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那虔誠的話語,感受著拉斯特那堅定不移、毫不動搖的眼神。
即便是以深藍港邪神的見識,此刻也不由微微沉默。
確實不一樣啊。
不同於那些被動接受腐化,即便是墮落為自己的信徒之後,也整天只知道讚美我主的無腦教眾。
縱使相隔著雕塑,神念也能感受到眼前之人信仰的那份純粹。
他是真的將主的事情當成了自己的事情,充分發揮了主觀能動性,去為自己排憂解難。
這位黑髮青年的靈魂是那樣的熠熠生輝,如同黃金一般閃耀。
能夠擁有這樣一位信徒,確實是自己的幸事。
“你對我的這份忠義,寧願獻身也要助我完成神降的決心,我確實感受到了。”
“既然如此,我也絕不會虧待自己虔誠的信徒。”
“在以你的軀體為容器神降之後,我會想辦法保留下你的靈魂碎片——”
“等到我狩獵了死神,並從守墓者那裡得到永夜石碑,恢復神代時的全盛姿態之後,我便會以你的靈魂碎片為根基,為你重塑肉身。”
“屆時,你便是我的右手,天國的副君。”
片刻的沉默之後,精神波動順著那件邪神鵰塑盪漾而來,在拉斯特的腦海中響起。
“這是我的榮幸。”
拉斯特再次不卑不亢地予以回應。
見狀,雕塑之中的邪神神念也不再猶豫。
“那麼,就開始降臨儀式吧。”
……
【我去,還真是看了好一場大戲啊。】
【這個小貂軟糖居然只是用了幾句嘴炮,就把那個邪教首領給忽悠得道心破碎,甚至讓他原本的死忠們主動當了二五仔。】
【樓上的,這可不止是簡單的幾句嘴炮啊——】
【你可別忘了,那件作為邪神汙染物的雕塑,是主動對小貂軟糖投懷送抱了,若非如此,那個邪教首領又怎麼會道心破碎?】
【我只能說……有牛啊,有牛!】
【斬盡天下牛頭人,純愛戰士永不為奴。】
【玩梗歸玩梗,有一說一,你們就不好奇這個小貂軟糖到底是何方神聖嗎?】
【現在看來,他絕對是個高手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某位職業選手在代打了。】
【有一說一,就算是那些職業選手也打不出這樣的操作吧,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挑戰流程,全程一次都沒有用武力解決過問題,而是全靠嘴炮一路平推。】
【話說,你們都忘了嗎?這一切的一切,還要追溯到玩家論壇上那個「拉斯特冕下到底是更喜歡貓還是更喜歡狗」的問題上。】
【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小貂軟糖」就是拉斯特本人上號了?】
【大家好,我是拉斯特,其實我沒有死,正在募款重建守岸人組織,只要v我648,等我重建了守岸人,我就封你為下一任愚人圖書館的繼承人。】
……
在短暫的沉寂後,直播間的彈幕開始了爆發性的增長。
事情發展到瞭如此的地步,已經沒有哪個圍觀群眾是抱著來看「小貂軟糖」樂子的心態在看了。
對方的實力已經毋庸置疑,所有吃瓜群眾唯一在意的問題——便是這個行事作風出人意料的傢伙,到底能夠在深藍港中走到什麼地步?
此刻,「小貂軟糖」已經順利得到了全部邪教團成員的認可,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這個邪教的新頭目。
並且,他還完好無損地將那枚邪神鵰塑給弄到了手。
按照常規的通關思路,接下來「小貂軟糖」只需要想辦法將那枚邪神鵰塑重新完成封印,那麼,整個深藍港的原有劇情走向便會被大幅度改寫。
雖然按照《守岸人之詩》玩家們的探索,在這一日的深藍港中,邪神神降是一件幾乎必然會發生的事情,並不會隨玩家們的行動而發生改變——即便整個邪教團和邪神鵰塑都被摧毀,但鐵十字瘟疫的種子也早已經被埋下,依然會在之後的某個時間節點爆發。
但是如此一來,神降的時間節點、具體過程卻都會發生改變。
如此巨大的劇情變更度,已經足以讓「小貂軟糖」得到一個極高的評分。
甚至藉此衝擊即將定榜的評分排行榜第一,也並非不可能。
然而,直播間的畫面中。
在「小貂軟糖」手握那枚邪神鵰塑,一番在外人看來和閉目養神無異的精神交流之後——
他接下來的舉動,卻再次出乎了直播間吃瓜群眾們的意料。
……
“眷者大人,我們接下來需要怎麼做?”
