根叫自己,知道草根已經成為名醫了,葛老師也不和堂弟以及兒子吵了。問草根道:“你來了?”
“來了,傷得怎麼樣了?”草根走到床前問。
“唉,人老了真的無用啊,摔一跤就爬不起來了!”葛老師面容憔悴,從前是禿頂,現在一根頭髮都沒有了。
“讓學生看看!”草根摸了葛老師的脈,又揭開蓋著的被子看傷腳。葛老師一條腳腫大如桶,但草根還是說:“老師不用緊的,找些藥吃一吃,敷一敷就會沒事了的。”
安慰葛老師幾句,草根便對葛又名說:“去找把鋤頭和一把柴刀來。”
葛又名去找得鋤頭和柴刀來了,草根扛上鋤頭,拿上柴刀便出門去尋藥。
“我跟你去!”看著草根去山上找藥,葛又名說。
“不用,有瓦罐不有,有的話就去找來洗乾淨,沒有就想辦法去要一個!”交待了葛又名,草根便出門了。
因為之前為欒少勤治傷在東岺找過藥,後來和花名旺在縣城賣藥又專門進東岺找過幾次藥,所以草根出去不久便把所用的藥物都找回來了。
“找有瓦罐了吧?”草根拿藥進屋便問,葛又名說找到了。草根親自拿藥去煎水,一部分晾冷留給葛老師口服,一部分拿來和葛老師洗傷處,然後拿些藥物搗碎給葛老師敷斷骨的地方。
做完這一切,草根正想交待葛又名哪些是外敷的藥,哪些是內服的藥。卻聽到一個男人走進屋裡問:“代表,老吵來你這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