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那奇怪的妄想以後,盛修墨就過得十分不好。
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關於蘇可的事,剛開始是他們在一起、他還是“盛修斌”時,蘇可的畫面,後來又變成和弟弟在一起時蘇可的畫面,再後來,完全變成幻想…變態的,將自己頂替弟弟,將自己幻想為他,幻想和蘇可在一起的那些美好……他絕不會像他弟弟那麼愚蠢,狗一樣犯傻,他知道蘇可最合適的、他會給她最好的、最能讓她歡喜的……
他也會叫她“小可”,每天親暱地吻她,抱著她撫摸她的長髮、從頭頂到髮尾……
他會為她做一切,無論是做飯還是殺人,她生活的點點滴滴或是隱秘的暗處,他都可以為她做到…只要她對他笑,看著他,一直看著他……
他幾乎要瘋了,連夢裡都是她帶笑的眼。
她坐在花海中、撲進他懷裡,一遍又一遍地叫他。
“修斌……”“修斌……”
甜美的,嬌羞的,帶著笑和愛意。
她看著他,在這片天地,只有他們兩人。
然而夢有多美好,睜開眼的現實就有多殘酷。
夢中笑眼盈盈的蘇可,現實中只會淡然的看他——不是冒犯的眼神,只是很平淡,像看千千萬萬的人那樣平淡。
但他已經受不了。只能裝作正常的樣子快速走過。
她叫“他”的名字,但那不是他的名字。
那不是他的名字。
……
姑奶走的很意外,但很幸福,是在睡夢中恬然離去的。
收到訊息時,他都有一些恍惚,倒不是悲哀什麼,只是在想,要是他能在那樣的夢中死去,恐怕比現實要幸福百倍吧?
回過神來又嗤笑,揉著太陽穴暗罵自己,真是瘋子。
作為家主他當然要出席,不如說全族的人都要出席,包括蘇可。
蘇可,她和盛修斌站在一起。穿著一身黑色的修身長裙,將少女的氣息掩了幾分。
她站在那裡,像一縷淺淺的風,或淡淡的呼吸,吹進他的心裡,流入他的肺裡,於是心臟跳動著,呼吸倉促著,全部由她而起。
……但也抓不住她。
取代他的手握上去的是他弟弟的手,他的弟弟帶著他的妻子去向姑奶弔唁。
這一幕太晃眼,讓他眼睛生痛,卻固執地看著。
他必須要看著,不然要怎麼在夢中去填補這一天的空白?
他看著蘇可,行走間擺動的衣裙,不安而蜷曲的手指,她興致缺缺的臉,她微微下垂犯困的眼……她的不安,她的不喜,她所有的情緒…然後她輕輕笑了,眼睛都亮起來,抿著嘴,又可愛又靈動。
於是他的心情都好了,心中的烏雲也散了,在他的夢中,今晚的她也會這麼笑嗎,對著他笑,注視著他,只有他,而不是他的弟弟……
……
雖然是葬禮,但人聚在一起就會有社交。
他被圍在人群中間,表面上談笑風生,實則餘光不停地找尋著蘇可的身影——他僅僅是和人交談了一會兒,她就不見了,連他弟弟身邊都不在。
蘇可不在,身邊的空氣瞬間變得渾濁,他半秒也不想呆下去,微笑的撲克臉下是煩躁到想要殺人的心情。
他看著身邊的這些人,卻像看著螻蟻,他們討好的嘴臉,淫邪的目光,說不出實話的嘴,讓他心中的煩鬱更甚,手指扣在腰間的扳機,一下一下地點著。
好煩…好煩……好想殺人。
將酒杯最後的酒嚥下,藉口離開。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鼻間聞到花香,才意識到自己來到了墓園後面的小花園。
他抬起頭,彷彿神降一樣,他心心念的、他的妻子,正趴在花園最中間的涼亭裡小憩。
光一束一束落在她身上,就像降世的天使。
他順著石階一步步向她走去,半蹲在她身邊,她沒醒,睡得很熟,臉頰微微紅,是熟睡的紅暈。
他多久沒看過她這樣了?一個月?兩個月?……但為什麼會感覺這麼漫長?漫長到差點以為自己垂垂老矣。
他張張嘴,失言片刻,才輕柔地喚出:
“小可……”
蘇可沒有醒,依舊在熟睡。
他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小聲地又喚了幾聲,熟悉的場景讓他有一些恍惚,彷彿回到他們結婚前的下午,蘇可也是這樣叫他,在他“熟睡”時偷吻他。
只是這次角色互換。
是我錯了嗎?
他眼中第一次閃過茫然。
如果在那時睜開眼是不是會不一樣?如果當時和你結婚宣誓的是我是不是會不一樣?如果在雪山時先坐下的那個是我是不是會不一樣?如果放下理性承認我愛你是不是會不一樣…?
錯了。
怎麼會走錯那麼多步?
明明每一步都能通向你,怎麼會全被我走錯?
好蠢,原來我才是蠢貨。
“修斌……”她卻在這時醒了。
她看著他,溫柔的、帶著笑意,呼喚著他的名字,像是夢中那樣……
偏偏在這時候,在他最痛苦的時候、在他快要溺亡的時候,又供給他一口空氣。
但這是幸福還是折磨?
“嗯。”他應道。
他已經不在乎了。
……
自從蘇可拔牙事件後,盛修斌就加快了打壓宋家的步伐,那是隻老狐狸,盛修斌很早前就有聽聞宋家走私的訊息,但沒一次蹲到過他,這次有了新的線索,盛修斌決心親自去抓他,但以盛修斌的身份並不好操作,他必須要恢復盛修墨的身份才行。
於是回到家後他第一時間找上哥哥,和他說明了這件事。
“你要去蹲宋奕?”盛修墨的第一反應是他去就行了,畢竟那是可以給蘇可邀功的機會,但他又突然意識到,這也是個恢復身份的好機會。
“好。”於是他欣然答應下來。
他的手指握緊,不知該怎麼形容內心的喜悅。
盛修斌卻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我只出去半天,晚上就回來。”
盛修墨神色淡然:“這種交易一般在晚上進行,你確定你晚上趕得回來?”
盛修斌說道,“再晚也會趕回來。”
盛修墨看著他:“弟弟,我是你的親人,不是你的敵人。”
盛修斌挑眉:“我當然知道,哥哥。”
直視著對方的兩人,心裡卻同時想到: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