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鴻孛坐在書房裡,氣得一夜沒睡。他剛擬訂完一封催促以諝王子班師回朝的詔書,秦伯雷就吹著口哨,吊兒郎當的走了進來。
他急忙用一張白紙將詔書蓋上,以防洩密。
“啥玩意還遮遮掩掩的,情書啊?”秦伯雷伸手去看,卻被麻鴻孛一把擋了回來。
“伯爵大人昨晚睡得可好?”麻鴻孛佝僂著眼睛問。
“不好,你那個床可不咋地,我決定換一換,還有你這個裝修啊,實在不行,格局不講究,不通風。”秦伯雷評頭品足,娓娓道來。
“要不你把我這府邸拆了,重建一個?”
秦伯雷尋思一下,說:“拆了不行,那咱住哪啊?再說重建一個那不便宜你了嘛。”
“呵呵,伯爵大人找我何事?”秦伯雷賴在自已身邊,針鋒相對顯然是下策,既然暫時殺不了他,不如以退為進。
“啊!俺沒找你呀,就是早上起來沒啥事兒,隨便溜達溜達。”
“伯爵大人打算長住這裡?”
“那必須的,要不俺也沒地方去啊。”秦伯雷一臉壞笑。
“既然大人打算在這裡長住,那老夫可要跟大人講講這裡的規矩,我這個書房不許人私自進來,就算得到允許,也不能隨便翻動。”
秦伯雷正隨意的翻著書架上的幾本舊書,聽他這麼一說,不免尷尬起來。
“針對俺是不?還規矩?你這啥地方啊?俺到陛下那都隨便兒,進你這破屋還跟俺整啥玩意規矩。”秦伯雷將手裡的書隨便一丟,書架被他擺弄得亂七八糟。
“陛下是陛下,我是我。到了我這兒,就必須守我這兒的規矩。”這是原則問題,麻鴻孛絕不妥協。
可秦伯雷畫風一轉,立馬打趣的調侃:“你個老鰥夫是不是處物件了?躲在這旮瘩偷摸寫情書,怕別人看到?”
真是天煞的剋星,放眼整個亞利王國,還沒有人敢如此取笑他,一股怨氣鬱結在胸腔,憋得他心口絞痛。
“你瞅瞅你,處物件怕啥的,還至於捂著心口嗎?你一個大齡單身男老頭,找個老伴兒不正常嗎?咋地了?不好意思了?”秦伯雷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可他越是這樣,麻鴻孛就越覺得心如刀絞。
本來還想問問老管家昨晚和他說的,那隻會說話的貓頭鷹是咋回事兒,可眼下再和秦伯雷多說一句話,恐怕都會被他氣死。他拿上那封詔書,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唉!你放心,這個事兒包在俺身上了,想找老伴兒不丟人,回頭俺給你介紹啊!”秦伯雷扯著嗓子,對著麻鴻孛的背影大喊。
看著自已家的老爺就跟受了氣的小媳婦兒似的,老管家站在院子裡不知所措,他怎麼都想不到,令人聞風喪膽的麻府,居然被人肆意蹂躪。
“你瞅啥呀?”秦伯雷溜達到院子中央,看著心急如焚,躊躇不定的老管家問。
“伯爵大人,這這這。”他本想勸勸秦伯雷,不要和自已家的老爺過不去,可他畢竟是個僕人,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這啥這,趕緊給俺整飯去,都起來半天了沒瞅著嗎?”秦伯雷提溜著眼珠子,把老管家給嚇跑了。
此時天已大亮,而煙花還在燃放。白日焰火,放了一整晚的煙花把王都的天空,崩出了輕微的霧霾。煙花初放時,人們還沉浸的欣賞這夜空的美景,可叮叮噹噹了一整晚,美景也變成了噪音。早晨起床的人們個個都變成了黑眼圈,一個個的咒罵這不休不止的噪音。
更誇張的是今早所有的報紙頭條、雜誌封面,包括街道上的路邊廣告牌,都被同樣的一句話佔據——“天下第一首富秦伯雷來王都了。”
阿娟果然沒有讓秦伯雷失望,她充分利用了廣告領域的所有空間,就連街頭巷尾的傳單上,都印有秦伯雷的名字。
而傳媒協會的一眾寫手們也沒閒著,他們連夜寫好了鋪天蓋地的文章,印刷在各種雜誌刊物上,大肆鼓吹秦伯雷的王都之行。
標題有‘他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致敬最偉大的他’、‘經濟道路上遙不可及的里程碑’。總之,無限的放大,無限的誇張,迷惑了所有人的方向。
秦伯雷命人又搞來四箱奇珍異寶,讓人裝在馬車上。他和麻鴻孛幾乎同時來到了紅堡,兩個人腳前腳後。麻鴻孛走進紅堡的金色大廳,去見玉東國王。而秦伯雷則讓侍衛牽好馬車,自已則拐進了紅堡的後門。
秦伯雷在綠樹成蔭的參天古樹下,辨別著腳下的彎曲小路,越往後走,青石地板縫中的雜草越多,有好幾塊石板已經被溼漉漉的青苔完全覆蓋,顯然平時很少有人來這裡,更沒有人過來清理。
釀嗆的走了好久,終於在撥開一片雜草後,秦伯雷找到了紅堡後院的一處小花園。與莊嚴的紅堡不同,這裡顯得格外清幽。
花園裡盛開著各種鮮花,有薔薇、茉莉、杜鵑、梔子花,還有好多梨花、杏花、桃花。紅的、黃的、粉的,各種各樣的顏色。它們把蘊藏在大地裡的精神力量,競相釋放出來。
