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畢業了仍然回父母下放的單竹村,蘇宏業以為自己這輩子就在農村了。所以當村上的姑娘艾雨英,向他拋來紅繡球的時候,他不但照單全收了,而且還偷食了禁果。
對於兒子和一個農村姑娘戀愛,蘇父蘇母一開始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既不贊成,也不反對。及到兒子以優異的成績考上市衛校,他們又接到回城通知就站出來反對了。
這天吃完晚飯,梳洗過後。蘇宏業走出門要去與艾雨英相會,他要把自己考上大學以及父母回城的訊息,告訴心愛的姑娘。蘇母問:穿得這麼光鮮,要去哪?
看著母親板起的面孔,蘇宏業小聲應道:去黑胖那有點事。
先前才去著他那,這又去,你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嗎?蘇母單刀直入:是去會那個女人吧,媽講的話全當耳旁風是吧?上大學了,一人家回城了,和農村這條路該說拜拜了。還和一個農村姑娘扯在一起,傻不傻?
媽,我們……
沒有我們。蘇宏業的話還沒說完,蘇母就打斷了:感情是講究門當戶對的,門不當戶不對,哪來的長久感情?蘇父接嘴說:是呀,媽媽說得一點也不錯。就算感情再深也經不起兩地分居的折騰,有多少人走在前頭後悔遲了知道嗎?
別看蘇宏業在人前人模狗樣的,可是到父母面前就如同家裡飼養的貓狗一般乖巧聽話。在父母的勸說和阻攔下,特別是母親說的最後一句話:再還和一個農村姑娘扯不清,爸媽就不認你這個兒子。他轉身回房了。
同樣的吃過晚飯,艾雨英梳妝打扮一番走出房來。姐姐艾雨秀問:天都黑了,要去哪?艾雨英說:人家去耍,你也要管嗎?
對,父母不在了,又無其他兄弟姐妹。姐姐不管你還有誰管你?艾雨秀耐著性子說:是去會那個人吧,姐姐講你聽。和一下放的知青在一起,哪天人家回城了有你哭的時候。
他不是那樣的人!
人心隔肚皮,你看得見裡面的彎彎曲曲嗎?退一步講,他不是。還有他的父母呢,萬一他是一個媽寶呢!
他父母要是反對,早反對了,還等到現在嗎?
你個蠢丫頭,不是還沒回城嗎,一旦回城了你看他們反對不反對?
哎呀,你這個人的還姐姐呢,你不談戀愛也不準人家談嗎?
你個死丫頭的,狗咬呂洞濱是吧?姐姐哪是不准你談戀愛,你要談也和一個知根知底的本地人嘛。
不和你講了,你做老姑娘人家不做!艾雨英撅著嘴直接出門了,轉身向村後面的小樹林走去了。
農曆十二月尾的夜,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冷風吹得嗚嗚咽咽,平常不敢一個人走夜路的艾雨英此時黃膘(膽)特別足。
她深一腳淺一腳到了村後的小樹林,這片樹林以楓樹為多。左等右等不見心上人來,北風吹在身上彷彿不穿衣服褲子一般。好在她出門時帶上了火柴,冷得受不了了她便拾些柴來升火烤了。
望眼欲穿也不見心上人來,看著夜向深處走了。艾雨英不得不把火弄滅走出小樹林。才到村道上,黑暗中有個聲音叫:英姐,去哪來?聽出是堂妹艾雨竹的聲音,艾雨英說:去小解!
哄鬼,誰家不有尿桶,用得著去村後嗎?艾雨竹比艾雨英小兩歲,今年剛好十九歲。問:是去會姐夫的吧?
死丫頭,什麼姐夫不姐夫的。再亂講,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喲喲喲,心痛了!艾雨竹摸過來摟起堂姐小聲說:聽人家說,姐夫考上大學了,他父母也接到回城的通知了,進了城可不能把妹妹忘了啊!
艾雨竹說了鬆開堂姐就跑,好在艾雨英手快,一把抓住堂妹的衣服。把她拖過來問:你聽誰說的?
還用聽誰說嗎,村上都嘲反了。吃了夜飯蘇爸還到家裡,要爸爸明早去幫忙弄菜請客呢!
堂妹的話,艾雨英聽了先是心驚肉跳。後是徹底暈軍了,蘇宏業這麼大一件事不講自己聽,難道真像姐姐說的拋棄自己了?
不對,下午他不是還約自己晚上到小樹林裡相會嗎?一定是要告訴自己,他考上大學和父母回城的好訊息的。那怎麼約了自己又爽約了呢,難道是遭到他的父母反對了嗎?
