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內瓦,萬國宮。
穹頂高闊,水晶吊燈依舊璀璨,卻再也照不亮下方那一片死水般的沉鬱。巨大的環形會議桌旁,昔日高談闊論、縱橫捭闔的各國代表們,此刻如同提線木偶,沉默地等待著最終的審判。空氣凝滯,只剩下翻動厚重檔案的沙沙聲,以及鋼筆筆尖劃過紙張時,那細微卻刺耳的、如同心絃崩斷的摩擦聲。
主席臺上,象徵最高權力的位置已被悄然置換。龍國特使端坐中央,兩側是象徵新秩序的“星火”框架徽記——一束由無數光點組成的火焰,託舉著象徵月球的銀盤,背景是深邃的星海。美總統哈里斯與俄總統伊萬諾夫被安排在稍次的位置,兩人面色灰敗,眼神空洞,如同兩尊失去了靈魂的蠟像。
《星火憲章》的羊皮紙文字,厚重得如同墓碑,被無聲地傳遞到每一位代表面前。文字封面,燙金的龍紋與“星火”徽記交相輝映,下方是清晰的中文標題,以及一行稍小的英文、法文、俄文等翻譯——但這翻譯本身,就是新秩序無聲的宣告:中文,才是核心與本源。
“諸位代表,” 龍國特使的聲音平穩,透過同聲傳譯響徹會場,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碾壓性的力量,“《星火憲章》,承載著人類文明未來的基石。簽署,意味著擁抱由龍國引領的星海紀元,共享‘廣寒宮’的庇護與可控技術帶來的福祉。拒絕,意味著自我放逐於文明火種保障體系之外,其安全與未來,將不再受‘燭龍之眼’的終極庇護。”
最後一句,如同冰冷的鋼針,刺穿了所有殘存的僥倖。
哈里斯握著那支鑲嵌著美利堅鷹徽的定製鋼筆,指關節捏得發白。筆尖懸停在簽名欄上方,微微顫抖。他抬眼,看向對面龍國特使那平靜無波、卻彷彿蘊含著整個宇宙深空的眼神,又想起阿爾卑斯山地堡中那從天而降、瞬間抹平發射井的熾白光柱……一股混雜著極致屈辱、恐懼和無力迴天的洪流狠狠沖垮了他最後的心理防線。
“咔嚓!”
一聲清脆卻刺耳的斷裂聲響起!
哈里斯手中的鋼筆,竟被他硬生生捏斷了!昂貴的筆身斷裂,墨囊破裂,黑色的墨汁如同絕望的汙血,瞬間染汙了潔白的簽名頁和他顫抖的手指!
這聲音如同一個訊號。
“啪!”
旁邊,法蘭西總統手中那支傳承了數代、象徵家族榮耀的古董蘸水筆,筆尖在重壓下猛地崩開!
“嗤啦!”
袋鼠國總理手中的簽字筆筆尖深深劃破了堅韌的羊皮紙!
“咚!”
德聯邦總理手中的筆脫手掉落,在桌面上彈跳幾下,滾落在地……
一時間,會場內鋼筆折斷聲、筆尖劃破紙張聲、筆身掉落聲此起彼伏!如同舊時代王冠滾落塵埃的哀鳴!每一個聲音背後,都是一張張因憋屈而扭曲的臉龐,一雙雙因屈辱而充血的雙眼。他們簽下的不是名字,是戰敗的降書,是親手埋葬舊日榮光的墓誌銘!整個會場瀰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無聲的悲憤與絕望。
哈里斯看著自己染滿墨跡的手,看著那被汙損的簽名頁,看著周圍同僚們同樣狼狽的姿態,一股腥甜猛地湧上喉頭,被他死死嚥下。他顫抖著,用另一支隨員遞來的普通簽字筆,在汙跡斑斑的簽名欄上,歪歪扭扭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筆,都重若千鈞,如同刻在自己的墓碑上。
伊萬諾夫更是乾脆,抓起一瓶伏特加猛灌一口,然後抓起筆,在簽名處狠狠一戳,留下一個粗大、狂放、卻透著濃濃酒氣和末日頹廢的簽名,如同最後的咆哮與認命。
龍國特使平靜地看著這一切,臉上無喜無悲。當最後一份簽好名字的憲章文字被恭敬地呈遞到他面前時,他只是微微頷首。
“《星火憲章》即時生效。人類文明,自此翻開新篇。”
聲音落下,如同歷史的鍘刀,斬斷了舊世界的最後一絲牽連。會場內死寂一片,只有無聲的淚水在屈辱的臉龐上滑落。
米國,休斯頓,約翰遜航天中心(殘餘部分)。
曾經象徵人類航天夢想的聖地,如今籠罩在失敗與迷茫的陰雲中。巨大的螢幕上,不再是複雜的火箭圖紙,而是投射著一份來自龍國“星火”技術共享平臺、關於“龍脊”超導材料民用化介面標準的pdf文件——這是nasa獲得的首批、也是唯一能接觸到的“普惠技術”,用於改造他們瀕臨淘汰的航天器地面能源系統。
然而,這份“恩賜”,對nasa的工程師們來說,不啻於一場新的酷刑!