在花園的中央坐落著一座佈滿爬山虎的花房,養殖著各種各樣的多肉植物,花房前面的花架上垂滿了紫羅蘭、常春藤、翡翠戀。簡陋的花房在花香的縈繞下,宛若仙境。
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梳著低馬尾的女孩,正全神貫注的拿著水壺,澆灌著幾盆剛剛移植的紫羅蘭。用野花藤編織的一頂花環,戴在她的頭上,幾朵紫色的小花把她的淑女氣質襯托得更加非凡。
她顯然沒有察覺到秦伯雷的到來,專心致志的單調生活,使她養成了與外界隔絕的自然心境。
秦伯雷也沒有打擾,而是悄悄的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
直到女孩發現了自已,他這才走過去,單膝跪地,用手語比劃了一段話,意思是:“臣,秦伯雷,拜見公主殿下。”
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秦伯雷,白皙的臉頰露出了淺淺的微笑,她將秦伯雷扶到旁邊的藤椅上,自已也坐到了一隻小凳子上,也用手語比劃道:“秦叔叔,您來了。”
盯著以謠清瘦的面龐,秦伯雷有些鼻酸,雙眼泛起了淚花。想不到這個剛剛還一身蠻氣的硬漢,此時的情感竟會如此脆弱。
為了避免失態,他急忙用那雙粗糙的大手揉了揉眼睛。可揉著揉著,他竟抽泣起來,往事浮現,他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情緒,抽泣聲越來越大。
以謠拉著他的大手,幫他擦乾眼淚,隨後用手語比劃道:“秦叔叔,別哭,我現在挺好的,你看。”
以謠隨即在地上轉了一個圈,唯美的裙襬蕩起一股輕盈的弧線,花叢中,她笑得是那麼的燦爛。
秦伯雷抽了抽鼻子,比劃著:“公主,你看到昨晚的煙花了嗎?”
以謠嘟了嘟嘴,比劃道:“我看到了,很漂亮。”
“那是送你的禮物,我答應過你,在你上頭禮的時候,要讓你看到滿天的花朵。”
秦伯雷的手語很熟練,這些年他一直都來偷偷的看以謠公主,自然精通了手語。可他怎麼也弄不明白,想了很多辦法,吃了好多藥,為什麼就治不好公主的聾啞呢?這麼多年他一直想要公主恢復正常,可就是做不到,這讓他心生愧疚。
“那為什麼現在還有呢?”以謠指著天空問。
“這是我專門嚯嚯外面那群人的,讓他們睡不著覺。”
秦伯雷的話把以謠噗嗤逗樂了。
簡單的寒暄後,秦伯雷比劃道:“以諾殿下已經出發了,相信我,你們很快就會團聚的。”
“真的嗎?”以謠撲扇著大眼睛,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真的。”秦伯雷鄭重的點了點頭。
但以謠隨之又變得心事重重,一臉的凝重。
“哥哥會有危險嗎?”以謠問。
“公主放心,我在他身邊安排了好多高手,沒人能傷害得了他。”秦伯雷一副慈祥的模樣。
這些年秦伯雷幾乎三天兩頭的就把以諾的情況報告給以謠公主,一來是給她解悶,讓她在這幽閉的花園裡能有個思念的依靠。二來這也是他的責任,他有義務讓以謠知道他哥哥的一切。
包括他在拔摩島上玩了幾天糞蛋子,被老瘋子坑了幾次,都是怎麼坑的,逃跑時被黑老大抓回來幾次,怎麼砸了黑老大滿頭大包。這些事情,秦伯雷全都告訴了以謠。她知道哥哥的一切,而以諾對她卻一無所知,這是世界上最遠又最近的相思。
“秦叔叔,你這次又是偷著過來的嗎?”以謠問。
“不,不是,我是光明正大的,被黑王請來的。”
“你要待多久?”以謠焦急的問。
“暫時先不走了。”
“不行,你得趕緊離開,這太危險了。”以謠拉著秦伯雷的胳膊,催促他儘快離開。
“沒事的公主,沒事,沒人能傷害得了我。”秦伯雷比劃著,以謠的勁很大,幾乎快要把他拽出了花房。
“公主放心,計劃已經開始了,我會安排你先離開,我會留在這兒牽制黑王。”秦伯雷繼續解釋。
秦伯雷剛用手語比劃完,神奇的一幕出現了,無數只光明女神蝶突然飛來,在以謠的身邊縈繞。每當她情緒出現劇烈波動的時候就會出現這種情況,大喜的時候這樣,大悲的時候也這樣。
“公主,別難過,沒事的。”秦伯雷急忙比劃。
“秦叔叔,這太危險了。”以謠眼裡噙出了淚花。
看到公主哭了,秦伯雷急得手忙腳亂,想要安慰又不知該怎麼說。
這時候,那隻金色的雙瞳貓頭鷹突然從天而降,朝著秦伯雷的腦袋抓了一把,薅掉他一大把頭髮。貓頭鷹在落地的一瞬間,突然變成一個小姑娘,朝秦伯雷翻著白眼兒說道:“就你瞎咧咧,把我們公主都弄哭了。”
“小兵豆,你竟敢薅我頭髮。”秦伯雷捂著頭皮,疼得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