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孫,考試又得了班上第一,咱們村裡要飛鳳凰啦!快多吃點,愛吃讓你爹下趟去景區做活兒再給你買。”
“奶,俺娘下回還想跑,你就讓爹把她關在圈裡餓幾天!這樣就不想跑了,沒力氣也就跑不動了。”
齊明珠的心一下子就涼透了。
她手腳還有嘴唇止不住的發麻,眼前一片黑,全身血液都靜止了一般。
她不可置信的一遍遍在嘴裡咂著兒子說出來的話。
她在暴虐的男人的欺凌下小心翼翼的保護著他長大,這是他漸漸長大,那個男人才開始對兒子有了好臉色。
兒子......怎麼就忘了呢?
他怎麼就忘了,小時候他被打,是自己拼命把他護在身後替他捱了一下又一下。
怪不得自己這麼多年來,好不容易找到的逃跑機會都會輕易被這家惡魔發現。
她本來以為是自己神智不太清楚的緣故。
沒成想竟是這樣的結局。
發現這件事後,齊明珠不再吃兒子悄悄送來的東西,不再教兒子英語等,她寧願餓著寧願和圈裡的牛羊搶草料吃,也不再碰兒子送的飯。
她發現自己清醒的時間竟然多了起來。
“娘,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兒子張耀祖手裡端來一碗湯,裡面有幾根麵條和飄著的幾片蔥花。
“娘,今兒是你生日你還記得嗎?”
齊明珠眼神呆滯,嘴角流出口水,“呵呵,生日,嘿嘿,麵條。”
見齊明珠又開始不清醒了,張耀祖把手裡的碗放在地上,嫌棄的撇了撇嘴角。
就在這時,齊明珠忽然跳起來抱住他。
“兒子,生日,嘿嘿,兒子吃!”
張耀祖聞著她身上飄來的牛羊腥味,一把把她推開,“娘,你自己吃去吧。”
齊明珠頭髮凌亂,髮絲上還掛著草料。
張耀祖趕緊捂著鼻子跑出去了。
他現在的身份可是不同往日了。
現在他成績名列前茅,尤其是大家都不會的英語,他甚至比老師都念得標準,大家都誇他是這窮山溝裡未來要飛出去的金龍金鳳。
他今年高一,大家都說他以後會成為村裡第一個考上大學的人。
連爹都不打罵他,反而客客氣氣的。
奶奶更是溺愛自己,什麼好的都緊著自己。
齊明珠看著兒子趕緊跑開的嫌棄的樣子,眼底一片冰冷,哪裡還有剛才痴傻的樣子?
她的手心正緊緊攥著剛剛從兒子身上順下來的鑰匙。
但她沒有立刻逃跑,她知道自己跑不出去了。
跑出這個村或許有可能,那外頭的十萬大山她又如何跨越。
她有其他想做的事。
後面的一段時間裡,她偶爾會悄悄跑出去一會兒,回來再把鑰匙藏在房樑上。
這一家子倒是進來找過鑰匙,但是她表現的痴痴傻傻,也沒有跑,鑰匙也沒搜到,就這樣過去了。
一個月後。
張耀祖進來,手裡拿著一身自己不穿了的破舊衣服。
“娘,我給你帶來新衣服了。”
齊明珠正在捧著草料啃,見到張耀祖,傻呵呵的跑過去,張耀祖趕緊避開她的懷抱。
他把手裡的衣服遞給自己的親媽。
就像是施以恩惠的態度。
但就在他扭過頭去的時候,他的脖子上忽然抵住了一根尖銳的鐵棍子。
“......娘?”
“說了多少次了,叫媽。”
張耀祖嚥了咽口水,不敢輕舉妄動。
“媽,你醒了。”
“畜生的兒子,怎麼也變不了龍鳳,你們這個地方能飛出金鳳凰,不過是因為曾經有鳳凰隕落在這裡罷了。”
“媽,你說什麼呢,你冷靜冷靜,我給你去拿白麵饅頭?”
齊明珠手裡的尖銳鐵棍子又往前送了一分,張耀祖的脖子瞬間就滲出來血珠。
“你從小就看著我是怎麼受苦的,你親生母親是怎麼拼死護你的,為什麼要幫著那些畜生拐賣其他女孩!”
齊明珠咬著牙質問。
這一個月她發現了兒子的秘密。
他在和其他人練手,打電話或者利用網路把其他女孩騙過來。
由於他和齊明珠學了標準的普通話和英語發音,比其他人行騙要更讓人容易上當。
張耀祖沉默。
本以為自己的質問或許可以看見他一絲羞愧的反應。
沒想到他就以一種心安理得的語氣說:“爹又窮,你又傻,我不自己賺錢怎麼上大學?”
“你以為他願意供我上高中?要不是我說我會看著你,他們早就不讓我讀了!你知道我為了上學付出了多少努力嗎?你作為我媽,除了拿個破木棍教我說上兩句話,其他時間瘋瘋傻傻,你又幫過我什麼!”
齊明珠的眼眶裡滑落一顆顆眼淚。
“我是你外婆外公家獨生女,我被拐那年,你外婆家京都的房子就有三套!公司就有兩家!如果不是你幾年前接連告密,我本來可以帶你回去的。”
張耀祖顧不上脖子上抵著的鐵棍,震驚回頭,脖子冒出鮮血也渾然不知,“你怎麼不早告訴我!你早說,我怎麼會告訴他們你跑的事兒!!”
齊明珠冷笑一聲,“你不是我兒,你是賤女和那畜生的兒子,而我是齊明珠。”
她說完就死死地戳了下去。
親手終結了他的生命。
自己賜予他生命,如今也由自己終結了。
但是還沒結束。
她渾身浴血,走到了正屋裡洗了洗手,洗了洗臉。
那男人和他爹都不在家,應該是下地幹活了,他娘正在廚房忙活著做飯。
說來好笑,她被賣到這裡已經有十七年,可是進正屋的次數掰著手指都能數清楚。
她給自己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裳,找了個剪子,把自己的頭髮剪成了兩三厘米那麼長。
然後就拿著剪子進了廚房。
大概是沒想過會是她,她“婆婆”還以為是張耀祖,頭都沒來得及回就被齊明珠利索解決了。
外面已經是黃昏了,那個男人和他爹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
齊明珠站在了門旁邊,手裡緊緊捏著廚房找到的剔骨刀。
她這些年身體早就虛的不行了,長期營養不良,力氣小,病怏怏的。
所以肯定是打不過那倆人的,唯一的機會就是偷襲,能殺一個是一個。
時隔17年,她已經不期望能回到之前的世界了,她覺得自己也回不去了,哪怕身體能離開這裡,靈魂也早已被深深禁錮摧毀......
站了二十來分鐘,外面有動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