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王梅來開門時，凌雲已經把熱水都燒好了，還熱了幾個鹹鴨蛋，公公一早趕來的牛車，因為考慮到求人辦事，所以並不想那麼多人，只蘇有兵、陳玉發跟著。

周東昇可沒想到開門就有人來找，後山村的野菜蘑菇讓他小賺一筆，但這不是長久的生意，他的主要業務還在聚福樓。打扮成男裝的凌雲開門見山的講了採買糧食的事，陳玉發在旁邊默不吭聲，蘇有兵笑的一臉可憐，凌雲知道這是哀兵之計，示之以弱，但——凌雲很尷尬。

周東昇茶蓋颳著茶碗，聞了聞茶香提了下精神：“現在這世道，缺糧是哪哪都缺的，我那點渠道，弄來的也就是酒樓的營生需要！去年弄的那些都佔了我們聚福樓的不少份額了！”

他見凌雲未接話茬，強調道：“以我和顧兄弟的交情，還有與後山村的關係，能幫的我自然是鼎力相助的，只是我這邊屬實也沒有多少把握！”

凌雲沉吟了下，對周東昇道：“周哥連軍卡都能借調出來——”

周東昇擺手：“利益交換罷了，你需知，就是解放軍，現在也缺糧呢！”

凌雲當然知道，去年之前物價飛漲，整個國家通膨，農村實行土改，再收糧上去，那糧食又能去哪？貨幣發行一波，莊稼的產出平抑了物價，農民手裡有些錢，通膨好像是迴轉了，可農民也不是拿著錢不放，紡織廠、食品廠支稜到半途了還缺原料，但好在經濟已經有了起色。初級農產品的規模不斷在擴大，但糧食，因為天災、因為產量低等各種原因，一直都是少的。農民辛苦一年，能囫圇溫飽就不錯了。

“周老闆，您心善，您看在——”蘇有兵的話被凌雲抬手擋住了，他深知來這憑這兩次交易是沒用的，憑的還得是凌雲的面子。

凌雲道：“周哥，幫個忙吧！”

她想知道周東昇對自己的底在哪，才能決定後面的事有沒有他！

周東昇定定的看著凌雲，嘆了口氣道：“我真是欠了你的！”

這人求人有求人的樣子嗎？這似笑非笑的模樣，這要是旁人，你看他搭不搭理他！但這人是顧雲，不知為何，他就是狠不下心來拒絕他，分明自己原來不那麼容易心軟的！其實周家除了聚福樓，還有很多其他家業，但因為戰火連年，周家將產業都處置了，不能處置的也轉明為暗，周家人丁少，自然要儲存有生力量，所以除了周東昇和一個管家，他的父母和兄弟都出了國，但周家國內的關係網卻還是有的。

“這事我打不了包票，但我會替你想想辦法！”

凌雲嘴角帶笑，周東昇免費送了她一個白眼：“別抱太大希望！你們要的又急，能有一千斤都算不錯！”

再多他酒樓要不要經營？難道他要損害自己的利益來樂於助人？

凌雲卻是更開心了，周東昇這個人，算是過了她的另一道線！

蘇有兵按捺不住的喜悅，急切的看看周老闆又看看凌雲，陳玉發也不停的摩挲著手掌，一千斤也不錯了！每人能分個兩三斤，一家子省著點，配上野菜什麼的，撐一個月還是可以的！加上年前那次購糧，家家多少有些節餘，多加水加菜撐到五月應該可以，那時，好些菜都上來了。

凌雲哪裡不知道他們的打算，鼻子酸澀，她不由得帶上了鼻音：“周哥，那咱後天早上來成不？”

周東昇更氣了，揮揮手道：“後天晚上摸黑的，別太招眼嘍！”

三人點頭，蘇有兵和陳玉發連著說了幾回“周老闆心善”“感謝周老闆”等等，實在他們之前雲鎮上看過，糧鋪裡也沒什麼糧食，這光景，沒餓死人都得感謝共產黨之前組織分了田地。

凌雲只知道後面有三年自然災害，真不知道前頭日子就這麼難過了。

等她回了家，陳慕萊關切的問道：“周老闆那可有辦法？”

凌雲點頭：“千八百斤的量左右，還是玉米、小麥和各種雜糧一起。”

陳慕萊點點頭：“不錯了！”

顧禮旺沒吭聲，轉身去了村委，那裡人最密集了。王梅道：“你去哪啊？一會吃晌飯了！”

顧禮旺擺手：“一會兒就回，你們先吃，別等我。”

凌雲喝了口溫水，過完年，孩子中午都回來吃飯呢。她看陳慕萊欲言又止的樣子，直接道：“下午再說，我去看看午飯吃啥！”

洗去了裝扮，凌雲偷著抹了點孩子的面霜，陳慕萊也乾脆回去繼續看書，總覺得自己有什麼事忘了提。

凌雲看著蒸籠上的米飯，婆婆還熱了幾個饅頭，切了鹹鴨蛋蒸根香腸，日頭漸暖，再不吃，香腸怕放不住了！一鍋菊葉蛋花湯，青綠的很是惹人愛，凌雲皺眉：“媽，星辰最近午飯吃得多嗎？”

王梅嘆氣：“比之前少點，抽條子了還吃那麼少。”瘦竹竿一樣的！

凌雲點頭，星辰脾胃虛弱，嘴刁一些。以前那麼多花樣，她都沒幾樣愛吃的，現在花樣越來越少，但她吃的其實比之前多點，只是長身體，再有星月大妮她們的好胃口做對比，看著就更顯少了。

星月和星辰看到媽媽在半路自己迎接自己頓時開心不已，媽媽到這就沒有接過她們放學呢！特別是後面跟著一堆羨慕的目光時，星月還好，星辰則是興奮的昂起了小頭顱。果然，午飯時星辰吃飯特別爽快，還多吃了半碗湯，喜的王梅悄聲道：“不然你以後都去接她們放學吧！”

凌雲笑著搖頭：“一件事經常做就沒有驚喜了！”

王梅嘆氣做罷，凌雲卻想起陳慕萊的腿，這也快一百天了，該去複診了吧？！

陳慕萊看到凌雲進屋，微笑著拿出地圖和自己的筆記，凌雲看上面寫的什麼溫帶大陸性氣候、海洋性氣候之類的，一個頭頓時兩個大！

“能不能直接告訴我結果？地理這科我真的聽不懂！”

陳慕萊停頓了下：“你這樣讓我有些掃興啊！”

凌雲苦澀的看向他，要不自己委屈點聽聽？陳慕萊本來冷肅的臉卻瞬間像冰雪消融了一般：“無妨的，我逗你玩的，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喜歡的人或事或者是知識，你這樣直抒己見很好啊！”

凌雲尬笑了笑，見他好似真不生氣，才徹底放下心來，陳慕萊道：“看這條河，密西西比河，根據我的分析，老美的糧食應該主要產自這個區域！”

凌雲點頭：“我以前好像有聽過加洲有很多農場，那裡是不是也有很多糧食？”

陳慕萊拿過地圖，點頭道：“我以前沒關注過這方面的資訊，只知道加州淘金客。”

凌雲垂眸，也許，加州現在還沒有成為日後的美國糧倉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