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如鏡,萬里無雲,和煦的陽光正從密密麻麻的梧桐葉縫隙間映下來,淡淡的光線,在張以諾的臉頰上輕柔的旖旎,給他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
張以諾不敢睜開眼,他怕自已感受到的又是一場隨時會醒的夢,而是微笑著,緩緩的從那隻破木箱中坐起。
就算是夢,他也要認真的感受這片刻的溫存。他貪婪的傾聽著環繞在耳畔的鳥語蟲鳴,窸窣的叫聲使剛剛睡醒的他,彷彿又陷入了陶醉。
他刻意放慢了呼吸的頻率,生怕這芳草中夾雜溼潤泥土的味道,會被他幾下就吸完了。
當他還沉浸在愜意的享受中時,耳邊傳來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聲音:“小諾諾,你醒了!”
張以諾雙拳緊握,咬牙切齒,他責怪老瘋子打斷了他的美夢。
“老瘋子,你給我出去。”他怒目圓睜,朝著老瘋子歇斯底里的咆哮。
就在他剛剛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讓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輕柔的風拂過林間的樹葉,在陽光的襯托下相互搖曳。周圍開滿了遍地的小花,有紫色、白色、紅色,蜜蜂和蝴蝶在花叢中忙碌的穿梭。
“我,我這是在哪?”張以諾看著眼前的一切,難以置信。
“嘿嘿!小諾諾,你的起床氣咋還那麼大啊?”老瘋子把張以諾從木箱中扶出來。
“這,我不是在做夢?”
“嗨!傻孩子,做啥夢啊,這是真的,不信你摸摸。”老瘋子把張以諾帶到一棵梧桐樹前,把他的一隻手放到了樹幹上。
他用手劃過粗糙的樹皮,又撥了撥清脆的樹葉,他看到了樹杈間一隻正在織網的蜘蛛,他撩了一下還在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指尖殘留的花粉,證明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我們出來了?我們出來了!”張以諾再也壓制不住心底的興奮,他張開雙臂,盡情的奔跑、歡呼,慶祝這奢望已久的自由。
折騰了好一會兒,他終於跑累了,坐在草地上,大口的呼吸這新鮮又陌生的空氣。
老瘋子氣喘吁吁的跟了上來,除了手裡拎的兩隻木箱,身後還多了一隻蓋得嚴嚴實實的揹簍。
“哎呦小祖宗,可不能這麼跑了,差點追不上你。”老瘋子提溜著眼珠子,彎著腰,大口的喘著粗氣。
稍微喘了兩口氣後,老瘋子笑嘻嘻的說道:“小諾諾,折騰半天餓了吧,要不?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一聽說有好吃的,張以諾立馬站起來,拉起老瘋子就走,他確實想要迫不及待的體驗,這外面世界的一切,但也確實是餓了。
“錯了,錯了,這邊。”
張以諾就像一隻無頭蒼蠅似的亂撞,在一條岔路口前,老瘋子及時糾正了路線。
大約兩刻鐘的時間,二人來到了一座城門前,望著城門威嚴的匾額,老瘋子問道:“小諾諾,告訴我這是啥地方?”
“那不寫著吶嘛!‘丹城’”
“嘿嘿,從現在開始,你要記住,進了這個門之後,你一定要仔細回想小時候我教你的那些東西,千萬別忘了。”
“你教過我嗎?切。”比起城中的美食,張以諾對老瘋子的話根本沒有興趣。
話音剛落,便一溜煙的跑進城裡。
“哇!哇!”
看著街道上琳琅滿目的商品,他沒有一個能叫出名字的,好在他的學習能力超強,在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中,他認識了那個被串成一串串的紅色小圓球的東西,叫冰糖葫蘆。雪白的小圓包,上面還有好多小褶的東西叫包子,上面密密麻麻粘著小點兒,有點兒像屎殼郎的糞球的東西,叫麻圓……
空氣中,是一種複雜的味道。
“行了,行了,別走了,就這家吧。”在亂撞了好幾條街後,老瘋子拖著兩條麻木的大腿,終於把張以諾攔了下來,並拖進一家裝修豪華的酒店裡。
侍者禮貌的把二人帶到一張空桌前,剛要遞上選單,就聽老瘋子說道:“免了,免了,選單就不看了,除了海鮮,把你家的招牌菜統統都上來。”
侍者的臉上明顯浮現出了一絲錯愕,隨後還是欠著身,好心提醒:“尊敬的先生,我們的招牌菜,除了海鮮大概還有二十多道,您確定二位能吃得完?”