想到這艾雨英放下堂妹忙著向蘇家跑,連堂妹在後面問姐又去哪都不聽了。等艾雨英跑到蘇家門外,門早已閂上了。留給她的是一片漆黑,不敢拍門也不敢喊她就回家了。
這一夜艾雨英失眠了,一會兒是蘇宏業的甜言蜜語和山盟海誓。一會兒是姐姐艾雨秀說的話,一會兒是堂妹艾雨竹說的話。
快天亮了艾雨英才迷迷糊糊睡去,等她醒來早已是大半早了。她忙著爬下床對鏡理了一下妝,連臉都不洗口也不漱就往蘇家跑了。
果然蘇家人進人出好不熱鬧,艾雨英正要問自己進不進去。卻見蘇宏業從屋裡出來了,她迎上去抓起他的手就往一邊拉: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講人家聽?
人家昨夜約你,不就是要講你聽的嗎?蘇宏業先是一怔,穩了穩自己說:好了,好了,人家現在沒空解釋。你先進去吧,等人家回來了再講你聽。
蘇宏業說了掙脫就跑了,艾雨英追著問:你去哪?跑遠了的蘇宏業說:盤古有急事。
望著跑遠了的心上人,艾雨英愣一下還是走進蘇家了!看見一些婦女在洗碗洗菜拿桌子拿板凳,她就加入其中了。
蘇母見到艾雨英在婦女堆中洗菜,她不由皺起了眉頭。蘇宏業是去通知大隊幹部來吃飯的,一會兒他回來了。蘇母馬上拉著兒子到一邊問:昨晚講好的,幾時又通知她了?蘇宏業嘻嘻一笑,不答反問:媽,有個便宜的人來幫做事不好嗎?
好什麼好,吃了飯我們一家就回城了。到時候看你怎麼甩掉這個包衭!
有辦法!
你總是卵大皮調的,媽講你聽,可不允許她跟著走。蘇母急得直接暴了粗口。
媽,別發氣了,兒子敢違揹你老的詣意嗎!昨晚上父母橫加阻攔時說過的話,蘇宏業趟上床時。曾經思來想去。權衡再三他還是認為父母說的話是對的,越想越覺得不聽老人言會吃虧在眼前。於是他猶豫了,有了甩開艾雨英這個包衭的思想了。
不說艾家和蘇家門不當戶不對,首先一條他和她就不對付。他高中畢業,很快就進大學校園成為天之嬌子了。而她初中都沒上,註定是個農村半文盲。和一個文化不對等的人哪來的共同語言,還不是雞鴨同籠分分鐘吵架的事?
要媽不生氣,快講你怎麼做?蘇母一個勁催兒子說出心中所想,蘇宏業摟起母親的肩頭說:好了好了,老祖宗,別說了,人多聽見就不靈了。到時候包媽勝意就是了。
蘇宏業賣起關子來,見薛思甜和蘭秀梅向家裡走來了。他對母親說:黑胖兩個來了,我招呼他們去了。媽,你也招呀客人去了吧!
蘇母狐疑地去招呼客人了,蘇宏業迎過去就問蘭秀梅:你吵哥有訊息了?
有了呀!蘭秀梅自帶一種無憂無慮的笑:聽老爸說,他在青龍的灘頭教書了,戶口都撥走。三個人還沒說上幾句話,總管就叫吃飯了,於是蘇宏業拉著薛思甜和蘭秀梅去坐桌吃飯了。
蘇家這頓飯可捨得下血本了,雞鴨魚肉全用上。不但請了大小隊幹部和村上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而且還請了本隊社員一家一個做代表。感謝人家多年來對自己一家人的關懷和照傾,當然了這些人看見蘇家從此發達了都象徵性地湊了份子錢。這可能也是後來農村紅白喜事大宴賓客的重新開始。
吃罷飯蘇家請來搬家的大車也來了,大家都幫忙搬行禮日用到村口放車上。艾雨英自然幫忙拿東西了,拿了一次又一次。臨了蘇宏業把她拉到一邊說:親愛的,今天怕是不能讓你跟著走!艾雨英問:為什麼?
你想呀,下鄉快十年了,亂糟糟的事一大堆。別的先不說,回城住哪還不知道呢。不得一步一步來嗎,你說是不?放心,黑胖的婚禮喜酒人家還會回來的。到時候人家回來吃喜酒了,一定把你給帶上。
薛思甜和蘭秀梅的婚禮就定在春節過後,艾雨英是知道的。可憐姑娘說:到時候,你可不能再推三阻四的了啵?
不推,決不推三阻四了!蘇宏業舉起右手發誓道:再推,人家就不得好死!可憐的艾雨英還捂起負心郎的嘴說:不準講不吉利的話,人家等還不行嗎!
那好,現在人家就講吉利的話。蘇宏業又講吉利話又講逗歡的話,看著東西都裝上車了。母親又在車邊向他招手,於是說:我走了,你保重!揚長而去了,可憐的姑娘艾雨英一直站在村口望得車都跑得沒影了都不捨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