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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失而復得

去永寧宮的路上,魏忠賢大致交代了一下當下的情況。皇城內多處宮殿坍塌損毀,侍衛、宮人及當時正在三大殿施工的工匠死傷慘重,經初步勘察,傷亡約有千餘人,皇城之外的情況目前還尚未得知。東廠、錦衣衛當值的人手也是損失嚴重,不過已然派人去查探究竟。

天啟皇帝面色蒼白幾無血色,眼神仍有些空洞而迷茫,他身體僵硬,步伐沉重而緩慢,他就如同一具失去靈魂的行屍一般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是機械的在宮人們的引導下下意識地前行。

剛出景和門進入東一長街,突然,前方出現一個小太監跌跌撞撞直衝過來,隨侍的太監呼啦一下就圍在了天啟皇帝身前,魏忠賢閃身出列,面容冷厲的喝道:“來人止步!何事如此驚慌?”

“是永寧宮貴妃娘娘的人。”

隨侍的一眾宮人裡那個出自永寧宮,之前來向天啟皇帝稟報朱慈炅已薨的太監急聲說道。

小太監連滾帶爬跪到天啟皇帝面前,無視面前一大群宮人的兇厲目光,此刻他滿頭大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他深吸一口氣,有些語無倫次的高聲喊道:“皇爺,小爺活過來了,哦不,是小爺醒過來了!”

話畢,這個小太監便癱倒在地。

轟!猶如晴空裡的一聲霹靂,炸懵了天啟皇帝和他身邊的所有人。在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天啟皇帝原本呆滯的目光猛然一定,聲音嘶啞著喝道:“你剛剛說什麼?”

“皇爺,小爺剛剛已然甦醒,是貴妃娘娘讓奴婢來稟與陛下知道。”

天啟皇帝胸膛劇烈起伏,一陣急促的喘息聲傳來,此刻他面色潮紅,邁開大步就朝前衝去,所有剛剛被驚呆的隨侍宮人便一窩蜂跟著他朝前奔去。獨獨留下那位還癱倒在地上的小太監,正抬手用袖子擦著腦門上的汗。

此時,天啟皇帝腦子一片空白,一路橫衝直撞,剛闖入永寧門就遇到了正戰戰兢兢準備走出來的劉御醫。

看著安靜躺在床上熟睡卻面色依舊有些蒼白的朱慈炅,天啟皇帝目光逐漸柔和,輕輕用手撫摸著朱慈炅的粉嫩小手,然後又抬手抹平了朱慈炅有些緊皺的眉頭,輕聲細語道:“皇兒,你沒事就好,今次你可真的嚇到為父了。“

“陛下,經過御醫診治,皇兒現下已然無礙,往後只需安神調養即可恢復。臣妾母子讓陛下擔憂,臣妾實是罪該萬死。”

任氏此時還有些心神激盪,嘴上雖說著罪該萬死,身子也在往下跪,臉上也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可嘴角的笑容卻怎麼也藏不住。是啊,對於一個母親而言,無論她本身是個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是比自己的子女更重要的呢?況且這還是一個剛剛經歷過愛子失而復得的母親。

“愛妃快快起身,天可憐見,朕怎會怪罪於你們。”

天啟皇帝彎身扶起此刻已然癱坐在地的任氏,溫柔得拍了拍她的手臂,輕輕柔聲說道:“愛妃,你有功無過!於國於家都有大功啊。”

扭頭看到殿內還沒來得及收拾、散落在周邊亂糟糟的器具、桌椅,天啟皇帝對身邊的魏忠賢說道:“去讓人把這裡收拾一下!”

魏忠賢轉身吩咐隨侍的幾個太監進行整理,幾個暈倒的宮人被拖了出去,地上的汙穢也反覆清理擦拭,器具和桌椅都進行了簡單的歸置。

魏忠賢交待完,回過身來迅速跪下,眼角偷偷瞄了一眼任氏,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他低下頭,他刻意大聲說道:“恭喜皇爺,賀喜娘娘,小爺轉危為安,日後必將有天大福緣傍侍身畔,奴婢一會兒就去承恩寺為小爺上香祈福,唯願小爺能福緣綿綿、壽康久久。早日康健,便能再承歡於皇爺膝下。”

“廠臣,你速去處置此次變故之善後事宜。一眾傷亡當厚恤撫慰,不得有誤。著廠衛速速勘察此事起因。另著人去看看東、西暖閣,稍事收拾,就召眾閣臣、部堂到暖閣,朕稍後便至。“

“再有,遣人去坤寧宮看看皇后那裡的情狀速來稟與朕知,立刻!馬上去辦!”天啟皇帝語氣加重繼續吩咐。無論何時何地,這天啟皇帝凡事都會念著他的皇后,夫妻二人感情可見其深。

聽到天啟皇帝的吩咐,魏忠賢趕忙道:“奴婢領旨,皇爺、娘娘,奴婢告退。”

他順勢又抬頭看了一眼任氏,發現任氏仍舊眼都沒抬一下,便臊眉耷眼的退出殿內。

這任氏是魏忠賢私下認下的義女,當初就是由魏忠賢舉薦而得以入宮,往日裡對他執禮甚恭,所以此次看到任氏沒能給他任何點撥、回應,魏忠賢不禁心裡有些吃味。

不久後,天啟皇帝以朱慈炅需要好好靜養為由,通令永寧宮各色人等時刻小心伺候,並再次安慰了一通任氏,便離開永寧宮趕去西暖閣與諸閣臣、部堂官員商議此次驚變之後的各項事宜。

這些年來,長期臥病在床所造成的巨大心理壓力,初次醒來後的遭遇所產生的極大心理落差,以及這具只有七個多月大小的嬰兒身體自身體力不足,再加上這具身體原主人在之前鉅變中所經歷的驚魂一幕,所以朱炅這一覺睡得極其香甜,極其踏實,一直睡到天色將黑未黑之時才被餓醒。

小滿剛過芒種將至的白日逐漸變長,北方初夏的傍晚,僅剩下的那幾分春日涼意好似有些不太情願地隨著季節變幻而離去,空氣中那種燃爆後的氣息仍在四處飄逸著,侵蝕著這方天地。

一直守在床邊的任氏警覺到朱慈炅醒轉,便柔聲對他說道:“皇兒醒了。”

稍稍一頓,她便回頭大聲朝外面喊道:“來人!快去傳奶孃進來。”

隨後就有宮女轉身跑了出去,任氏滿臉慈愛、微笑著看著這個躺在床上不哭也不鬧,眨巴著眼睛正和他對視著的孩子,心下感覺一片安寧,彷彿之前發生的事情已經變得很遙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