老瘋子擺了擺手,示意侍者儘管上菜,並把他的酒葫蘆打滿。
侍者在頓了一下後,還是微笑著耐心的提醒道:“尊敬的二位先生,請原諒我不得不說,二十多道菜的菜量確實很大,要是浪費的話,會受到律法的處罰的。”
“知道,知道,趕緊上菜吧。”
老瘋子慵懶的靠在椅子上,瞟了侍者一眼,嘴裡埋怨著這裡規矩的冗雜。張以諾就在一旁好奇的看著,他看著周圍觥籌交錯的人們,第一次感覺自已是個異類。
菜,被陸續的送上桌來,還有在暗處盯著他們的幾隻侍者的眼睛。並不是擔心他們付不起錢,從二人進店的那一刻,接待的侍者就注意到老瘋子頭上的純金髮簪,其價值足夠讓他們在這家店大吃三天。
只是他們點菜的數量確實有點多,按照亞利王國的律法,浪費一兩糧食就發配流放,浪費二兩就貶為奴隸,最嚴重的處以絞刑。
可擔心是多餘的,風捲殘雲過後,桌面上摞起了一層又一層的光碟。在陸續加了若干份主食後,張以諾才微微有了種吃飽了撐著的感覺。
“嘿嘿!你這孩子心可真大,光知道吃,也不問問咱們是咋出來的。”老瘋子看著還在狼吞虎嚥的以諾,像是在對他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哦!對了,咱們是咋出來的?黑老大會不會來抓咱們?”張以諾脹著腮幫子問,嘴角還掛著幾粒飯粒。
“那倒不會!”老瘋子在灌了一碗高度白酒後,又沉重的說:“但出來的代價也很大呀!”
“啥?啥代價?”張以諾不是沒聽清,而是不明白啥意思。他停下剛啃到一半的豬蹄,等待老瘋子的回答。
“代價就是需要玩個遊戲。”老瘋子輕描淡寫的說。
“嗨!”張以諾沒有理會,繼續啃起了豬蹄。小時候,老瘋子經常帶張以諾玩遊戲,藏人、跳房子、踢毽子,可這次畢竟是逃跑,想來不會這麼簡單,於是追問:“啥遊戲?”
“殺人遊戲。”老瘋子翹著二郎腿,悠閒的摳著牙縫兒。
“殺,殺人?”張以諾張大嘴巴,差點兒沒驚掉下巴。
“別那麼緊張,就是一個遊戲而已。”
“殺,殺誰?”
“當然是你了,難道還能殺我啊?”老瘋子的嘴角泛起了一絲邪笑。
“啥,啥意思啊?”張以諾不明所以,一頭霧水。
“小諾諾,別忘了進城之前我和你說過的話,多想想我從前教你的東西,關鍵時刻可以保命。”
“你能不能把話說明白點。”張以諾追問道。
“他們來了,不過比我預想的要慢。”老瘋子打量了一圈周圍虎視眈眈盯著他們的人群,又咧著滿嘴黃牙,笑嘻嘻的朝張以諾喊道:“遊戲開始了。”
“小子,拿命來!”
不知聲音是從哪傳來的,只聽話音剛落,旁邊的鄰桌就有人從桌下抽出幾把明晃晃的砍刀,朝張以諾的腦袋揮來。
“哈哈,風緊,扯呼!”老瘋子迅速跳到桌上,將刀刃踢開,並從挎包裡掏出一個小丸兒,狠狠的往地上一摔,在一陣濃煙過後,老瘋子就這樣憑空消失了,一起不見的還有他們的行李。
只留下張以諾一個人怔在原地發呆,他眨了兩下眼睛,還沒從驚訝中反應過來,另一把砍刀也朝自已的腦袋揮來。
他本能的向後一仰,躲過了這突如其來的致命一擊,剛要奪門而出,門口又湧進五個彪形大漢。
他心有餘悸,思考著該如何脫身,耳邊又聽見老瘋子的聲音,只是不見其人:“小諾諾,別忘了付錢,逃單可是要坐牢的呦。”
“錢?啥是錢?老不死的,你給我出來,這到底是咋回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