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臨走前,問了黑塔一個問題:
“離開,還是留下?”
黑塔回頭看了坐在沙發上低頭不語的楚牧一眼,然後看向一號,搖了搖頭,說道:
“我選擇留下。”
“你確定嗎?”一號注視著黑塔的眼睛,“這是我給你脫身的機會,你最好考慮清楚。”
黑塔則是自顧自的問道:
“生出孩子後,你會放我們走的吧。”
一號聞言,停頓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
黑塔於是說道:
“那就沒什麼好考慮的了,我還是選擇留下。”
一號認真的對黑塔說道:
“即使他那樣對你,你也願意留下嗎?看來我對你存在著許多誤解。”
黑塔搖了搖頭,看向楚牧,輕聲說道:
“你誤解最深的不是我,而是他。”
一號聞言,看了楚牧一眼,那人還靜靜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一號下意識想要說些什麼,但還是選擇了閉嘴。
直到她轉過身,一隻腳邁出門的那一刻,她才冷冷道:
“對她好一點。”
持槍的安保人員陸續退出,房門關閉。
黑塔站在門口,聽著腳步聲遠去,直到消失。
她放心的轉過身,看向沙發上沉默坐著的楚牧。
地上的血跡已經清理乾淨,地毯換過之後看不到一點痕跡留存。
但就在不久前,一條生命消逝在這裡。
從那之後,楚牧就沒再說過一句話。
黑塔來到楚牧的面前,低頭耳語道:
“你認識他嗎?”
楚牧緩緩搖頭。
“那你有想起些什麼了嗎?”黑塔繼續問道。
楚牧再度搖頭。
“什麼也不記得了啊。”黑塔嘆息了一聲,“但你還是會悲愴,因為他是為你而死。更悲哀的是,你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為你而死,對嗎?”
楚牧緩緩點頭。
他不得不承認,黑塔說的很準確。
楚牧不記得廚師長,腦海裡甚至想象不出這個人的相貌。
但看不見的他,卻能感知到廚師長那顆赤誠的心。
這個人,對他很好。
但楚牧卻無法去解答,對方為什麼要對自己那麼好。
因此,廚師長死亡的那一刻,楚牧的內心會剎那的憤怒,隨即是悲慟,是迷茫。
有時候,遺忘並不意味著能夠無動於衷,反倒會陷入更難熬的痛苦當中。
楚牧不禁想起了當初在貝洛伯格,想起了妹妹小布。
那時候的布洛妮婭,想不起來哥哥楚牧,卻親眼看著楚牧消逝。
她的心裡,也一定不好受吧!
楚牧心中不禁嘆惋,自己無論是前世還是這一世,都辜負了太多人啊。
這時,黑塔握住了他的手,說道:
“那個男人選擇犧牲自己,是為了你能活下去,逃出去!給我振作起來啊!”
楚牧緩緩點了點頭。
……
時間到了中午,午餐是一如既往的簡餐。
但是,哪怕和之前的食譜一樣,味道卻相差許多了。
楚牧對吃並不太講究,但他之前在這吃過那麼多餐飯,吃的時候並不覺得有什麼,直到現在換了廚子才發現口味有區別。
楚牧還是吃的很乾淨,這是童年在貝洛伯格就養成的習慣,不捨得浪費糧食。
黑塔下午抽空去廚房看了一眼,發現廚房很多人都換了。
莉娜還留在那裡,想必是一號見黑塔喜歡南方菜,再加上莉娜剛來北方不久,不太可能捲入廚師長的事件當中,因此,莉娜算是逃過了一劫。
事實也是如此,廚師長之前對待莉娜, 都是當做一個廚師苗子去提攜,鼓勵莉娜去外面,而不是留下。
但是,事情的發展總是充滿著曲折。
如今,莉娜已然接過了廚師長傳下的接力棒。
她那內向的性格,使得她在整個廚房裡都是很不起眼的。
廚房裡有一號安排的臥底,但很少有人,會把注意力放在一個外鄉人身上。
說到底,他們防得是楚牧。
他們不會覺得莉娜這個剛來北方的人,會和楚牧有關聯。
甚至,他們都不把黑塔當做一個威脅。
畢竟,黑塔也來自南方。
也正因為他們這種放鬆戒備的心理,黑塔才能自由的穿梭兩層樓之間。
所有人都以為,廚師長死了,這裡的看守被整頓之後,楚牧就失去了逃出去的希望。
所有人都以為,莉娜只是一個初來乍到的南方廚子。
所有人都以為,黑塔只是一個普通的南方農場大小姐。
所有人都以為,往後這裡不會再掀起什麼風浪了。
但黑塔卻知道,他們現在越是這樣以為,將來風暴來臨的時候,他們才會越發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愚蠢。
黑塔隱隱猜測,自己現在所扮演的身份,絕對不是什麼傻兒吧唧的大小姐!
自己來到北方,是有目的有計劃的!
這一判斷的依據,就是黑塔那個奇怪的夢。
夢裡那個奇怪的楚牧,曾經說過黑塔也不簡單,來北方是為了什麼什麼。
偏偏後半句沒有聽清!
黑塔很想知道,自己不簡單的身份,究竟是什麼。
她的記憶裡沒有這段,所以她選擇等今晚入夢後,就去夢裡問問那個詭異的楚牧!
時間很快到了晚上,黑塔心懷緊張的躺在床上,卻總也睡不著。
旁邊的楚牧也許久未睡。
黑塔於是問道:
“還在想白天的事情?”
“躺下來後就忍不住的會去想。”楚牧輕聲道。
頓了頓,他說道:
“我在思考一個問題,如果我現在真的是在重演我前世的經歷,我的前世遇到這件事,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黑塔聞言,對楚牧問道:
“你不妨說說你心目中,你前世是個怎樣的人?我幫你參考一下。”
“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詞語去形容,那是個很複雜的傢伙。”楚牧停頓了片刻,“他有對我溫情的一面,但他對於其他事物所表現出的冷酷,讓我一度很惶恐。”
“惶恐?”黑塔疑惑道。
“我曾經很害怕,怕我也會變成那麼冷漠的人。”楚牧嘆息道,“現在我大概明白了,他為什麼會那麼冷漠。”
頓了頓,他說道:
“我一度以為,他是個骨子裡就壞透了的傢伙,覺得他每一個毛孔都是惡劣的。
“但我現在有了別的看法,也許,在很多年前,在這樣一間牢籠裡,他和我是一樣的。
“不同的是,我和他有著不一樣的家人。”
他的語氣變得輕緩:
“黑塔,你見過我的家人吧。她們是不是很棒?在我心目中,我有著星海中最棒的家人,我這一世多麼幸運啊,能遇見她們。
“我現在常常會想,如果我的上一世也有這麼幸運,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