文件是全中文的!
雖然旁邊有英文的概要性翻譯,但真正涉及核心引數、介面定義、安全冗餘設定的部分,密密麻麻,全是方塊字!更令人崩潰的是,那些關鍵的技術術語、縮寫、公式符號註釋,用的全是古漢語的典故或精煉到極致的文言文縮寫!
“我的上帝!這……這到底是什麼鬼畫符?!” 首席系統工程師戴維斯,一個禿頂、戴著厚厚眼鏡的老派技術權威,雙手抓著自己所剩無幾的頭髮,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死死盯著螢幕上的一段文字:
【介面規範 3.2.1】
【玄牝】埠:陰極,屬坤,承納【龍脊】生髮之【炁】(引數範圍:±0.5%)。連線禁忌:勿逆【坎】位(相位偏移 >5°),否則【炁】亂,輕則【祝融】嗔怒(過熱保護),重則【共工】觸山(能量反衝)!
旁邊配有極其複雜的電磁場拓撲圖,關鍵節點標註著“天樞”、“地機”、“風府”等穴位般的名稱!
“玄牝?坤?炁?坎?祝融?共工?!這他媽是技術文件還是《山海經》?!” 戴維斯旁邊的年輕軟體工程師傑克抱頭哀嚎,“還有這拓撲圖!標註的都是什麼穴位?我們是修火箭還是學針灸?!”
“看這裡!” 另一個材料工程師指著另一段,“【材料耐受:需歷九重‘雷火劫’(脈衝負載測試)而不‘形銷’(結構變形)】……雷火劫?!形銷?!這測試標準到底是多少焦耳?多少兆帕?!給個數字會死嗎?!”
整個設計室充斥著絕望的咆哮和鍵盤滑鼠被憤怒砸擊的聲音。英文的概要翻譯如同隔靴搔癢,根本無法理解那些充滿東方玄學色彩的核心定義。沒有深厚的漢語言文化功底,沒有對龍國傳統哲學和神話體系的瞭解,這份文件對他們而言,就是一部天書!一本用密碼寫成的、來自高等文明的嘲諷!
“找翻譯!快!找最好的中文翻譯!不!找漢學家!找研究《易經》和《道藏》的教授!” 戴維斯嘶吼著,聲音帶著哭腔。
“沒用的,頭兒!” 傑克哭喪著臉,“平臺說明裡寫了,所有核心引數和最終解釋權,只以中文原版為準!翻譯僅供參考,因理解偏差導致的技術事故……後果自負!而且,這文件……它好像帶鎖……我們嘗試複製貼上關鍵段落去翻譯,結果……亂碼了!”
