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箋抿緊唇,一時也有些自我懷疑。
難道真的是看錯了。
她又看了眼垂眸看書的天官,轉身緩步下樓,想要再確認一番。
這次,剛踏出門外,震耳欲聾的雷鳴就在頭頂炸響。
黑壓壓的烏雲低垂得像是觸手可及,銀白色電花穿梭而過,雲層厚重得幾乎要壓垮整座山林。
難道真是看錯了嗎?
她觀察了一會兒,試探著向前邁出一步,心中剛泛起一絲輕鬆,身後卻突然傳來什麼異樣的響動。
玉箋猛地轉頭,目光落在玉閣一側的密林。
那裡很黑很黑,像化不開的濃墨,連月光都透不進去。
心跳驟然加速。
她的心跳忽然很快,莫名的,沒有移開視線。
接著,就看到那片陰影正在緩慢擴大。
玉箋瞳孔驟縮,緩慢抬腳,向後退了一步。
陰影如巍峨山嶽拔地而起。
倏然,漆黑之中毫無預兆裂開一道縫隙,足有一人多高,隨著陰影升起一同張開,露出一隻金紅色的豎瞳。
玉箋身體僵硬,一點點跟著抬起頭。
巨大黑影漸漸顯出冰山一角,遮天蔽日。漆黑的鱗片泛著冰冷光澤,像是能吞噬掉周遭光線。腹下蜷曲的五爪鋒利如刀刃,大地震顫,樹林狂風不止。
玉箋睜大眼。
難以言喻的恐懼從腳底直竄天靈蓋。
這是……什麼東西?
下一刻,似有毀天滅地的威壓向她俯衝而來。
“大人——!”
玉箋轉身就往樓上飛奔,卻在臺階上不知被什麼橫伸出來的東西絆住。她甚至來不及低頭檢視,整個人就向前撲去。
恰在此時,天官聞聲起身。玉箋不偏不倚,一頭撞進他的懷裡。
她倉皇抬頭,卻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壓住了肩膀。
“做什麼這般毛燥?”
頭頂的聲音清冷平淡。
玉箋牙齒不住打顫,語氣滿是驚惶,“大、大人……外面真的有怪物……我親眼看到了!”
燭鈺鬆開她,眉頭微蹙,眼神分明寫著懷疑。
玉箋如鯁在喉,急得眼圈發紅,顧不得什麼尊卑禮數,拽住他的衣袖,“大人不信就親眼看看!就在那裡!”
燭鈺被她扯得起身,垂眸看向她,“此地有鶴拾護法,當不會出什麼紕漏。”
見他不信,玉箋越發焦慮,滿臉是不被信任的著急,“千真萬確!大人就去看一眼好不好?”
似是拗不過她的執著,燭鈺走向窗邊。
外面卻是一片幽靜,只有微風拂過樹梢的沙沙聲。
天官略一沉吟,安撫她一般說,“今夜有風,許是樹影?”
確實是有風。
可她絕對沒有看錯。
玉箋不死心地擠出去,伸出半個身子探頭探腦。
旁邊參天樹林一片漆黑,幽暗安靜。
別說怪物,連雷都沒了,只剩下些微風吹斜的細雨。
怎麼會呢?
“我、我真的看見了。”
玉箋顫抖著指向窗外,聲音發緊,“好大的怪物……”
燭鈺只是在聽見怪物二字時眉梢微動,唇角微不可察揚起,又在看到她驚惶的神色時恢復淡然。
像是隻當她看錯了,“你該好好休息了。”
說著,便要離開。
玉箋慌忙跟上。
燭鈺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目光帶著詢問。
玉箋緊張地說,“大人,我也回去,我跟你一道回去……”
燭鈺似是拿她沒辦法,輕嘆,“那便跟上。”
“多謝大人。”玉箋立刻亦步亦趨地跟上,生怕落在這裡。
一路上,玉箋都悶悶不樂。
直到站在房門前,仍不死心地小聲說,“大人,剛才雲中真的有怪影……”
“嗯,知道了。”天官輕描淡寫,“早些休息。”
這明明還是不信!
玉箋眉毛攏在一起,墊著腳看天官離去的方向。
隱約可見上一層樓閣的窗紙上,映出一道修長的剪影。
原來天官就宿在那裡,距離不算遠。
整座金光殿燈火通明,金玉交輝,倒是沒有什麼陰森的氛圍。
回到房中,玉箋仍心緒不寧。
或許真是自己眼花了?
她自我安慰著躺下。
在這裡居住許多天了,章尾山上的確有許多奇珍異獸,如果真的有怪物,想必也不敢靠近這座有天官坐鎮的金光殿……吧?
她閉上眼,漸漸有了些睏意。
剛要睡著,突然聽見一陣細碎的聲響。
沙沙……沙沙……
由遠及近的鱗片摩擦聲貼著牆壁響起。
玉箋瞬間睜開眼,猛地坐起,渾身僵硬。
下一秒,窗欞劇烈震動,一個巨大的黑影完全籠罩了窗戶。
不是錯覺!
真的有!
玉箋捂住嘴屏住呼吸,悄悄起身。
“咔嚓”一聲,窗框在她的注視下碎裂脫落,露出一隻駭人的豎瞳,轉動一圈,直勾勾盯住她。
黑影巨大駭人,單單一隻豎瞳就填滿了整扇窗戶。
玉箋只覺一顆心直直墜入冰窟,鼻尖發酸,眼眶泛紅。
此刻她滿腦子都是,看吧,早說了有怪物,真該讓那天官親眼看看。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未降臨。
\"咚\"的一聲悶響後,她戰戰兢兢睜開眼,卻見那黑色巨獸似乎被狹窄的門框卡住了。
金光殿質量真好,這殿宇倒是結實得很!
玉箋轉身就逃,剛衝出兩步又猛然頓住,驚覺此刻跑出去不是主動送菜嗎?
她想起什麼,一咬牙,轉身就往二樓奔去。
彼時,燭鈺褪去外衫,換上一襲素白裡衣。
抬眼之間,夜風忽起,將房門吹開一道縫隙。
他緩步行至榻邊一側,片刻後,聽到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大人!”
玉箋遠遠就看見透著燭光的門縫,不假思索便推門而入。
一轉身,正對上只著單衣,看上去似要就寢的天官。
“有、有黑色的巨獸,”她上氣不接下氣,顧不上男女大防,幾步走到天官面前,“感覺像是要、要吃我……”
天官微微蹙眉,眉眼間倦色難掩。
“你今日已提過多次了。”他揉了揉眉心。
“因為確實存在!”玉箋覺得自己像竇娥。
她今天幾次三番受到驚嚇,整個人已然著急得不行。見天官似乎不信她所言,聲音愈發急切,“大人,你一定要信我!”
語速急促,情急之下又拽住他的衣袖,將單薄裡衣攥出幾道褶皺。
“真的有的!剛剛就在我房門外!”
她說話時踮起腳,仰臉望著他,不知怎的,聲音裡帶了幾分不自覺的顫意,像是在撒嬌。
燭鈺只覺得心頭像有羽毛輕輕拂過,泛起絲絲酥麻。
“罷了。”
燭鈺像是對她無奈,“在何處?”
玉箋連忙引他走向門外長廊,“就在下面一層……”
話音戛然而止。
此刻廊外一片寂靜,空空蕩蕩,落針可聞。
“嗯?”燭鈺立在她身後,唇角微不可察地揚起,“在何處?”
“怎麼會?”她難以置信。
周遭一片寂靜,像是她在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