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
二柱撓撓頭道,“大哥,要不你回去睡吧,我們輪流幫你站崗,娘醒了就叫你。”
二柱心裡一直清楚,大哥是讀書人,和他們不一樣,不能每天待在家裡去地裡刨食。妹妹生病大哥不在,家裡出事大哥不在,他雖然失落,但也不能不懂事的生出怨怪。
畢竟這時候的讀書人都是這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只有大哥一舉奪魁,才能帶著他們一起離開泥潭般的生活。
“可這樣不是欺騙娘嗎?”三柱低著頭,甕聲甕氣道,“娘都為了我們殺了人。”
“誰讓她非要嫁給王二狗惹麻煩,那都是她該做的。”二柱瞪他一眼。
“二哥,話不是這樣說的,娘是後孃,她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經是在真心悔改了。”
三柱知道他人傻,嘴笨,沒什麼本事,往日只知悶頭幹活,聽哥哥弟弟們的話才是最好的。
但是這次不一樣,他有眼睛他能看見,娘替他們打了蕭虎,趕走了二伯母,殺了王二狗,還給他們買了新被褥,自己都不捨得用。
二柱沉著臉,“那你是要大哥跪著嗎?”
“我不想騙娘。”三柱咬咬唇。
他們各執一詞,昔日屠娘聯盟土崩瓦解。
看的四柱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怎麼勸,乾脆揹著小手當端水大師:
“別吵別吵!男人跪天跪地,怎麼能跪空氣?大哥回屋睡覺。
至於壞女人,她今天保護了我們,大不了我也不罵她了,不過誰知道她改變的是真是假,以後如果她又變回去,我肯定要和她拼命的!”
幾個弟弟你來我往的嘰嘰喳喳聽得大柱頭疼。
他只想挑燈夜讀,但後孃強勢的態度也讓他明白,斷絕母子關係絕非玩笑話,蕭家不是能讓他安心搞學業的地方。
一番取捨,大柱跪在地上,雖不情願,但語氣卻是極其溫柔低沉道,“娘,我會好好反思,您別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
呵呵,我會為了你氣壞身子?!好笑!
坐炕上練瑜伽的葉枝枝翻了個白眼,要說一開始還氣的不行,這會兒也冷靜下來,又不是她生的,真長歪了不要了就是。
五丫看著仙女阿孃伸胳膊踢腿的,有些擔心道,“娘,真要讓大哥跪一晚嗎?他會不會疼的呀。”
“大老爺們疼什麼,皮糙肉厚的,這點程度罰跪對他來說就是強身健體了。”
替五丫掖好被子,拍拍小孩的肩膀哄道,“你還小,不明白什麼叫有孃的孩子是個寶,娘這是教他做人做事的道理,為了他好,不然他長大了就是第二個王二狗。”
五丫本就不喜歡王二狗,一聽大哥也要成為王二狗,立馬改口說,“那娘讓寶貝大哥多跪幾天。”
見阿孃點頭,還感慨,“大哥真好命呀,能有罰跪他的娘。”
葉枝枝嘆氣,“誰說不是呢。”
*
一夜無眠,解決了心腹大患,葉枝枝睡得那叫一個香甜。
下床的時候,三柱已經把稀飯和樹皮湯做好端桌子上了。
“娘,我知道錯了。”
大柱從一旁走過來,跪在葉枝枝面前,脊背挺直,一臉自責的說,“娘你說得對,我不該沒有責任心,不該自私,出爾反爾,娘,你原諒我吧。”
趨利避害本就是世人本能,大柱心底並不認為自己哪裡做的不對,為了別人搭上自己才是真正的蠢貨。
但後孃莫名其妙發瘋,他也不能把話說的那麼強硬,先把她哄好,等他學業有成,一定逃的比誰都快。
葉枝枝何等的人精,這死孩子心裡打啥算盤她耳朵裡聽得一清二楚,不就是不服氣,覺得她沒事找事嗎?
但是葉枝枝一點波瀾都沒有,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次就好。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很快大柱就會因為其性格原因遭遇人生的第一個滑鐵盧,到時候吃虧吃到嘴巴里了,自然也就知道錯了。
葉枝枝讓他起來,洗臉刷牙,等到一家子坐在桌上吃飯的時候,她直接給家裡的幾個孩子佈置任務:
“我今兒還要去鎮上賣菌菇面,丫丫三柱和我一起,我比量著他們的身形給你們做兩套衣衫。”
跟著看向大柱,“你去劈柴,挑水,撿樹枝子。”
“娘,”大柱蹙眉,“布行的成衣,大概看一眼就能知道是否合適,但平日挑水劈柴都是三弟做的,不如把三弟留下。”
原本得知能去鎮上,三柱心裡很是雀躍,下意識不願留在家中,但這樣自私的想法很快遭到了自我的唾棄。
他萬分羞愧,大哥讀書習字,怎能浪費時間在這種髒活累活上?
正打算說自己不去鎮上了,便聽見娘冷淡的嗓音,“正因為平時他做,現下才該輪到你做,咱家不養閒人。”
“可大哥的手是用來寫字的,若是劈柴傷了手腕如何是好?還是讓我來替大哥幹吧。”二柱開口道。
原身雖然不肯拿銀子讓大柱讀書習字,但也不會在家裡的家務都做好的情況下,天天盯著他做什麼。
但葉枝枝不是原身,她並不會助長大兒子自私自利的本性,拿出一把菌菇,
“你有你的事情,這裡是一百文,你吃完飯帶著四柱去找狗剩大牛他們上山採菌菇,別去深山。
按照這個形狀顏色採,一斤我五文收,不過採的時候你多費心,看著他們,這東西他們判斷不好有毒沒毒,不能偷吃。
採的過程中也不要把手塞嘴裡舔,不然他們的菌菇咱家不收。”
“這……”銀錢對於二柱這個未來的生意人來說無疑是有著巨大誘惑力的,只是往日後娘從不讓他碰錢。
他有信心能撈到不少油水給大哥買書,當下有些抱歉的看著大哥。
解決了外援,葉枝枝喝了口粥看向大柱,“我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你沒有把這個家當成你的家,但是現在既然你是我兒子,你就要聽我的話。
三柱比你小六歲都能劈柴你為何不能劈?你要不劈就是還沒意識到你的自私和擔當,那咱們就去斷絕母子關係,你回蕭家。”
大柱:“……”
大柱深吸一口氣,放在膝邊的纖細修長的指尖收攏,撫過被繃得筆挺的袍裾,一字一頓:
“我劈就是。”
“好孩子,娘沒白疼你,娘就知道你是捨不得孃的。”
大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