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上級領導，你也會被扣工資的。”遲曼文的語氣裡透露出威脅與不屑。
“遲姐，如果你一定要用現在這個態度解決問題，我只能說，我幫不了你。”龍婭偏過身子指了指趴在桌子上的梁策，“還有，遲姐，說到扣工資，我只是極有可能受到牽連，而這位卻是一定會因為此事而被扣工資的上級領導。”
“梁部長。”在遲曼文的詫異中，龍婭走到了梁策的辦公桌旁，用指關節輕輕地敲擊桌面，以示提醒。
“姐……”梁策抬起頭，語氣昏沉，“什麼事？”
“部長您好，我叫遲曼文，是客戶服務部六部的職員。”看清了梁策的容貌，遲曼文殷勤地上前自我介紹，諂媚的嘴臉龍婭在公司見得多了，所以早就見怪不怪了。
想要在企業站穩腳跟，本就是需要尋求強者的庇護的。
“哦，你好，”梁策沒有起身，也沒有握向遲曼文伸過來的油乎乎的手，只是愣愣地點頭示意，而後皺著眉，看向龍婭，“姐，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好像是……小狗腸？”
噗，龍婭癟了癟嘴角，艱難地忍住了笑，虧他說得出口。
龍婭見遲曼文有些尷尬地杵在原地，“梁部長，剛剛跟您提到的，關於投訴的事，您看……”
“姐，就像剛才說的那樣，主要是我才剛來，什麼都不懂，你看著辦吧，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正好我也能學一學。”如果龍婭是遲曼文，在聽了梁策的話後，必定會覺得很尷尬。
“遲姐，一會兒請你把通話錄音或是影片監控相關的內容發到我的郵箱裡。”龍婭並不想與遲曼問多費口舌，有這些時間，還不如用來調查一下實際情況，畢竟投訴工單的反饋意見是有時限限制的。
遲曼文悻悻地走出辦公室，幾分鐘後，容易的郵箱收到了一條語音資訊。
她本想像往常一樣，接上擴音器直接播放，可是看了一下樑策的方向，她掏出耳機，決定還是儘量不去打擾他了。
“沒有擴音器嗎？我也想聽聽。 ”龍婭專心致志地與纏繞在一起的耳機線鬥爭，並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梁策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身後。
聽見梁策的聲音，龍婭條件反射似的猛地回過頭，額頭差點蹭到梁策俯身下壓的下巴，龍婭“蹭”第一下站起身，讓出座椅。
“梁部長，請坐。”龍婭躬身，在辦公桌一側的抽屜裡找到了擴音器插在電腦機箱上。
她看了看盯著自己的梁策，似是詢問他是否可以開始播放，直到梁策收回盯著她的視線，點了點頭，她才用滑鼠點選播放按鈕。
（錄音內容）
“先生，你先聽我說，你跟我說這些都沒有用，這根本就不是你說行就行，你說不行就不行的事，我也沒權利答覆你，而且現在眼看著就要下班了，今天肯定解決不了，你讓我給你答覆我也答覆不了。要不你看這樣吧，你給我們客戶服務中心打個電話，有啥事你跟他們說。”
“為啥是我跟她們說？我現在找的是你，我也找不找她們，你就說你能不能處理就完了！”
“先生，我確實處理不了，你在這纏著我我也結決不了，還浪費時間！”
“行，那我知道了，我找你們領導總能解決了吧！你把領導電話給我！”
“先生，你這要求我們領導也不可能同意，而且我也不能給你我們領導的電話。”
“我知道了，我直接給你們總部打電話，這什麼X流程！什麼態度你們這是！”
“啊 ，先生，那就先這樣了，我這邊就先掛電話了。”
果然不出所料，投訴是遲曼文向客戶滲透的。期間遲曼文態度強硬，語氣生硬，幾次三番打斷客戶的話，推諉客戶訴求，最終還將矛盾引向了上級部門，還有最基本的一樣也被她拋在了腦後——嚴禁先於客戶結束通話電話。
暫且先不看這段語音裡，客戶所反映的訴求她先前就沒有正確且合理的解決，單憑這一段錄音裡所違背的客戶服務規範，以及損及公司聲譽的這一行為，公司就有權對其進行通報批評和懲處。
“其實，我也不太懂咱們公司的要求，但是你覺得這位大姐的處理方式有沒有疏漏？”梁策看向臉色陰沉的龍婭，開口補充著，“或是說，這段錄音裡，她的溝通方式或是談話技巧以及專業能力夠嚴謹嗎？”
“梁部長，遲曼文的行為的確違背了公司指定的客戶服務規範，”龍婭嘴上說著這一句，腦子裡已經開始盤算起下一句了，“但是，如果這條語音不能作為證據提交，單與客戶聯絡確認遲曼文是否曾協助客戶聯絡工作人員上門服務，至少在解決客戶合理訴求這點上，能保證不被捉住把柄。”
“只能算不被抓到把柄啊？”梁策有些洩氣地靠在辦公椅上，“怎麼辦，不想去開會。”
