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夢境，並沒有給楚牧帶來撕心裂肺的感覺。

夢裡的這段記憶，似乎是楚牧剛來到貝洛伯格的時候。

但楚牧以前卻沒有這段記憶。

楚牧的記憶起點，似乎是剛來到孤兒院的時候，老院長站在門口迎接他。

這之前經歷了什麼，自己是怎麼來到下層區的，楚牧並不知道。

是自己淡忘了，還是被哪個存在竊取了?

如今的這段記憶，似乎在揭示某個真相。

記憶中的那個女人，就是大守護者可可利亞嗎？

那個封鎖下層區，造就無數苦難的暴君?

楚牧覺得有些荒謬。

記憶裡的那個女人，應當是善良的。

但他所認知的大守護者可可利亞，和善良可沒有半點關係。

她放棄了自己本該存護的民眾，愧對於大守護者的誓言!

她是罪人!她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贖罪!

但她，也是小布的母親，甚至可能從那些貴族手裡救過自己一命。

楚牧的思緒一時間變得很是複雜，充滿迷茫。

桑博的煙霧彈有暈眩的效果，可能裡面新增了諸多藥物，也可能是其他原因。

總之，能把楚牧這個建木人偶給迷暈，挺不可思議的。

楚牧睜開眼的時候，便明白，自己到了下層區。

自己太熟悉這個地方了。

空氣中難聞的鐵鏽味，遠處礦場傳來的機械震動。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醒了。”

熟悉的女聲從布簾後面傳來。

比起記憶裡的聲音，多了幾分成熟。

布簾被掀開。

楚牧看到那個靛青發色的女子，想要張嘴呼喚出對方的名字，卻無法做到。

娜塔莎。

這位曾經的代課老師，上前抱住自己的學生，語氣哽咽道：

“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淚水滴落在楚牧的肩頭，木偶男孩的表情哀傷，卻沒辦法流出一滴眼淚。

楚牧看向自己的手，上面的手套有被摘下又重新戴上的痕跡。

自己昏迷的時候，娜塔莎應當檢查過自己的身體，知曉了他的秘密。

這也是娜塔莎之所以悲傷的重要原因。

他伸出手，輕輕抱住了自己曾經的老師。

許久無言。

一個說不了話，一個哽咽的不知道怎麼開口。

心中有太多的話要說了。

但見面的這一刻，一個擁抱，又彷彿把一切都說了。

娜塔莎的身上，有著略微沖鼻子的消毒水味。

楚牧明白，這位曾經的老師，果然實現了她的誓言，成為下層區的一位醫生。

當初深藍星遇到的那個桑博，沒有騙他。

那老院長呢？她還在世嗎?

許久之後，娜塔莎輕輕鬆開懷抱，目光復雜的看著自己曾經的學生。

眼眸上，是盈盈閃動的波光。

楚牧的變化並不算大，至少沒大到認不出來的地步。

建木耽擱了他的青春期，使得他的體型還保留在建木種子發芽的那刻。

約摸十一二歲的模樣。

楚牧離開下層區的時候，是六歲半。

青春期是相貌跨度最大的階段，男孩的五官會逐漸變得硬朗，長開後的臉很難和童年時候一致。

楚牧沒有經歷這個階段，面貌還能看出是他本人，只是身高拔高了些。

娜塔莎看著楚牧的時候，楚牧也在看著這位曾經的老師。

娜塔莎剛到孤兒院任職的時候，也才二十歲不到，那時候臉上還帶點稚氣。

楚牧那時候背地裡叫娜塔莎孤兒院大魔王，原因就是這位代課老師很是嚴厲，臉上藏不住情緒，發火的時候很可怕。

但現在的娜塔莎，五官變得柔和了許多，神態也更加內斂。

歲月賦予她成熟的氣質。

令楚牧心痛的是，當初那個朝氣蓬勃的年輕老師，如今臉上有著難掩的疲態。

但此刻，娜塔莎的心更痛一些。

活生生的人出去，回來的時候，怎麼變成了木偶?

楚牧看出了娜塔莎的憂愁，於是在手機上打字道：

“這是一具分身，沒辦法開口講話，我的本體由於一些原因，沒辦法來到這裡。”

楚牧從黑塔人偶上面汲取到靈感，對娜塔莎許下這個善意的謊言。

果然，娜塔莎的心情瞬間放鬆多了：

“這樣嗎?星海的科技真是我意想不到的，不過下次回來可不許用分身了，總讓我有一種距離感。”

楚牧微微笑了笑，點了點頭。

娜塔莎接著問道：

“你現在應該是快二十歲了吧，眼睛治好了嗎？”

“已經好了。”楚牧敲字道。

“當初是芙卡女士帶你離開的?”娜塔莎問道。

見楚牧點頭，她笑著道：

“我就知道是她，看來她對你還不錯。”

“她的真名叫做卡芙卡，對我很好。”楚牧敲擊著手機鍵盤，“她給了我一個家。”

“真好啊。”娜塔莎不由自主的道。

她握著楚牧的手，問道：

“在星海的這些年，你找到關於身世的真相嗎？”

“半知半解吧。”楚牧搖了搖頭。

娜塔莎看出來，這個話題似乎有些沉重，於是沒有再問。

她換了個話題，說道：

“當初你留下的那筆錢，我用它組建了地火組織。在上下層封鎖的危機時刻，地火組織挽救了許多許多人的生命，楚牧，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真正出力的是你們，我只是把錢還給它真正的所有者。”楚牧搖了搖頭，敲出最想問的一句話，“老院長她，還好嗎?”

“她，去世了。”娜塔莎語氣有些低沉，“你走後的第二年，老院長就離開了我們，她去世前的遺言，就是關於你。”

頓了頓，她輕聲道：

“抱歉，楚牧，我沒能守護住鉚釘鎮孤兒院，我……”

楚牧伸出手，按在娜塔莎的肩頭，打斷了她的話。

他眼眸中滿是悲慟，對著娜塔莎搖了搖頭。

“不怪你。”手機播放的聲音毫無情感波動，但反倒給人一種悲愴的感覺，“你已經盡力了。”

楚牧猜測，孤兒院一定是遭受了裂界的侵蝕。

甚至，整座鉚釘鎮可能都被封鎖了!

果然，在接下來和娜塔莎的聊天中，驗證了這一猜測。

下層區的環境，比楚牧預想的還要糟糕。

最近的下層區，頗有一種風雨欲來的趨勢。

環境愈加惡化，待在下層區儼然沒有希望。地火想搏一把，帶大家衝破封鎖，從地底上去到地面。

但史瓦羅不知是什麼想法，竟然封鎖了爐心樞紐，和地火對峙起來。

雙方產生了激烈的矛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