戴維斯看著螢幕上那如同鬼畫符般的方塊字和充滿神秘力量的文言文縮寫,再看看角落裡那張被遺忘的、畫著小豬佩奇的“戰神”火箭遺像,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前所未有的文化自卑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頹然癱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完了……連人家施捨的‘剩飯’……我們都看不懂了……”
非洲,盧安達,總統府邸。
凌晨三點。窗外是靜謐的非洲之夜,蟲鳴陣陣。
總統保羅·卡加梅,這位以鐵腕和務實著稱的領袖,此刻卻毫無睡意。他穿著睡袍,頭髮凌亂,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面前電腦的螢幕。螢幕上不是國家經濟資料,也不是緊急軍情,而是——漢語拼音字母表!
“a, o, e, i, u, u……” 卡加梅總統用生硬的發音跟讀著,眉頭緊鎖。
“b, p, m, f……” 他努力模仿著發音,舌頭卻像打了結。
“d, t, n, l……”
“g, k, h……”
“j, q, x……” 這個發音讓他幾乎咬到舌頭。
“zh, ch, sh, r……” 他憋紅了臉,發出類似蛇吐信子的嘶嘶聲。
“魔鬼!這絕對是魔鬼的發音!” 卡加梅總統猛地將螢幕拍下到昂貴的紅木書桌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他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髮。
就在幾小時前,他剛剛簽署了《星火憲章》。簽署時,他尚有一絲藉助龍國技術實現國家飛躍的憧憬。然而,金井“歸巢”基地發來的、關於優先開放小型化聚變能源示範站選址的初步意向函,如同一盆冰水澆醒了他。
意向函是全中文的!
附件裡關於選址地質要求、環境評估標準、技術對接流程的詳細文件,密密麻麻的中文,夾雜著大量諸如“風水堪輿”、“地脈走向”、“聚靈(能量匯聚效率)”等讓他頭皮發麻的術語!最下方一行小字更是如同判決:“所有後續技術溝通與檔案往來,均以中文進行。建議申請方提前做好語言人才儲備。”
語言人才儲備?盧安達連像樣的中文教師都屈指可數!
卡加梅深知,在這個全新的、由龍國絕對主導的秩序下,不會中文,就意味著被徹底排除在核心利益圈之外!意味著連爭取那點可憐的“普惠技術”,都要看龍國人臉色和翻譯的水平!意味著他的國家,將在星海時代的起跑線上,被甩開難以逾越的鴻溝!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砸掉電腦的衝動,再次拿起它。螢幕上,拼音字母表旁邊,是一個他花重金聘請的、遠在魔都的漢語老師透過影片連線發來的鼓勵微笑。
“總統先生,不要氣餒。zh, ch, sh 是難點,跟我念:知——吃——詩——”
卡加梅總統看著老師努力示範的口型,聽著那對他來說如同魔咒般的音節,眼神從憤怒、絕望,最終化為一種認命的、帶著狠勁的堅毅。他張開口,如同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再次發出了生澀而古怪的音節:
“知……吃……詩……”
窗外,非洲大陸沉睡著。而在這間總統書房裡,一場關乎國家未來命運的、無聲的“語言戰爭”,才剛剛打響。屈辱嗎?憋屈嗎?但為了那渺茫的希望之光,他必須學會這“魔鬼的語言”!
金井村,“歸巢”基地,戰略分析中心。
巨大的環形螢幕上,不再是毀滅的“萬國崩殂圖”,而是切換成了幾組極具衝擊力的動態資料流和全球熱力圖:
資料流一:【全球hsk(漢語水平考試)報考人數實時曲線】
一條代表報名人數的紅色曲線,如同吃了興奮劑的火箭,正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瘋狂飆升!曲線旁的數字每秒都在重新整理,單位已經從“萬”跳到了“百萬”,並且還在持續爆炸性增長!下方滾動著各國主要城市的報考點資訊,後面無一例外跟著鮮紅的“名額已滿,排隊候考中”字樣。
資料流二:【全球線上漢語學習平臺流量熱力圖】
世界地圖上,代表高流量的區域從傳統的東亞迅速擴散、蔓延!北美、歐洲、非洲、南美……幾乎每一塊大陸都被代表最高流量的深紅色所覆蓋!尤其以美利堅東西海岸、歐陸主要城市、非洲新興國家首都等區域最為熾熱!地圖旁邊,幾個國際知名語言學習網站的圖示閃爍著崩潰的紅色警報——伺服器過載!
