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楚牧吃了一口早餐，便面色凝重起來。

黑塔從盥洗室出來，見到這一幕，伏在他耳邊問道：

“怎麼了?”

“莉娜可能出事了。”楚牧說道，“今天換了廚子。”

這些天都是莉娜負責做飯，她做北方菜會很竭力的模仿廚師長，但今天的早餐沒有這種模仿的痕跡，楚牧很明顯就吃出了味道不對。

黑塔的面色也認真起來，說道：

“我去廚房看一眼。”

“找個理由，興師問罪的下去，就說今天做的很難吃。”楚牧提醒道。

黑塔微微一笑，昂著頭道：

“當然。”

她吃了一口食物，便吐到餐盤上，隨即按動運餐電梯的按鈕，把早餐傳回下面。

下面的廚子看到幾乎沒動過的食物，頓時愣住了。

莫非是因為今天換了廚子，做出來的菜惹得上面不滿意?

廚子有些心慌。

因此，當看到黑塔下來興師問罪的時候，他這種心慌就越發放大了。

他哪裡還敢觸怒正在氣頭上的黑塔呢？

自然而然的，黑塔問什麼，他就趕快答什麼，生怕慢了一秒惹得黑塔更不開心。

黑塔得到想要的資訊，便冷哼著一聲離開了。

到了樓上，她趕忙和楚牧交流起了情報。

“莉娜成了殺人犯?”楚牧覺得有些荒謬，畢竟莉娜給他的印象，就是樸實善良的那種。

黑塔把打聽到的詳細情報說了一下，楚牧明白了原因。

他嘆息的道：

“那個人該殺，但莉娜不該把自己搭進去。”

黑塔點了點頭，說道：

“是啊，主要是莉娜也沒想到會殺了他吧。”

“如果早有計劃，莉娜就不會殺完人還停在原地，那條街區沒人，死的又是個流浪漢，警局根本不會調查到她。”楚牧感慨道，“這是一個十分完美的作案地點，卡的時機也剛剛好，偏偏產生了最壞的結果。”

黑塔聞言，不禁打趣道：

“你分析的頭頭道道，說，手上幾條人命了?”

楚牧則是對黑塔淡淡道：

“你是問的直接的還是間接的?”

黑塔：“???”

還真有?!

楚牧繼續道：

“說回莉娜的事吧，你覺得這件事會怎樣發展?”

黑塔略微思索，說道：

“這件事有幾個難點，第一個難點就是沒有目擊證人。但好在莉娜衣服上有痕跡，死者又是曾多次傷害她的農場主，如果請一個高明的律師，是有可能判成正當防衛的。”

說著，她話鋒一轉：

“不過，判為正當防衛並不意味著結束。我在剛來到巨木城的時候，研讀過這裡的法律條文，發現正當防衛只適用於正式公民。像莉娜這樣的臨時居民，是沒有正當防衛的權利的。”

楚牧聞言，嘆息道：

“我擔憂的也是這個。”

“你也看過巨木法典?”黑塔驚訝道，“那本書可是很厚的。”

確切的說，不是很厚，是超級厚。因為不是一本，而是一整套書。

黑塔在軍服廠的時候，即使是快速翻看了一遍，也花了小半天，才達到可以拿個律師資格證的程度。

這時，楚牧淡淡回覆道：

“我覺得，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學習當地法律是很有必要的。”

這是楚牧很早就養成的習慣。

黑塔則是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如果那個地方沒有法律呢？”

“這說明那個地方太混亂，甚至沒有形成一個穩定的大規模社會組織。”楚牧淡淡道，“這種情況，如果你武力足夠的話，可以嘗試給他們編寫一部法律，讓他們生活在你制定的秩序之下。”

“這不會也是你做過的事吧?”黑塔問道。

“卡芙卡和銀狼也有參與。”楚牧淡淡道。

“她們才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黑塔聳了聳肩，“星核獵手向來無視規則，用某位小姑娘的話來說，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

楚牧則是搖了搖頭，認真道：

“法律是規則，但不只是規則。”

黑塔微微眯了眯眼，輕聲問道：

“看來你已經對法律有著更為深刻的理解，那麼請問，在你看來，法律是什麼呢？”

楚牧點了點頭，認真道：

“對普通民眾來說，法律的確是一種直觀規則，告誡他們什麼不能做。

“但對上位者來說，法律是一種工具。上位者用這種工具去治理百姓，就像宰割牛羊的利刃，被統治者握在手上宰割天下，法律就是統治階級最直觀的意志體現。”

他的語氣停頓，接著說道：

“這是從下位者和上位者的角度看待法律。

“然而，法律最原本的模樣是什麼呢？我曾經去過一個地方，那裡的人都是第一次來到那個世界，所以一開始並沒有上位者。但在這種鬆散的環境下，人們還是產生了一些共識，比如在水源前不能爭鬥，夜晚不能偷襲。

“這種互相遵守的共識，就是最開始的法律。

“法律是群體的共識，源自於人類的生活習慣，源自於當地的歷史文化。即使是統治者，制定法律的時候，也得考慮到這些，遵循道德的底線。”

黑塔聞言，說道：

“規則，工具，共識……我感覺這些，都只是鋪墊，你一定總結出了什麼東西。所以，法律的本質是什麼呢？”

“秩序。”楚牧淡淡道，“下位者遵循規則，使得社會歸於秩序之下。上位者使用工具，維護的也是這個上下分明的秩序。群體心中的共識，一樣是秩序的體現。”

頓了頓，他話鋒一轉，說道：

“如果把上面所說的，應用到莉娜的案情當中，一切都很明晰了。”

黑塔接過他的話，說道：

“臨時居民沒有正當防衛的權利，這是因為他們需要和正式公民區分開來，否則兩者權利一致，就失去了分別。

“對上位者來說，維持上位的最好辦法，就是把社會分成如同金字塔一樣的階梯，越往上越自由。

“正式公民本來是金字塔的最底層，但臨時居民來了，臨時居民就成了最底層，享有的權利都是受限的。”

楚牧點了點頭：

“你說的沒錯。”

黑塔於是問道：

“這樣一來，法律是幫不了莉娜的，你覺得該如何去做呢？”

“法律是秩序的體現，秩序最害怕的，是混亂。”楚牧淡淡道，“一旦出現混亂的苗頭，那麼上位者為了維護秩序，只能修改法律平息混亂。”

他頓了頓，說道：

“恰好，我的幾位家人，擅長製造混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