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手機鬧鈴響起,紀以安才回過身,那是他定的蘇可下班時間的鬧鐘。
紀以安將畫冊放回去,又將抽屜關上,腦袋漿糊也沒心情再去找戒指,直接出門開車去接蘇可。
一路上他仍心惶惶,滿腦子都是那幅畫,鼻頭微酸,咬著舌頭忍住哭泣的慾望。
他甚至能想象蘇可畫畫的姿態,她的眼神。
那個男人是誰?
是蘇可喜歡的人嗎?
喜歡…他拼盡全力也得不到,原來是因為蘇可心裡早已有別人?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難堪,既狼狽又不堪。
車子停在蘇可公司門口,紀以安低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抬頭又是平常那副自在的樣子。
蘇可開門進來,果然沒發現他的異樣。
紀以安看著前方,啟動車輛:“今天我們在外面吃好不好?我訂了你最喜歡的那家餐廳的包間。”
“嗯,好。”蘇可點頭,上了一天班有些疲憊地閉上眼。
紀以安看她一眼,很想問她男人的事,但轉頭還是問道,“小可要睡一會兒嗎?”
“嗯。”蘇可將椅子放下,側過身體,“到了叫我。”
“好。”
紀以安將車速放緩,他自己開車時無所謂,但和蘇可在一起時,他總會開慢一點,格外小心。
正值下班高峰期,十分鐘的路程,堵了一個小時才到,紀以安也有些累,好在蘇可睡得很舒服。
手掌貼在她肩膀,輕聲呼喚她:“小可,小可,我們到了。”
“嗯…”
蘇可睜開眼,對上他溫柔的視線,移開眼,“…好快。”
“不快了,已經堵了一個小時了。”
蘇可坐起身,揉揉腦袋,“好吧,餓了,我們吃完早點回去吧。”
他早已訂好了包間,菜也訂好,都是蘇可喜歡的菜。
兩邊點著蠟燭,映出曖昧的暖黃。
蘇可無言地吃著,像對著這氛圍沒有絲毫感覺。
紀以安吃了兩口就停下,他沒什麼胃口,喝著紅酒,看著蘇可吃飯。
蘇可吃得很快,一口接一口,幾乎沒有停歇,看來她確實是想快點回家。
在暖光下,紀以安帶著點微醺,望著蘇可一如淡漠的臉,想到那幅畫,心裡更加苦澀。
幾乎是給自己假想一個情敵,想象蘇可看他的樣子,對他笑的樣子,向他撒嬌的樣子…
自己只是得到蘇可的一點喜歡都開心得不得了。
那麼那個人呢?得到蘇可那麼多喜歡的那個人呢?那樣的蘇可又是什麼樣的?
他難以想象,只是蘇可一點的喜歡,她就那麼漂亮,那麼可愛,天上的棉花都落下來…
紀以安竟不由得紅了眼,淚水蓄滿他的眼眶,淚花模糊了視線。
“你哭了…?”蘇可的聲音在面前。
紀以安眨眨眼,兩滴淚就順著臉頰滑下,他抬手拭去,笑得勉強,“可能是我也有些累了吧…”
蘇可張張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乾巴巴地“哦”了一聲。
這頓飯吃到後面竟有些難以下嚥。
最後他們走出餐廳,在上車前,紀以安突然說道,“小可,我好喜歡你啊。”
“嗯。”蘇可已習慣他突然的告白。
他勾了勾蘇可的手指,蘇可開車門的手頓住,雙眸順著他的動作看向他。
昏暗的光線下,一抹光打在他白皙俊美的臉頰上,照亮了他溼漉漉的眼睛。
他剛才哭過的眼睛,此刻溼潤的,看上去很乖,總是在她面前放低自己,此刻緊緊地盯著她,像要說出什麼事關生命的話般凝重:
“那,你喜歡我嗎?”
