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
身後突然傳來重重的砸嘴聲。
蘇可疑惑地回頭,後面站著的兩個男人,一個面無表情穩重得像是千古磐石,一個溫柔淡笑著,表情姿態沒有半點錯處。
見蘇可看過來,迪維還很自然地搭話:“公爵大人,需要僕從把那些無禮之輩趕走嗎?”
他是笑著說的,但手已經摸上腰間的刀鞘。
…迪維原來是這種人設嗎?蘇可搖搖頭,不過轉眼的功夫,莫蘭和阿佩普就來到她面前,阿佩普那張笑得開朗的臉,沒有絲毫陰霾——也不知道對著她是怎麼笑得出來的。
他們臉皮也真是厚,這樣了也還往她身邊湊。
“有什麼事?”
“殿下…”完全不受她冷臉的影響,阿佩普依舊是熱臉貼過去,“殿下沒受傷吧?之前在森林裡沒來及照顧殿下、”
“你已經好好‘照顧’我了。”沒等他說完,蘇可就打斷他,話裡話外都帶著刺。
“啊…抱歉,殿下。”阿佩普似乎才終於感覺到尷尬,笑了下,隨後朝蘇可伸出手,“但殿下捅了我一刀也算還回來了吧?我們一筆勾銷,原諒我好嗎?”
原諒?一筆勾銷?
給他那一刀只是正當防衛,真要一筆勾銷,應該是她要再算計回來才對。
更何況…他比蘇可高,此刻彎腰屈膝,哄人一般。
所有人都在注視著這邊,他們聽不清兩人的談話,但只看阿佩普的動作,全都誤解了。
“什麼,難道阿佩普大人和殿下…?”“不是吧?就算阿佩普大人是一等伯爵也沒可能配得上殿下吧?”“但是阿佩普大人那副樣子,明顯是在哄殿下啊…”
“…應該只是玩玩,殿下不可能會選阿佩普大人…”“啊,雖然阿佩普大人是很厲害,但國王也絕對不會同意的。”
“迪維大人更有可能吧?畢竟是準公爵,勉強能和殿下配平…”“還是鄰國的王子?之前不是說有使者團嗎?說不定就是…”“不要啊!絕對不要啊!虎國那種骯髒的多配偶制,說不定他們的王子早爛透了!”
四周小聲議論,眨眼的時間話題就從殿下和阿佩普的關係變成了殿下未來可能的配偶。
聽到自己名字的迪維挺了挺腰,彷彿接受什麼殊榮般,而被排除在外的阿佩普眼睛稍暗,單膝跪在地上再次說道:“殿下,原諒我好嗎?”
阿佩普突然的動作讓眾人瞬間消聲,屏息等待著蘇可的反應。
蘇可垂眼看著阿佩普,這個男人,他毫無疑問的強大,甚至比迪維更強,年紀輕輕就得到別人窮極一生都不一定能得到的讚譽,他才十八歲,不僅受到當前第一公爵維特的欣賞,甚至還被國王親封為一等伯爵。
他前途無量,人生大道一片光明。
但可惜,僅從現在而言,他的身份還比不上“吃白飯”的蘇可的奴僕,迪維。
蘇可向前走一步,她很不習慣露出高傲譏諷的表情,但實際稍微冷下臉就顯得很難接近了,大概因為本性就偏冷淡無情,所以格外有殺傷力。
她沒什麼情緒地說道:“阿佩普,你知道迪維平時是怎麼和我相處的嗎?”
阿佩普流露出疑惑,不明白現在的情況和迪維有什麼關係。
但下一刻,蘇可就解釋了他的疑惑,她抬起腳,用力地踢在阿佩普的小腿上,阿佩普一時不察,“咚”地一聲雙膝跪在蘇可面前,劇烈的疼痛使他眉頭緊皺,不等他反應,蘇可抓住他的頭髮迫使他仰頭。
冷淡的、漂亮的臉,遮擋住黃昏的落陽,彷彿新生的神明:“迪維都在我面前跪下,你有什麼資格,用這種姿態和我說話?”