邪教團的莊園之內,那個叫做艾澤的邪教徒先是派出了一部分人,將那些原本追隨邪教首領後來弒主的死忠分子們的槍械給收繳了上來。
顯然,是對這些口中高喊著“那麼,答案就只有一個了”,“我將效忠於你”的二五仔們並不是很放心。
而在做完了這一切後,他方才畢恭畢敬地來到了拉斯特的身旁,向拉斯特詢問著下一步的指示。
儼然已經以這位正牌眷者大人的狗腿子身份自居。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在此之前,艾澤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邪教徒而已,甚至不得不被分配到地牢裡去看守那些即將被血祭用的祭品,也意味著他在邪教團內部的地位不算太高。
而此時此刻伴隨著邪教團內部的叛亂,原本的首領被推下神壇,而拉斯特則作為新的首領完成了登基——艾澤作為第一個追隨拉斯特的邪教徒,說起來也算是有從龍之功。
等到時候論功行賞,他高低也得是個邪教團的副首領,那自然是做什麼事情都無比上心。
“當然是繼續主的降臨儀式。”
拉斯特暫時中斷了與那枚邪神鵰塑的精神交談,神情重新變得悲憫,淡淡地開口。
“先前的那個異端,雖然是在打著主的名號招搖撞騙,不過他所要做的事情,倒是並沒有錯。”
“那便是,迎接主的神降——”
“讓主無上的榮光與威儀,能夠照耀這方凡俗的塵世。”
他的話語微微停頓了一下。
“當然,真正的主無所不在,無所不能……”
“所以倘若想要迎接主的降臨,唯一的要求便是吾等的信仰足夠虔誠——至於那些原本準備的血祭祭品,則都是無用的多餘之物。”
“以主那創造了「無量之地」、一說就錯、一想就謬的位格,想要在人世上降臨自己的威光,根本無需藉助這些外物。”
一邊說著,拉斯特瞥了一眼自己手心的那件邪神鵰塑。
實際上,因為被困頓於熾天之檻上的緣故,諸神們在西大陸上降臨自己的力量都有著極大的限制——往往需要透過信仰、儀式、血祭等等輔助手段,才能夠順利地繞開限制完成降臨。
只是,那畢竟是曾經的神靈。
就算降臨儀式中沒有了血祭的祭品,但拉斯特相信對方也依然能夠透過熾天之檻滲透出神力,只是無非降臨的過程會變得更為困難,損耗更大而已。
而這,也正是拉斯特的目的。
要是邪神本尊一口氣神降的神力和神念太多,他還真有些擔心胃口太大,自己沒法一口氣吃下。
畢竟路要一步步走,飯要一口口吃,一口氣吃成個大胖子的心態對超凡者而言是萬萬要不得的。
而拉斯特也並不擔心深藍港邪神的神念會反對。
畢竟自己作為你最虔誠的眷者,幫你拍的馬屁,吹的牛逼都已經吹出去了……你總不能再叫我把這個牛逼給收回來吧?
讓我告訴你的那些信徒們——其實你們所信仰的那位主並沒有那麼宏偉,更沒有什麼「全知全能」,創造了「密特羅河沙數大千世界」的偉大位格……
其實真實的祂,只是個被困頓於熾天之檻上,就連往現世降臨些許力量都得依靠投機取巧走捷徑的囚徒?
