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麼描繪眼前這樣詭異的景象?

一個圓形的金屬垃圾桶，長出兩條人類的大腿，在小巷裡毫無方向的亂撞，鐵皮磕在牆壁上，發出哐哐的響聲。

希兒走上前去，問道：

“喂，需要幫助嗎？”

“救，救!”垃圾桶內發出悶悶的聲音。

希兒於是看向布洛妮婭：

“搭把手。”

兩人默契的一個抓著腳踝，一個抓著垃圾桶，兩邊使勁一拽。

一個灰髮金瞳的少女顯現出身形。

布洛妮婭呆了呆，說道：

“是你?”

“抱歉，冒險不慎，被寶箱怪給吃了。”星露出深沉的表情，“兩位大恩大德，在下銘記於心。只是現在頗有不便，請容我先行告退。”

“等等。”希兒叫住了星，“我還不知道，你是怎麼困到垃圾桶裡的。”

“這件事，涉及到宇宙的運轉，至上的真理。我只能說，這裡面水很深，一句兩句解釋不清楚。現在，懂得人已經懂了，不懂得人還是不懂。對於這個問題，我們要拿出新水平……”星一邊認真的敷衍，一邊找機會緩慢後退。

“好吧，我實話實說告訴你吧，我最近正在調查一起，磐巖鎮的垃圾桶破壞案件。”希兒淡定的看著星，“你現在留下，那就是積極配合調查的榮譽市民。如果跑了，就是畏罪潛逃的嫌疑人。”

“說什麼話呢?”星走了上來，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證配合調查!只是，希望能夠快點，娜塔莎叫我去鉚釘鎮找她呢，你也不想耽誤娜塔醫生的要事吧。”

希兒點了點頭，淡淡道：

“那邊走邊說吧，我們正好要去鉚釘鎮。”

星的臉色瞬間苦悶起來。

布洛妮婭靠近星，輕聲問道：

“這幾天在上層區沒看到你，原來是來下面了嗎？”

“大抵是厭倦了吧，上層區對我而言，已經了無樂趣了。”星惆悵道，“區域寶箱清空之後，就沒什麼能夠吸引我的了。”

“所以你來下層區開寶箱了？”希兒湊過來問道。

“當然……不是!”星一口否認，“我來下層區就是純純的跑腿好吧，鼴鼠黨的大冒險，娜塔莎的委託，我這幾天的日程可是排的滿滿當當的。”

“你怎麼鼴鼠黨那些小孩子混在一起了?”希兒好奇問道。

“我可是鼴鼠黨的榮譽隊員!”星驕傲道。

“娜塔呢，她找你有什麼事?”希兒繼續問道。

“這個嘛，瓦赫醫生你們知道嗎？”星反問道。

“瓦赫，是上層區有名的天才醫生。”布洛妮婭輕聲道，“他出身於醫學世家，父母都是醫學院的骨幹。我曾經聽過他的公開演講，說是研究風雪免疫的藥物，讓人們能夠不依靠供熱源，獨自在嚴寒中生存。”

“呵呵，說的冠冕堂皇。”希兒語氣冷漠，“那就是個拿下層區居民做實驗的人渣，藉著免費送藥的名義，不分病症的給人注射實驗藥劑，很多人因為他的藥落下疾病，甚至死亡。

“可笑的是，有一部分僥倖治癒的人，竟然感激瓦赫的萬能特效藥。他們這些白痴，也不動腦子想想，這世界上哪存在什麼萬能藥?他們的病能夠治癒，靠的是人體自身的修復能力，哪怕注射生理鹽水，也比瓦赫那不知作用的藥劑強。”

說完，希兒總結道：

“瓦赫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渣，他瞞著患者進行實驗，真的枉為一個醫生。我到現在還記得，當初娜塔對他失望透頂的眼神。”

布洛妮婭聞言，好奇問道：

“娜塔莎醫生和瓦赫醫生，是什麼關係?”

“兄妹，不過，娜塔莎是被收養的。”星迴答道，“這次委託，就和瓦赫留下的那批藥有關，瓦赫幾年前就被驅逐了，下層區竟然還有人在賣他的藥。

“娜塔莎就委託我去查這批藥的線索，結果順藤摸瓜，一直找到上層區，娜塔莎帶我回了她養父母家，可惜，十多年不見，養父已經去世了，只留下養母。

“我們順著這個線索，得到了瓦赫寫給娜塔莎的信件，這些信件由於封鎖令的原因，一直沒送到娜塔莎手上。

“瓦赫自從離開下層區後，就開始反省悔改了。但是他並沒有放棄研究風雪免疫的試劑，他來到貝洛伯格的郊外，開始用自己做實驗。這幾年裡，陸陸續續有鐵衛見過他，被他從風雪中救下。

“從銀鬃鐵衛反應的療效來看，瓦赫的風雪免疫試劑，基本已經成功了。只可惜，瓦赫應該已經死了。”

“沒什麼可惜的，他既然選擇了那樣的道路，那麼這種結局也是不可避免。”希兒淡淡道，“總而言之，也算是迷途知返吧。”

被瓦赫救下的人會感激瓦赫，但是那些被瓦赫害死的病人呢？他們那麼信任醫生給的特效藥，結果卻被醫生當做實驗物件，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機，死在了黎明的前夜。

作為下層區生活的居民，希兒目睹了太多這樣的慘劇，她對於瓦赫，實在提不起什麼好感。

布洛妮婭看到希兒的態度，若有所思。

瓦赫研究出的藥劑，的確能救很多人，對貝洛伯格意義重大。但這種藥劑的誕生，是沾著下層區人民的鮮血的。

人們討厭犧牲弱者去成全某個目的，因為誰也沒辦法保證，自己會不會成為那個被犧牲的弱者。

如果犧牲弱者成為了共識，那麼這個文明就將人人自危了。

因此，瓦赫在史書中的形象，註定是要譭譽參半的。

風雪免疫的藥劑會經過進一步的驗證，再去推廣。

藥劑拯救的每一個人，都是瓦赫的一份自我救贖。

布洛妮婭心中有了決定。

這時，希兒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

“怎麼突然發起了呆?看，我們要到了，穿過這個臺階，就是鉚釘鎮孤兒院了。”

布洛妮婭抬起頭，昏黃的路燈下，狹窄的石板臺階延伸到高處。

這一刻，她有著一陣的恍惚。

陌生的場景，卻又覺得這麼的熟悉。

“你那時候，總會在這等他。”希兒輕聲道，“我還記得，老大每次趕早回去，就是不想讓你在這一直等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