龍婭看著面前這個略顯頹然的男孩，想想也是，剛來上班的第一天就要遭遇難題，需要向上級彙報，又剛好公司臨時通知開會，領導難免要公開給這個新來的毛頭小子施施壓，這樣才能樹立威信，也好方便日後管理。
龍婭看著梁策身上的這身運動服，心裡想著，會上怕是要被好一頓暗示。
“婭婭，你能不能替我去開會呀？我不想聽領導們的訓話，不接地氣也毫無養分。”龍婭震驚地看著梁策，不只是因為他親暱地叫著她的名字，也是因為梁策直白地說出自己的牴觸。
看著這副模樣的梁策，龍婭似乎想起了自己剛進公司時孤立無援的境遇，不禁有些猶豫。
龍婭記得在這之前，梁策還沒到任前，營業部出席中層會議的與會人員一直都是身為代理部長的龍婭，但是現在有了名副其實的部長，自然也就用不上她了。
龍婭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應允了梁策的要求。
龍婭整理了一下之前的月工作總結，而梁策則是隨意地翻看著龍婭找給他的企業宣傳資料冊。
辦公室裡安靜極了，只有龍婭偶爾發出的敲擊鍵盤的聲響。
龍婭看了一下時間，九點二十分，同梁策簡單地打了個報告，便帶著裝置搭乘電梯前往十三層去了。
“龍婭，你們營業部不是來了以為新部長嗎？沒來嗎？”龍婭在蔡碩遞來的簽到卡上一遍遍翻找自己的名字，未果，蔡碩的問詢便引來了整個會議室的注意。
“龍婭，你們部門新來的部長為什麼沒來開會？給他打個電話讓他趕快上樓開會。”果不其然，蔡碩方才的話也吸引來了副總經理賀悅成的注意。
龍婭有些為難，雖然梁策的聯絡方式她早已爛熟於心，但問題是，以現在這個時間節點來看，她其實還從未問及梁策的聯絡方式，若是冒然致電私人手機，或許會引起懷疑，可如果撥打辦公室的內線電話，不知道梁策會不會接。
“梁部長，轉達副總經理通知，此次會議需要您本人參會，會議室在十三層。”龍婭站在會議室門口，手裡捧著內網裝置和會議資料。
“龍婭，既然現在營業部部長已經到人……”副總經理恰到好處的停頓，龍婭也不是剛入企的菜鳥，自然聽得懂言外之意。
“好的，我明白。”原本站在門口的龍婭，退行至距會議室稍遠一些的走廊，靜靜地站在樓梯間附近等待著梁策。
對於龍婭來講，她已經很瞭解這個企業了，決策人的每一個決定，都無法單從一個方面審視，所以根本無關乎是否顧及情面。
原本提拔她就是因為前一任營業部部長升遷，導致營業部部長暫時空缺，才讓她得到了個晉升的機會。
不然，在這樣一個大家擠破頭都想進入的企業裡，在一個人物關係盤根錯節的企業裡，即使你是個業務能力極強、辦事效率極高的人才，只要你沒有那麼點背景，少了那麼層關係，也一樣不見天日。
看看這一屋子的正式職工，她這麼個勞務派遣本就不屬於這裡。
“姐，你為什麼站在走廊裡？”走出電梯的梁策看見龍婭踩著小細跟，抱著東西，遠遠地站在樓梯間附近。
龍婭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迎向梁策，梁策伸出手想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卻被她微微側轉身體躲開了，而後把東西護在懷裡，騰出一隻手指引著梁策進入會議室。
龍婭幫助梁策勾選了簽到卡上的名字，引導其落座後，才將懷裡的裝置和會議資料放在梁策面前的桌面上。
鑑於梁策是後進入會議室的與會成員，是個剛入職的企業新人，還是唯一一個穿著運動服參會的中層領導，整個會議室的焦點瞬間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則專注地看著面前的龍婭將內網裝置連線到投影儀上，又從牆角的紙箱裡拿出一瓶礦泉水擺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最後從胸前的口袋上抽出一支簽字筆，放在梁策的右手邊。
龍婭在確保合乎社交距離的情況下，俯身靠近梁策，輕聲說道，“梁部長，那我就先……”
“姐，你別走。”梁策一把拉住了龍婭西服外套的衣角，龍婭條件反射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看著梁策拉著自己衣角的手，順著望去卻發現梁策並沒有看向自己，反而是正大光明地瞧著緊盯著兩人的副總經理，龍婭一時間有些尷尬。
畢竟曾與梁策共事很久，以她對梁策瞭解，她很清楚，梁策的這個動作，極有可能是想替自己爭取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