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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初試廚藝與工分的重量

寒風像無數根冰冷的針,扎透了林陽單薄的夾衣。他懷裡抱著那個裝著糊糊底子的豁口黑陶罐,腰後彆著冰涼的柴刀,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被積雪覆蓋的村路上。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深深的雪窩,冰冷的雪沫灌進他露出腳趾的破布鞋裡,帶來刺骨的寒意。

雖然有了簽到系統的希望,但身體的極度虛弱和飢餓感依舊如影隨形。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白濛濛的霧氣,吸入肺裡的冷空氣如同刀割。他裹緊了那件破夾衣,牙齒不受控制地打著顫。初級廚藝技能帶來的信心,在嚴酷的生存環境和沉重的身體負擔面前,顯得有些蒼白。

他要去的地方是生產隊的隊部——村中央一個相對寬敞的打穀場旁邊,用土坯壘起來的兩間低矮平房。那裡是紅旗公社林家村第三生產小隊的權力中心,隊長林大山、會計、記分員平時都在那裡。

遠遠地,林陽就看到打穀場邊上已經聚集了十幾個社員。大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半大的孩子和幾個身體同樣瘦弱的婦女。他們穿著同樣破舊的棉襖,縮著脖子,抄著手,在寒風中跺著腳取暖,臉上帶著麻木或焦慮的神情。這就是所謂的“輕勞力”,乾的都是最髒最累、工分最低的活計——比如拾糞。

林陽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只有少數幾道目光掃過他,帶著點同情或漠然,隨即又移開,繼續盯著凍得硬邦邦的地面。在這個人人都在為一口吃的掙扎的年代,別人的苦難早已司空見慣。

他默默地走到人群外圍,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站著,將陶罐放在腳邊的雪地上,學著別人的樣子,把凍得通紅的雙手插進袖筒裡,縮著脖子,試圖抵禦無孔不入的寒風。

“陽子?”一個帶著點驚訝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林陽轉頭,看到是張嬸。她也在這裡,身邊還跟著一個比小雨大一點、同樣面黃肌瘦的男孩,那是她的大兒子,叫鐵蛋。張嬸看著林陽,眼神裡帶著擔憂:“你…你咋來了?小雨妮兒一個人在家能行?”

“燒…燒退了些…睡著了…我…我來看看…能不能…乾點啥…”林陽的聲音依舊虛弱,帶著刻意的顫抖。

張嬸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這時,隊部那扇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開啟了。一個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穿著打著補丁但還算厚實棉襖的中年漢子走了出來,他手裡拿著一個磨得發亮的舊筆記本和一截鉛筆頭。正是第三生產小隊的隊長——林大山。

林大山的目光像鷹隼一樣掃過在場的人群,帶著一種莊稼漢特有的嚴厲和不容置疑的權威。他的視線在林陽身上停留了片刻,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人都到齊了?”林大山的聲音粗糲洪亮,壓過了寒風的呼嘯。“今兒的活計,老規矩!兩人一組,負責村東、村西、村南三條主路和牲口棚周邊的糞肥!拾滿一筐,記一個工分!晌午前回這裡過秤!”

拾糞!一個工分一筐!林陽的心沉了一下。這活又髒又累,頂著寒風在凍得硬邦邦的村路和牲口棚周圍尋找凍硬的牲畜糞便,還要揹回來過秤。以他現在的體力,能拾滿半筐就不錯了。一個工分,在年底折算糧食時,可能連半碗粗糧都換不到!但這卻是他們兄妹在集體中活下去的憑證,是換取最基本口糧的希望!他必須幹!

