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婭這句話的考量，主要基於兩點：第一點是潘宇新絕對不會放她走；第二點就是她在計劃的事，極有可能讓她回家吃自己。

至於安慰梁策？這只是附帶的效用，並不是刻意為之。

龍婭坐回椅子上，望了望窗外，唉，真的是日常想變成窗外的一朵雲。

龍婭不清楚梁策沒有回應，到底是因為依舊在鬧脾氣，還是單純地沒什麼想溝通的事，

龍婭打心底裡羨慕著雲。

生怕自己再望下去，會抑制不住買一根棉花糖，代入一下雲，狠狠地咬上兩口的衝動，遂憂愁地轉頭，再次面向著些許刺眼的顯示器。

看著尹小陽那個好像是在留言一樣的毫無回應的聊天介面，龍婭還是決定要做真的勇士。

“哥，之前我們家監控底下吃東西這件事……”龍婭在句尾發了一段省略號，把說了又沒說的感覺，精準拿捏。

“怎麼了？潘宇新說你家自己處理完了？”

“說是一顆糖一百塊，你家那個受理員最後總共扣了多少錢啊？”

尹小陽接連發來了兩條訊息。

果然，就像龍婭猜測的那樣，為了保住遲曼文，不得罪遲曼文的人脈，潘宇新甚至不惜再次欺上瞞下。

手指落在鍵盤上時，龍婭又一次抬頭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梁策，此時他依舊躲在顯示器後面，除去他軀體的輪廓，龍婭看不見任何。

確實是做了個很重大的決定，龍婭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打著。靈活的手指看上去的確與恣意飛舞著的蝴蝶無異，這一次蝴蝶是帶著希望與期許的，每一次振翅都似乎是在蓄力一樣。

“哥，我們領導跟您說扣錢了嗎？”

“我聽說沒扣啊，我還以為真沒扣呢！”

“原來扣了啊……”

龍婭茶言茶語地暗示著，大概是覺得這碗油澆得不夠，思忖了一下，堅定地敲下最後一句話，發過去了一句，“我們領導當時跟我們說做做樣子，就不扣了。我還以為真的沒扣呢。還以為我們家領導絲毫不懼市營業部，覺得特別硬氣，特崇拜來著呢！”

龍婭認為，茶言茶語的宗旨就是——借刀殺人。

龍婭雖然不清楚，自己這個小伎倆，尹小陽究竟能看穿多少，但她就是要賭，尹小陽即使看穿了，也丟不起這個面子，必然會想辦法扳回一城。

就只憑尹小陽和普納之間的那段“孽緣”。

“你家挺厲害呀？這是不用市公司管了是嗎？”

“想脫離？打算自治呀還是要起義呀？”

“潘宇新這麼能耐？”

“你家等著吧！”

尹小陽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藏不住情緒。

龍婭內心：Yes！

就像龍婭預料的那樣，無論尹小陽看不看得出龍婭的詭計，他都不會戳穿她，因為這就是尹小陽一直在等的一個機會，給普納以重創的機會。

龍婭作為獻上這個機會的“功臣”，尹小陽若是願意，可以保她一下，就算是她撈著了；若是不願意，大不了捨棄她，只要能折騰一下遲曼文，讓梁策心裡舒服一些，她也無所謂。

似乎只要是梁策能痛快一點，自己報不報得仇，也沒那麼重要了。

“哥，您別生氣，有可能是我誤會了。”龍婭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微微低垂的頭，從某個角度看上去顯得些許陰沉。

做戲就要做全套，謝幕也很重要。

“哥，我家領導可能真的已經考核過了，但是為了穩定軍心所以沒告訴我們也說不定。”品茶品多了，不自己煮一煮試試，怎麼知道自己是什麼水平？

“您千萬別動氣，這不馬上要迎檢了嗎，我估計市公司每天都得加班，本來就已經夠勞心費神的了，再動氣，傷身體的。”龍婭看似體貼地連續發了兩句，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堅決不能讓尹小陽覺得這個問題暫且擱置在一邊，待迎檢結束之後再處理也可以。

一旦有了擱置的想法，最終便可能不了了之。

所以，龍婭必須把話遞到位，決不能讓潘宇新和遲曼文從尹小陽和自己的慾望中掙脫。

龍婭等了許久，都不見尹小陽回覆自己的訊息，狀態也從線上變成了忙碌。接下來，龍婭要做的就是看熱鬧。

梁策從剛剛開始就聽見龍婭一直快速敲擊鍵盤的聲音，但現在聲音隨著她手上的動作一併停止了。梁策並不知道龍婭剛剛在做什麼，但他懷疑，八成還是同那個尹小陽有關。

辦公室裡，梁策的內線電話響起時，龍婭收斂起自己眼底的期待，看向自己的對面。

“是梁部長嗎？客戶服務部。”電話裡受理員的聲音聽上去並不沉著，似乎輕微的飄忽和顫抖。

“是，什麼事？”梁策語氣中有些冷漠。

“潘總經理在大廳，您方便下樓一趟嗎？”電話另一端的受理員聲音發顫得愈發明顯。

龍婭隱約聽見了點聲音，她甚至懷疑，這個受理員的手心，大機率已經汗溼了。

“知道了。”梁策結束通話電話打算下樓，目光看向龍婭時，猶豫了一下並沒有主動開口。

不過兩人眼神交錯間，龍婭就已經確定了，自己也是需要一併下樓的。

兩人沉默著搭乘電梯來到一樓，還沒等進入辦公區，遠遠地便看見了雙手插在口袋裡的潘宇新。

龍婭直覺潘宇新此時的模樣大機率與尹小陽有關。雖說潘宇新在子公司是最高決策人，但若是到了市公司，他的身份完全不及一個部門的專責。

所以尹小陽想要拿住他，簡直易如反掌。

“潘總。”龍婭緊跟在梁策的斜後方，同梁策一起問候道。

“上次監控的事，你給大家開會說了嗎？”潘宇新打量著梁策，又指了指客戶服務部的背景板。

“已經說過了，潘總。”梁策點了點頭，回答道。

“之前，我考慮到大家賺錢養家都不容易，所以本來我不打算落實到考核上來著。”潘宇新眼神匆匆掃過遲曼文，又迅速地偏轉到別處，“但是市公司的意思是無論是什麼原因，無論是亮點還是錯誤，都務必獎懲分明，所以……”

就在潘宇新遲疑的這一刻，龍婭的內心炸了花。

為了防止自己喜形於色，龍婭特意低著頭，企圖用頭髮掩住上升的嘴角和燦爛的笑眼。