蘇可愣了一瞬,移開眼,“…我以為你知道。”
紀以安的笑變得苦澀,放開她,“我明白了。”
坐上車,頭腦還是昏沉,只覺得自己可笑。
他又何必問呢?又何必…自取其辱。
他近乎是麻木地開著車,蘇可在他身邊偏頭玩著手機,他沒開車頂燈,黑夜裡,車廂裡,只有蘇可手機螢幕亮著的一點光。
他回過神,意識到黑暗裡玩手機對眼睛不好,正要抬手去開車頂燈時,兩道耀眼的白熾光卻猛然照亮整個車廂。
紀以安猛打方向盤,踩死油門,車輛失控衝向路燈,在緊急時刻,紀以安撲向蘇可,望著她錯愕的眼,忍著劇痛,在昏迷前最後說道:
“別怕。”
……
【“卡車因司機駕駛不當,致使名爵MC車主兩人死亡…”】
【“萬協集團CEO紀以安搶救無效…其公司名下的混合A股、B股已然跌停…”】
“……”
“……”
“哈…哈…”
紀以安猛地睜開眼,心臟在極速跳動,他掀開被子,下意識想去找蘇可,在看到熟悉的房間時卻猛然頓住。
他怎麼會…在這棟房子裡?
明明自己出了車禍…還有蘇可…
紀以安連忙掏出手機,上面時間卻顯示在兩年前10月21日。
什麼?怎麼可能?誰的惡作劇嗎?
他開啟網頁,搜尋時間,可是無論怎麼看,還有發生的事情,都是兩年前。
紀以安茫然地眨眨眼,點開和蘇可的聊天記錄,最新記錄在五分鐘前,他得知蘇可在外面喝酒的事,於是發訊息問她要不要去接他。
紀以安緊盯著,下一秒,彈出新的訊息——
【不用了。】
他的心突然安定下來,也才意識到,自己好像重生了。
而且還是重生到這一天。
10月21日,他永遠都忘不了這天。
現在是八點十二分,在九點的時候,蘇可會因為一場大冒險打電話將他叫出去。
他當時正在洗澡,直接擦乾身子連頭髮都沒擦就馬不停蹄地開車過去。
10月的夜晚已經很冷了,他頭髮溼潤的冷得發抖,她讓他在外面等她,於是他等了半個小時她才出來。
她告訴他,她接受他的表白了。
他開心得抱著她,轉了好幾個圈,就這樣他們開始了稀裡糊塗的戀愛,又接著發生了兩年後的所有事。
紀以安回想起這些,突然有些迷茫,手指碰到一個軟盒,他低下頭,這正是他為告白而準備的戒指。
他專門飛法國拍賣會得來的戒指,世間僅此一對,代表永恆的忠心與愛。
在蘇可答應他的告白後,他急忙忙地為她戴上,但在之後,被她遺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紀以安拿起軟盒,開啟看著裡面精美的女戒,又想到蘇可的態度,那兩年她的厭煩,他自取其辱的問話。
真的,值嗎?
再來一次,他真的還要像上輩子那麼錯嗎?
將戒指丟在一邊,他抱住腦袋,一手滑過手機上他與蘇可的聊天記錄。
他是真的舔,將舔狗表演到了極致。
一條訊息突然頂出,是他遠在國外的兄弟:【你說你圖什麼呢?你賤不賤?】
他記得當初他因為兄弟的這句話和兄弟鬧了矛盾,到死都沒緩和。
現在看見這句,卻突然有些感悟,是啊,他圖什麼呢?
紀以安閉上眼,心中有種莫名的解脫。
他不要再喜歡蘇可了,他不要再犯賤了。
等蘇可幾分鐘後打電話來,他會果斷拒絕她,告訴她,自己已經不喜歡她了。
大冒險輸了,讓她偶爾輸一次也無所謂吧?
紀以安端坐著,看著手機時間等待著電話鈴的響起。
但從八點四十一直等到九點半也沒有訊息,紀以安也從原本的泰然逐漸變得躁動不安。
為什麼?為什麼還不給他打電話?
是有什麼拖住她了嗎?
還是她選擇了別的人大冒險?
他知道蘇可身邊有好幾個追求她的人,雖然沒他這麼舔,但總是纏著蘇可,就算他們交往了,也只收斂一點。
紀以安捏著手機,瞳孔緊縮,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絕望到連呼吸都快停止——
她會接受別人的告白嗎?
背脊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