“陽子!”林大山的聲音點名了。林陽連忙抬起頭,有些侷促地看向隊長。林大山看著他瘦弱的身板和蒼白的臉,又想到他那剛失去父母的妹妹,眼神裡的嚴厲似乎鬆動了一絲。“你身子骨還沒好利索,帶著個小的(指小雨)…這樣吧,你就負責咱們隊部後面到你家那片,路近點,地方也熟。一個人一組,拾滿半筐算一個工分。” 這已經是明顯的照顧了。

人群中立刻投來幾道複雜的目光,有羨慕,也有隱隱的不忿。但沒人敢出聲質疑隊長的決定。

“謝…謝謝隊長…”林陽連忙道謝,聲音裡帶著感激。這確實是個照顧。

“鐵蛋!你跟陽子一組!去他家那片!”林大山又點了張嬸兒子的名。這顯然也是照顧,讓鐵蛋這個半大小子跟著林陽,多少能幫襯點,也防止林陽一個人出事。

張嬸感激地看了隊長一眼,連忙推了推身邊的兒子:“鐵蛋,快去!跟著你陽子哥!”

鐵蛋有些不情願地“哦”了一聲,慢吞吞地走到林陽身邊。他比林陽小一歲,個子卻差不多高,只是同樣瘦得厲害,眼神裡帶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麻木。

林大山又分配了其他小組,然後大手一揮:“都散了吧!麻利點!晌午過秤!晚了可不等!”

人群像受驚的麻雀,迅速散開。鐵蛋從旁邊一個破草棚裡拖出兩個同樣破舊的、用荊條編成的揹簍,遞給林陽一個,又拿起兩把木柄都磨得油亮的糞叉。

“走吧。”鐵蛋的聲音悶悶的,沒什麼精神。

林陽接過冰冷的揹簍和糞叉,入手沉甸甸的。他跟著鐵蛋,朝著自家破屋方向的那片區域走去。寒風捲著雪沫撲打在臉上,生疼。

開始幹活了,拾糞,聽起來簡單,做起來卻異常艱難。天寒地凍,大部分的糞便都被凍得硬邦邦的,死死粘在凍土上。需要用糞叉使勁撬,甚至用腳去踹,才能弄下來。動作大了,就喘得厲害,眼前陣陣發黑。更要命的是氣味,雖然凍住了,但那股濃重的騷臭味在寒風裡依舊揮之不去,燻得人頭昏腦漲。

林陽咬著牙,強迫自己彎下腰,揮動糞叉。每一次彎腰起身,都感覺頭暈目眩,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裡,帶著濃重的腥臊味,讓他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努力回憶著原主身體殘留的本能,尋找著牆角、樹根、牲口棚後牆根這些牲畜習慣排洩的地方。

鐵蛋倒是手腳麻利些,他顯然幹慣了這活,知道哪裡容易有“貨”。他悶頭在前面走著,看到目標就揮叉,動作熟練,很快他的揹簍底就鋪了一層凍硬的糞塊。他偶爾回頭看看落在後面、動作笨拙、氣喘吁吁的林陽,眼神裡沒什麼情緒,既不幫忙,也不催促,只是默默地幹自己的。

林陽看著鐵蛋簍子裡越來越多的“收穫”,再看看自己簍子裡稀稀拉拉幾塊凍得發黑的糞肥,心頭湧上一股無力感。半筐,一個工分。以他現在的速度,恐怕幹到晌午也未必能拾滿半筐!這身體的底子,實在太差了!

汗水混合著冰冷的雪沫,從他額角滑落。他扶著冰冷的土牆,大口喘著氣,肺部像破風箱一樣拉扯著疼痛。他看著自己凍得通紅、甚至有些發紫的雙手,指尖因為用力握著冰冷的糞叉而麻木刺痛。腰後的柴刀硌著他,似乎在提醒他擁有非凡的武器,卻對眼前的困境毫無幫助。

這就是1961年的冬天。這就是掙工分養活自己和妹妹的殘酷現實。簽到系統給了他活下去的希望,但眼前這一筐筐散發著惡臭的糞肥,卻是他必須邁過去的第一道實實在在的生存門檻!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冰碴,眼神裡閃過一絲狠勁。不能放棄!為了小雨,也為了自己!他再次彎下腰,將糞叉狠狠刺向一塊凍在牆根的、硬得像石頭一樣的馬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