啊…明明疼痛到面部扭曲,腹部的傷好像又要裂開,但阿佩普望著蘇可,心臟猛烈跳動要從胸腔跳出來一樣。
臉火辣辣的疼,燒得黝黑的面板都燙出紅。
“殿、殿下,”半晌,阿佩普才找回自己的舌頭,吞吐著說道,“僕從失禮,請、請求殿下責罰。”
魯莽的阿佩普居然也能說出這麼文縐縐的話。
蘇可淡漠地鬆開手,揮揮手,迪維立刻上前握住蘇可的手腕,一根根擦拭她的手指。
“真髒。”蘇可說道。
阿佩普心臟猛地一縮,“髒”,因為他是灰狼,家族又落魄,從小就被其他狼族嘲笑,他們說得最多的就是髒。說他是汙穢,是灰塵,是髒東西,碰他一下就會像現在蘇可這樣,當著他的面,故意擦拭手指。
童年的傷疤被撕開在眼前,但當年那些人醜惡的嘴臉卻怎麼也匹配不上眼前殿下乾淨又清冷的臉頰,她就像是在平淡地陳述事實…
他就是賤的,在骯髒院子裡長大的賤骨頭,為了生存吃了不少人,髒得很,他髒死了,沒有比他更髒的了。
他嚥了咽口水,悶聲道:“對不起,髒了殿下的手…”
但他說的話蘇可已經聽不見了,因為蘇可一行早就走到一邊,離他們很遠,於是只有他身邊的莫蘭聽見了他這句沒有尊嚴的道歉。
莫蘭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嘲笑他,他此刻顧不上其他,手抖得厲害——太過興奮了,甚至無法控制,該說還好他帶著兜帽,不然他絕對會在殿下面前出醜。
在不良環境下長大的莫蘭心理也是非比常人的扭曲,他是真正的、完全的變態,他會選擇跟隨維特,也是因為維特承諾會把摩爾索斯拍賣會交給他管理。
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儘管殿下上任後絕對會把拍賣會封禁,少了很多樂子,但他預感殿下帶給他的快樂會比拍賣會多很多很多。
“真厲害…真厲害啊,殿下……”莫蘭喃喃道。
聽見莫蘭自言自語的阿佩普望上去,雖然只和莫蘭搭檔了不到兩個月,但他了解莫蘭是怎樣變態的一個傢伙,阿佩普微眯著眼,警告道:“別對殿下出手。”
“哈…出手?”莫蘭笑了笑,譏諷道,“阿佩普,收收你的狗味吧,太臭了。”
……
已經看不懂走向了。在阿佩普跪下的那一刻,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再沒有旖旎的想法。
直到蘇可離開,眾人才緩了口氣。
不愧是殿下,威嚴壓得人差點喘不過氣,就連阿佩普大人那樣的戰士也乖乖跪在她面前。
風向瞬間逆轉,雖然蘇可身份高貴是眾人皆知的事實,但阿佩普當著所有人的面朝蘇可下跪,卻進一步印證了蘇可的實力。在此刻,阿佩普所有的稱號、榮譽,也只有映襯蘇可這一個作用。
……
眾人怎麼想,蘇可一行人完全不在乎,在他們眼裡蘇可本來就是他們的天,因此做什麼都是合理的,讓阿佩普跪下都是太便宜他了。
“好仁慈,公爵大人好仁慈。”迪維無論什麼都是跑在第一個,他和蘇可一起長大,幾乎全權養育著蘇可,能稱得上是蘇可的奶媽?
他永遠信奉誇讚原則,無論蘇可做什麼都毫不保留地誇讚,真心實意的,還能每次找到不同的亮點。
得虧蘇可不是原著人,不然被他這樣從小誇到大,指不定會怎樣隨心所欲…雖然現在也差不多。
“但是下次這種事,交給我就好了,殿下不用髒了自己的手。”迪維說著,忍住親吻蘇可手指的慾望,真誠地建議道。
蘇可將手抽回,“你還不走嗎?”
“嗯?”迪維故意裝傻,“殿下?這麼晚了,要我去哪兒?”
“學院不允許外來人員進入。”洛爾肯在一旁開口,“雖然不知道迪維閣下用了什麼手段進來,但繼續待下去或許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那就不勞你擔心了。”迪維淡淡笑道,“我和校長提前協商,是透過正當手段入校的。”
“提前協商?”洛爾肯重複了一遍,略加思索,沉聲道,“迪維閣下的意思是,您曾越過主人私下找校長協商了嗎?”
說完,他接了一句:“啊,我沒有懷疑迪維閣下的意思,迪維閣下當然是始終偏向主人,忠心耿耿。”
“當然,”迪維掃視他,“你才剛來公爵府,所以有所不知,我從六歲認識大人起,就一直是大人身邊最忠誠的奴僕,無論是大人的飲食起居,還是課程訓練,我都一直…………”
之後全是炫耀,專找洛爾肯的痛處戳,洛爾肯也不甘示弱,各種暗示,從他的身份到他的處事,裡裡外外,就像迪維已經叛變了一樣。
菲伊聽得目瞪口呆,雖然是在大家庭長大,但還是很少見這麼…這麼明目張膽的。
菲伊湊到蘇可耳邊,小聲詢問道:“他們平時就這樣嗎?”
蘇可想到前幾世人更多的時候,頓了頓,“…差不多。”
“那真是…”菲伊欲言又止,止又欲言,“那殿下您還真是辛苦…”
蘇可深有所感地點點頭。
見蘇可點頭,兩人瞬間止住話語,他們看上去是在對吵,實則視線一刻不離蘇可,是為了奪得她關注(順便踩對方),如果反被厭惡的話,得不償失。
“但也挺好解決的。”蘇可說道。
看出來了。菲伊看了看那一狼一兔,又看了看蘇可,遲疑片刻,還是說道:“殿下,您打算效仿虎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