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咳咳……”周春花激動得咳嗽不止。
顧耀連忙倒了水過來，拍著背說：“你別激動，他還活著。”
聽到顧耀說陸鳴還活著時，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結果下一秒，顧耀又說：“但是……”
“但是？”剛剛放鬆下來的心，立馬就又揪緊了。
顧耀點了點頭，面色為難的說：“他情況很不好。”
這一刻，周春花揪起的心徹底死了。
要知道，當初老陳昏迷不醒，顧耀也只是說不太好了。
能讓顧耀說很不好的……那就肯定不只是不好兩個字可以代表的了，或許……
“他、在哪？”周春花立馬問道。
“你別急，你的身體……”
“我、沒事。”她緊緊的抓住了顧耀的手，著急道：“我、還能見他一面嗎？”
顧耀看了她一眼後，默默的把她扶坐起來，然後伸手要幫她穿拖鞋。
周春花嚇了一跳，她怎麼能讓顧耀幫她穿鞋呢！
“別……我自己來就……”
結果一聲不吭的顧耀，卻沒能給她躲開的機會，強硬的拽著她的腳踝，穿上拖鞋。
看著木已成舟的結果，她還能說什麼呢？只好輕聲道了句：“謝謝。”
尷尬之餘，她一下腳，試圖往外走。
然而腳一沾地的瞬間，腳底就像是踩在電網上似的又麻又痛。
身體本能的想要逃避，於是不自覺的就失去重心往旁邊倒去。
她甚至連叫都還沒來得及，就被顧耀一把摟進了懷裡。
於是……本就尷尬的氣氛就更尷尬了。
周春花甚至連直視顧耀的眼睛都做不到。
只能著急忙慌的想要站起來。
然而顧耀一彎腰，直接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顧……”
“你腳上有傷。我抱你過去。”
顧耀不容拒絕的氣場，直接就把她還沒說出來的話硬生生塞回了肚子裡。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周春花感受到另外的視線。
她轉頭一看，不偏不倚的對上了桐桐和妮妮的目光。
原本沒得怎麼樣的周春花，也不知道為什麼，臉書唰的一下就紅了。
桐桐賊賊的一笑，推著妮妮轉過身去。
“姐，我把東西忘在那了。走，我們去拿一下。”
緊接著，她就聽到病房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
於是本就格外尷尬的氣氛，不知為什麼，竟多出種莫名其妙的曖昧來。
就在她不知道該怎麼打破這要命的尷尬氛圍時，顧耀卻格外自然的抱著她往外走去。
出了病房，顧耀旁若無人的走在醫院的走廊裡。
可是周圍的目光，直接把周春花壓得頭都抬不起來。
明明離她只有兩個病房的距離，硬是走得像長征的十萬八千里一樣。
直到顧耀停下腳步把她放下來，默不作聲的推開了面前的房門。
裡面的景象，讓周春花連呼吸都停滯了。
那是……陸鳴？
並不是她認出來的，僅僅只因為顧耀說要帶她見陸鳴，然後到了這裡。
畢竟病床上躺著的那個滿身裹滿繃帶的人，根就認不出來是誰！
他的喉嚨插著管，床頭有呼吸機等各種她甚至連見都沒見過的儀器。
整個房間裡，除了機器的聲音，就只剩下點滴的聲音。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只是最後幾個字，她怎麼也沒能說出口。
顧耀拉來椅子讓她坐下。
“他的胸口有七處子彈貫穿傷，左腿小腿骨粉碎性骨折，左肩有三處骨裂，脊柱有數處大小不一的骨裂，肋骨斷了八根，其中一根還插進了肺裡。
秦隊長找到你們的時候，他其實就只剩一口氣了。醫生都說，他吊著一口氣到現在，不僅是他生命力頑強，而是他肯定還有未完成的心願。”
“陸、鳴。”周春花紅著眼眶握住了纏滿繃帶的手。
下一秒，儀器上就顯示陸鳴的心跳正在急速上升。
顧耀跑過去看了一眼後，一連按了好幾下呼叫器：“醫生！快來醫生！”
最後他甚至轉身就跑了出去。
而周春花的心也在這一刻，卡在了嗓子眼裡。
“陸鳴，你不能死，你媽還等著你回去看她。你、別……”
她話沒說完，手卻被一個力道握住。
抬眼看去，竟是陸鳴的手握著她的。
“陸鳴！”
抬頭看去，四目相對。
陸鳴眼裡滿是眷念和不甘，但短短的幾秒過後，他眼神裡的東西，突然就變了。
他的嘴一張一合，卻因為插了管的原因，發不出聲音。
周春花只能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去聽，這才勉強聽到模糊的幾個字：“你、活著……就好。”
他彷彿就像是完成了什麼使命一樣，嘴角上揚，眼睛緩緩下彎。
短短一瞬後，陸鳴的眼睛慢慢變得渙散，瞳孔也漸漸失去光澤。
就連他握著她的手，也慢慢失去了力量。
周春花知道，陸鳴這是要走了。
“不！”她反手就把陸鳴的手握進手心裡：“別走！你答應過我，會努力活下去的！陸鳴！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陸鳴的手顫抖的抽了出來，然後撫上她的臉。
他想問，她的心裡，可有自己一席之地？
然而，奮力張開的嘴，拼盡所有的力氣，也沒能再說出一個字來。
周春花的臉，突然變得模糊，然後又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只不過，這時候的周春花卻成了二十年前的樣子。
陰鬱的天空，陰雨綿綿。
雨點像珍珠一樣，鋪滿了透明的雨傘。
雨傘下，帶了點嬰兒肥的臉，染著淡淡的櫻花粉。
柳眉杏眼的柔情裡，眉宇間浮著不易察覺的英氣。
“同學？你怎麼樣？還好嗎？”
滿是關切的聲音和溫暖的手掌，把躺在泥濘中的他扶了起來。
“你等著，我這就去找老師。你頭上流血了，千萬別動，我馬上回來！”
女孩強行把傘塞進他的手裡，轉身跑進了雨中。
她拿手擋在頭上，紮成馬尾的長髮隨著深藍色的百褶裙搖擺著，就像雨中的精靈。
“能再遇見你，真好。”
這輩子，他走錯了路，錯過了世上最美好的人和事。
下輩子，即便是人海茫茫，他也定然要找回獨屬於他的這份美好。
陸鳴坦蕩的笑過後，閉上了眼睛。
下輩子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