拉斯特相信深藍港邪神還拉不下這個臉。
而事實證明,即便是來自古老紀元的神祇,也確實是要面子的。
從始至終,拉斯特手心的那枚邪神鵰塑都保持了沉默,顯然是預設了拉斯特的做法。
……
邪教大本營的莊園之內。
在一眾邪教徒們的操勞下,神降的法陣逐漸搭建了起來。
這本就是邪教團計劃要去做的事情,除了血祭的人類祭品之外,其餘的儀式素材也早已經收集完畢——雖然上面的頭頭換了人,但是儀式的流程倒是未曾有什麼太大的改變,很快便搭建完畢。
這是一方由黑鐵所鑄就的祭壇。
祭壇的表面,已經用水銀與鮮血,繪製好了降臨法陣的符文。
祭壇周圍則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儀式素材,鍊金液體、不知名生物的殘骸、閃爍著光澤的晶瑩寶石……
當然,最為重要的,還是由鮮血所繪製,顯得極為奇詭扭曲的召喚陣紋。
很顯然,為了準備這次神降儀式,深藍港的邪教團也已經掏空了自己的全部家底。
拉斯特遣散了其他的邪教徒,一個人走上了那方黑鐵的祭壇。
緊接著,他從懷中取出了那枚邪神鵰塑,蹲下身子,將雕塑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了整個祭壇和那鮮紅扭曲符文的交匯處,呼喚法陣的陣眼位置。
做完了這一切後,拉斯特方才從懷中取出了一柄短匕。
他將匕首的刃口對準了自己的手腕,輕輕一揮動。
噗嗤——
伴隨著一道輕微的聲響,鮮血在半空中飛濺。
濺落在了那枚邪神鵰塑上,化為了汩汩的涓流,順著雕塑那凹凸不平的表面流淌而下……直至流到了地面上,逐漸滲透入祭壇的陣紋裂隙之中,將那些被劃刻的符文所充盈。
殷紅的鮮血愈發地流淌而下,而祭壇之上,那奇詭扭曲的圖紋,被鮮血所浸潤,也愈發的鮮豔妖異。
到了後面,在那邪神鵰塑之上,甚至燃燒起了一層血色的焰火。
轟——
巨大的轟鳴聲自虛空的深處傳來,伴隨著某種無比沉重的壓迫感。
就彷彿,是某種可怖的東西即將降臨了。
【我去什麼情況?我原本還以為「小貂軟糖」只是在忽悠那些邪教徒——原來他是真要迎接邪神神降啊?】
【瘋了吧,嫌自己的評分太高,所以準備直接送命了?】
【有一說一,你們沒覺得這個「小貂軟糖」,真的要比原本的那個首領看起來更像邪教頭頭嗎?】
【話說,正常的玩家在邪神鵰塑旁邊只要待一會便可能遭受精神汙染,因為san值過低而被遊戲頭環的保護機制強制登出遊戲——但是這個小貂軟糖都在邪神鵰塑旁邊蹦躂這麼久了,居然什麼事情都沒有,我嚴重懷疑他本人的精神狀態,很可能現實裡面也是個狂熱的邪教徒,所以在遊戲裡才會不受影響!】
【不是吧,自從格蕾領袖崛起,橫掃整個西大陸之後,邪教團都已經銷聲匿跡上百年了,這都已經是高科技的資訊時代了,居然還能有邪神餘孽?】
【網管呢?遊戲的管理員呢?趕緊順著網線查查這個小貂軟糖的ip地址啊,我嚴重懷疑這貨是真的邪教分子啊!】
看著那站立在祭壇之上,沐浴著扭曲奇詭的血色光焰,看起來比邪教徒更邪教徒的單薄身影,彈幕們紛紛坐不住了。
這個小貂軟糖,不像演的。
不過此刻的拉斯特,自然並沒有去理會這些事情的空閒。
他只是微微抬起了頭。
冥冥之中,在那天穹的盡頭,現世與熾天之檻的交匯處,似乎有某種規則的限制被撕裂了。
有宏偉浩瀚的神力與神念穿透了禁制,順著降臨儀式符文與那件雕塑的牽引,徑直降臨在了祭壇之上。
然後,在法陣的作用之下,被直接灌輸入了拉斯特的身體之內。
“自神代末年至今,跨越數個紀元、數萬年的漫長歲月,吾終於又一次歸來了。”
“再次回到了這方大地之上。”
“吾之眷者,能夠成為迎接吾之神降的容器,這是你至高無上的榮耀!”
“我會使用你的軀體,去征服這方大地上的一切生靈,重新光復神代的輝煌!”
有宏偉而浩瀚的神念,在拉斯特的心靈世界中徑直響起,帶著難以言喻的感慨和滄桑之感。
但是緊接著,深藍港邪神的神念便忽然愣住了。
因為祂忽然發現,那個承載自己神降的眷者,其靈魂並沒有被直接碾碎為齏粉。
甚至恰恰相反,在自己神降的神念與力量全部都灌輸進入這具容器之後……
對方居然就這樣不動聲色地,將自己心靈世界的缺口給重新封鎖了起來。
就像是擔心已經上鉤的獵物逃走,所以直接把後路給堵上了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