資料流三:【‘星火’平臺技術文件訪問與求助關鍵詞分析】
柱狀圖顯示,訪問量最高的文件,無一例外是帶有“核心引數”、“介面定義”、“安全冗餘”等標籤的中文原版。而求助區最熱門的關鍵詞,觸目驚心:
【‘炁’在超導材料裡到底指什麼物理量?線上等,急!】
【‘九重雷火劫’測試標準對應國際上的哪項規範?】
【‘玄牝埠’的‘坎位’相位偏移怎麼測量?】
【求靠譜的《易經》入門速成班!報酬豐厚!】
畫面切換:全球各地街頭實景。
紐約時代廣場,巨大的廣告牌上,不再是可口可樂和好萊塢大片,而是醒目的漢字廣告:“龍騰漢語,直通‘天梯’!hsk保過班,名師授課!”
巴黎盧浮宮前,一群金髮碧眼的年輕人,不顧路人異樣的眼光,大聲地練習著中文繞口令:“四是四,十是十……”
東京秋葉原,二次元動漫海報旁,貼滿了“漢語n1衝刺”、“科技文言文速解”的補習班廣告。
內羅畢貧民窟外,簡陋的棚屋牆上,用白灰刷著歪歪扭扭的標語:“學好漢語,改變命運!去‘廣寒宮’打工!”
一幅幅畫面,一組組資料,共同勾勒出一幅荒誕卻又無比真實的全球圖景——漢語,這門古老的語言,正以前所未有的霸道姿態,成為通往未來、獲取力量、乃至生存下去的新世紀“硬通貨”!不會漢語?寸步難行!
秦老站在螢幕前,看著這席捲全球的“漢語風暴”,臉上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他轉頭看向身邊的林陽:“陽子,你這手‘文化焚巢’,比‘燭龍’的物理焚巢,更狠,更絕啊。殺人誅心,莫過於此。看這萬國齊喑,爭學漢話的景象,可比看他們籤那憋屈的憲章,有趣多了。”
林陽的目光平靜地掃過螢幕上那些瘋狂滾動的資料和充滿“求知慾”的求助帖,嘴角勾起一抹掌控一切的淡然弧度。
“秦老,科技是骨,語言是血。‘天梯’圖紙上的每一個方塊字,都是我們文明基因的密碼。他們想用我們的技術,就得先讀懂我們的思想,臣服於我們的規則。這並非刻意刁難,” 林陽的聲音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平靜力量,“而是篩選。篩選掉那些固步自封、不願擁抱新世界的朽木,留下真正能理解、能融入星海時代的火種。”
他的手指輕輕點向螢幕上那代表北美最高流量的深紅區域,那裡正滾動著一個矽谷工程師絕望的求助帖:【救命!‘陰陽五行’怎麼對應晶片的pn結?!】。
“您看,當他們的工程師開始為理解‘陰陽’、‘五行’、‘八卦’而絞盡腦汁時,當他們的孩子從小必須熟讀四書五經才能看懂未來的科技手冊時……”
林陽的眼中,彷彿有星河流轉:
“……我們的文明,我們的規則,我們的道,便已如春雨,無聲地浸潤了他們的土壤,重塑了他們的根骨。這,才是真正的、不可逆轉的‘焚巢’。”
“焚盡的是舊世界的傲慢外殼,點燃的……”
他微微一頓,聲音穿透資料洪流,帶著定鼎未來的磅礴:
“……是我龍國文明,獨步星海、萬世不易的——通天大道!”
螢幕上,hsk報考人數再次重新整理,突破天際。
全球各地,拗口的中文發音此起彼伏。
一張張佈滿方塊字的“天梯”圖紙,靜靜地躺在世界各地的辦公桌上,如同沉默的征服者,宣告著新時代唯一的話語權歸屬。
憋屈?無能狂怒?在漢語鑄就的、通往星海的通天大道面前,這一切,都只是舊世界垂死的哀鳴,終將被席捲全球的“你好”、“謝謝”、“請問這個引數是什麼意思”的聲浪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