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嗎?”蘇可一向不喜歡和人爭辯,“那可能是我理解錯了。”
一句話瞬間將人堵回去。
紀以安張了張嘴,啞口無言,但她明顯根本不相信他,而比爭論更殘忍的是,連給他一句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小可…”
他剛要說什麼,又被蘇可打斷。
蘇可背對著陽臺,她的身後是星光閃爍的黑夜,她微微笑,如夢般美好。
“紀以安,謝謝你喜歡我。我很高興——”
是她慣用的,拒絕別人情感時的溫柔,微笑著,感激每一份真誠的喜歡,每一個向她表白的人都一定會得到的,她最後溫柔的笑。
但不應該是對他,不應該在這時候出現——應該永遠不會對他出現。
“小可…”他眨眨眼,淚珠就墜在睫毛上,舌頭抵住上顎,“是在開玩笑對不對?”
慌不擇路,抖著手,將戒指摸出來,他從爺爺那裡求來的。
“你看,戒指,我保證,是絕對獨一無二,連仿品都不可能有,不是隨便的,是隻為了你、”紀以安啞著聲音,想抱她,但被蘇可擋了一下,已經不讓他抱了。
於是慌得更厲害,血液湧上頭,鼻腔酸澀,所有事情都一股腦吐出來:
“我錯了,我錯了,我之前都是騙你的,所有送你的戒指、項鍊和手鍊,都是我買的,全部都是我精心挑的,還有去巴黎拍賣的戒指,也都是為了你才專門飛去的…”
“都不是隨便的,”他聲音哽咽,“小可,都不是隨便的。你的每一樣都不是隨便的…”
“我知道。”蘇可說道。
她當然知道,因為在前世,每一件,紀以安都會特別興奮地給她介紹,告訴她,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買下它的。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見她願意相信,紀以安又燃起希望,從剛才起就不敢放開的她的手,牽起貼在臉頰上,討好地親吻:“原諒我,原諒我好不好…?”
“嗯,我原諒你了。”蘇可這樣說,瞬間又將他的希望打碎。
不想再和他浪費時間,自以為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的蘇可,趁他愣神抽出手,依舊沒什麼情緒,“我先走了,不用送我。”
公事公辦的態度,彷彿剛才他在她面前的所有失態都沒給她帶來一絲波動。
紀以安被拋棄在原地,茫然地望著她,還是不明白為什麼突然走到這一步,只知道她要和他擦肩而過。
…果然是對他的報應嗎?
他錯了,他不該想的,他連想都不該想的,小可一定是發現了他的異常,他做的那些怎麼可能感受不到?
他對她冷臉,他對她說謊,沒有以前對她好,甚至故意說假話…戒指,他給她買的交往戒指,也沒有及時給她,還騙她,說是隨便買的……
明明傾注了他全部的喜歡,卻被他否認,在小可眼裡不就是他已經不喜歡她了嗎?
而小可又怎麼會和一個不喜歡她的人在一起?本來對感情事就很涼薄,自己一個人也能生活得很好,都是他執意要和她在一起…
紀以安這才意識到,可悲的,這段關係並不平等,對於蘇可,除了獻祭上自己,是不可能有其他發展的。
他才是那隻兔子,是被叼著脖子的獵物,是拴住脖頸溫順的家犬…
可是放不開,被叼著也好,被吃掉也好,只要那根線還繞在小可手上。
紀以安拉住蘇可的手。
蘇可回過頭,他已經滿臉淚痕。
“不要拋棄我好不好?”
很顯然的害怕,眼睛鼻子都紅了,明明健壯的男人,比蘇可要高一個多腦袋,此刻卻卑微的、弱者姿態臣服在蘇可面前,弓著身體,按理完全覆蓋會顯得壓迫才是,卻毫無威脅。
穿著淺色的西服,冷汗打溼的頭髮有些凌亂,貼在額角。穿戴整潔的西服也有些散了,領帶夾不知何時鬆開,領帶往外卷,寬鬆了幾分,像故意留出的把手一樣。
當然,最慘的是他的臉,他哭得很傷心,但哭也不敢大哭,肆意地哭泣是要被人寵愛才能得到的特權,現在就快被拋棄,要壓著嗓子,哭得足夠可憐動人才能喚起同情。
不知道他是哪裡學來的,或是生來的天賦,眼淚是珍珠般的斷線,聚在下顎落下,名副其實的掉“小珍珠”。
好厲害。
蘇可停下腳步,駐足看他,她見過很多人為她流淚,但哭得這麼慘的還是第一次。
是真的害怕被拋棄,被她看著也在輕微地發抖,直到眼睛乾涸,淚水再流不出一滴。
被審判的靈魂時刻在煎熬,終於忍不住地先一步靠近她,極為討巧地先用手指觸碰她的掌心,沒得到她的拒絕,開心一瞬,緊接著想順勢插入她的指間。
但這次被她躲開了,毫不留情,動作幅度大到彷彿他在非禮。
紀以安眼中最後的光也暗下去,到這一步,哪怕到這一步…
眨眨眼,眼瞼黏在下眼線,睜眼牽扯帶著些許的痠痛。
聲音都丟失,彷彿發條人偶,只有心臟,類似機械規律地響。
不知響了多少下,或許70跳,又或許幾千跳,才聽見蘇可的聲音。
“明天再說吧。”
明天?
乾涸之下,一點清水都是珍物。
紀以安瞬間逆轉的心情,比之前所有還要猛烈。
咬著舌頭,似乎不相信這突如起來的驚喜,但也不敢去要求、奢求更多。
“好…”他輕聲問,“那我明天送你去上班?”
“你今晚在這裡睡?”蘇可問道。
“我…我可以回去睡嗎?”紀以安小心問道。
“為什麼不可以?那不是你的房子嗎?”蘇可不解地看他。
她的眼又帶上以往的暖色,紀以安心臟跳個不停,嚥了咽口水:“是和你一起回去睡嗎?”
“如果你不想,我可以搬回去。”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紀以安有些慌亂,望進她眼裡的笑意才反應過來,顫抖著手再次試探性地碰她,這次她沒有躲開。
直到完全將她抱住,才真的、終於鬆口氣。
她的手也搭在他的後背,是擁抱。
紀以安不由得又紅了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只有心臟劫後餘生地痛。
埋在她的肩膀,低著聲音哽咽:“小可,你嚇死我了…”
手臂緩緩收緊,但也不敢再吻她的脖子,就貼著衣服,又輕又淺地吻。
怕到極致,像要把之前虧欠的喜歡都說出來,不停地、不停地重複:“好喜歡你,好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